袭人阁中,玉州城州官正带着一位身着便服的老者品酒,那老者神色间沉稳华贵,周身自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息,虽身着便服但看那服饰底料俱是帝都专供显贵官家使用的,身旁的州官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老者,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老者淡然饮酒,丝毫没有理会身旁的谄媚之声,显然是不把身旁之人放入眼中。
州官见老者只专注品酒并未理睬自己,心神一转便殷切的为老者介绍道他杯中之酒来。
“大人,您现在所饮之酒名唤‘龙浆’,乃是这袭人阁专为男子所酿的果酒,酒味醇香,后劲无穷。”
“果酒?”老者抬眸看了州官一眼。州官见老者有了反应,高兴的急忙回声。
“正是果酒,这袭人阁的老板不知用何水果,又辅以独家酿造方法酿造出了这种名为‘果酒’的酒,此类酒香气浓郁且带着一阵果香,入口先涩后甜,回味无穷,城中男女老少皆爱饮用,为此一掷千金日夜等候也在所不惜啊。”州官向老者解释了袭人阁的规矩,后带着一丝沉醉于酒香中的回味笑容叹到。
老者闻言眼中欣赏之意一闪而过,这儿的老板倒是颇有头脑,先以新奇之物吸引目光,再以规矩捧高价格,最重要的是有真材实料,又能结合人心所向及地理优势,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倒算得上是个人才。正沉思间,忽然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老者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绪烦扰,面上露出似回忆似愧疚的神色,看的身边的州官惊异非常。
“大人,您可是有何烦扰?”州官试探道。老者被州官的问话拉回神思,定了定神色。
“这阵香气从何而来?”
“香气?”州官使劲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整个袭人阁中因藏酒颇丰,各种果酒的香气混杂着飘散在空气中,其实挺难分辨的,州官不知老者说的是哪种香气,面上露出疑色。
“是种野浆果的香味,你去问问。”老者见州官半天答不上来,直接叫他去唤掌柜的。州官见老者面色有异,忙不迭起的跑去找来掌柜。
刘掌柜早在州官领着老者进门时便注意到了他们,见平时傲气昂扬的州官在老者面前却是一副谄媚面孔,他便知道老者身份定然不低,又见老者衣着华贵,布料出自帝都,顿时明白老者该是帝都的大官。听闻近日玉州城将迎来一位巡察使,要来考较玉州官务,如今见州官这副模样,心中明了,想必这老者便是巡察使了。眼下老者遣州官来寻自己问话,这又是为何?刘掌柜跟着州官来到老者面前,心中有些忐忑,但面上仍是一副镇定模样。
老者见刘掌柜面上虽是沉静,但那眼底闪着的一丝不安却是没逃过他浸淫官场多年的眼睛,犀利的目光看向刘掌柜,面上却是温和笑着。
“你不必担忧,我只是想问问我闻到的一阵野浆果香气从何而来。”
“老人家,这是袭人阁新酿的果酒,名唤‘思故人’。”老者着便服而来,必是不想公开身份,刘掌柜也故作不知的向其介绍道。
“思故人?”
“呃。。。是的,此酒乃是我家主人为纪念一位故人所酿,据说那位故人十分喜爱此种野浆果,为此我家主人特以此种野浆果酿酒寄情。”说起这个简单粗暴的酒名刘掌柜也是有一丝尴尬,当初房芓酿好这种酒后便交给冷泠取名,冷泠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便直接取名为‘思故人’,说既然是纪念的酒,当然要一听名字就能想起故人嘛,于是这名字就这么草草定了下来。现下刘掌柜郑重其事的向老者介绍此酒,心中也是有些别扭。
“哦?不知这位故人是何方人士?”
刘掌柜闻言惊奇看了老者一眼,心中疑惑这位大人这么会如此刨根问底。那老者见刘掌柜疑惑的眼神顿时安抚道,“只是闲来无事想与你聊聊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很久没这么轻松的饮酒了,今日心情不错,想找个人闲聊一番而已。”
刘掌柜虽是心中疑惑,但见老者神色之间露出一丝落寞,自家小姐们也没有要自己隐瞒她们过往的意思,便也放下戒心。
“这位故人姓徐,是何方人士我家主人也不知,我家主人初到此地时甚为落魄,幸而得到这位故人的收养才不致流落街头,便认其为奶奶,尽孝于前。”
“姓徐??”老者瞬间激动起来,“请问故人年方几何?是否独身一人?”老者细细问道。
刘掌柜顿时讶然,看着神情激动的老者面露难色,“这些我便不知了,我家主人也未对我细说过。”心中却是疑惑不减,先前特意与他闲聊便已不对劲,这下竟连心中所思也不遮掩,竟是直接追问,看来这位大人与小姐们的故人关系颇深。老者见所问没有回答,一时也冷静下来,心中激动仍是不减,找了这么多年,次次都是失望而归,这次也不能报太大希望,又见刘掌柜已是闭口不答,心知是自己的激动引起他的怀疑,也只好暂时作罢。
按捺下心中焦急,老者表面平静的问道,“不知你家主人何在,老夫想去拜访一下。”
“这。。。老人家,我家主人喜静,住在较为偏远的地方,现下天色已晚,不若待我通报我家主人一声,改日再带您过去拜访?”
老者见刘掌柜推辞,便知是自己的冒进惹得人家升起戒心,又见天色确实不适合现在拜访,只得微笑答应并表示自己真的无恶意,只想寻得多年前失散的故人。刘掌柜闻言并未全盘相信,只是见老者神色之间真诚坦然,并无半分隐瞒,心下也软了几分,表示会尽快答复。老者见话题已聊不下去,也只好起身告辞了,身后跟着的州官却是面露异色,老者是他一远方亲戚家的姑爷,他这远方亲戚在帝都是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这玉州城的官职还是靠着沾这远方亲戚的光才当上的,虽与帝都的远方亲戚并没多少联系,但基本的信息还是知道一些的,老者多年来在寻一位故人的事他多少有听过,没想到这次老者来玉州城巡察竟会有此境遇,若是自己帮得他寻人,想必能讨得他的欢心,为自己的官途铺上一条小道。这么想着,州官心中思绪翻转。
平日里直至月上树梢才离开袭人阁的刘掌柜今日早早安排手下人看门后便离开了,刘掌柜是从后门离开的,在此之前他似乎还格外小心的观察了四周一番,见后门周围没多少人注意才放心离开。殊不知,在他前脚刚离开,街边转角处便有一官差静悄悄的跟上了他。太阳还未下山,昏黄的阳光懒懒铺洒在街面上,刘掌柜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影子拖在他的身后,他似在思考着什么事,也未顾及身旁的动静,脚下步子有些赶的走着。快走到房府时,他突然转头看了后方一眼,眼神飘忽扫过街角一处阴影便转头走进了房府大门。
后院中,房芓正摆弄着新种的花草,小轩在一旁帮着松土,不远处斜躺在美人榻上的冷泠神色慵懒的看着房芓小轩,微凉的清风拂在她脸上,令她舒服的有些睡意。府中下人的传话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冷泠,也让房芓和小轩停下手中活计。
“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下人恭敬的鞠了一个躬,“刘掌柜来了,正在大厅候着。”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冷泠心中好奇平日里从不在这时候来房府的刘掌柜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此,想来是有什么事要禀报,淡淡回了一句。
冷泠房芓和小轩进了大厅便见着正端着手中茶杯低头想事的刘掌柜,房芓开口喊了一声“刘掌柜!”他才回神,对上房芓疑问的视线,刘掌柜放下手中热茶,站起身拱拱手,“二小姐,”后又转向冷泠和小轩,笑着叫了声,“大小姐,小少爷。”
“张掌柜您此时前来府中是有什么事么?”房芓张口问道,素日里房芓冷泠和小轩三人一向和刘掌柜亲和,把他敬为长辈。
“二小姐,今日袭人阁中来了一位老者,说是来寻人的,似乎寻的人和您的奶奶有关系。”府中的事一向是房芓这个二小姐出面,冷泠嫌事多繁杂从来不甚理会,刘掌柜知道冷泠性情也就直接对着房芓说道。
“徐奶奶?”冷泠闻言神色一振,出口问道,身旁的小轩也集中了精神看向刘掌柜。
“是的,当时这位老者正在阁中品赏‘龙浆’,忽然闻到二小姐所酿的‘思故人’的香气,瞬时就说出了‘思故人’的原料野浆果的名字,并叫来我询问这酒来源,我以为他只是好奇便说了此酒渊源,不料那老者听闻小姐少爷们的奶奶姓徐且独身一人便激动了起来,拉着我想要细细追问,见我不知其中详细便又想要直接拜访袭人阁的老板,我见实在推辞不得便搪塞道天色已晚不适合拜访,与他说与改日再约,现在才来见你们告知此事。”刘掌柜一口气说完这大段话,感到有些口渴,便端起手边的茶杯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