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改变的,总有一天会改变的。达到崩溃的临界点之前,注定有应运而生的人出现,力挽狂澜。”李约耳肯定地说道。
“但愿如此吧。抱歉,领主大人,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苏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无妨。”李约耳摆摆手道,“椎城不亏是中部粮仓。粗略看一圈下来,无论是布局规划还是防御工事都做得很好,值得我们学习。”
“这次回到领地后,我们也可以参照一下椎城,建设一个小型的城池。”
……
天色渐晚,希拉维厄盛情难却,沙赫?斐乐实在拗不过,就答应了留宿一夜。
李约耳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他也蛮有兴趣在椎城里逛一逛。
晚宴之后,他带着苏泽和琴,换了身不那么显眼的衣裳,走到了宽敞的街道上。
这里的商业颇为发达,金钱的意义尤为重要。
在李约耳领的小村庄里,邻里间相互帮持、自给自足,对金钱的观念其实不是很在意。
在椎城,富户与贫民的差距异常显著。
富户的眼中,这里是充满了地下赌坊、歌剧场所和温柔乡的销金窟,为他们的生活服务,以他们为中心运转,一掷千金、声色犬马。
贫民的眼中,这里是充满了菜市场、马圈和下水道的人世间,到处都是鱼腥味、马粪味和小贩的吆喝声,为了温饱筋疲力尽。
“大老爷!赏口饭吃吧!”李约耳走到街口的转角处时,一个半大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只破碗,里面空空如也。
李约耳心里有点不舒服,这都大晚上了,这孩子还没讨到钱,估计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他对从怀里随手拿出几个铜币,放在了碗里。
不是他吝啬,只是他明白,穷人也有穷人的规矩。
不劳而获的钱财只会激发人的贪婪,给多了,这孩子会被人盯上,反而颗粒无收。
小孩子连忙磕了两个头,匆匆离去。
“领主大人真是温柔呢。”琴轻声道。
“谈不上什么温柔。只是偶尔会看不下去。”李约耳摇摇头。
不曾想,前脚送走一个,后脚来了一批。
李约耳刚刚走了十来步,四五个孩子瞅准了他,都屁颠屁颠的拎着饭碗走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李约耳。
显然是之前那个孩子得了甜头,让他们红了眼。
李约耳眉头微蹙,默默无言。
他不喜欢这样。
主动的善意和被动的善意,本质上是两种概念,他厌恶无端的索取。
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孩子的碗里都没有钱。
想必曾经,是有过很多人愿意给予他们帮助的。
但是随着这样的窘况接连出现,行善就成了一种负担,消磨尽了他们的纯良,最终选择了成为旁观的路人。
李约耳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绕过了这些孩子,他只是个过路人,没法改变任何事情。
说到底,这是希拉维厄伯爵的责任,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谁知这时,有个胆大的孩子居然伸出脏兮兮的手,向着李约耳腰间的口袋抓去。
他刚刚看到了,李约耳的钱都放在那里呢!
“大胆!”苏泽愤怒地呵斥道,他一把推开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瘦得好似一根柴火棒子,哪经得住苏泽一推?他顺势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仿佛杀猪般的嘶叫,将街道上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我吃定你了。
李约耳眼神森冷地瞥了他一眼,看他这熟练的样子,想必是惯用伎俩。
果不其然,围观群众们七嘴八舌了起来。
“又是这群小耗子。”
“是啊!也就能欺负欺负外乡人。”
“那可不?他们背后可是有兆午会的影子呢!”
兆午会?李约耳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新名词。
椎城的地下帮会?
看热闹的群众,从来都不嫌事大,一个个都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场闹剧,幸灾乐祸。
他们虽然心里明白,但是可不会出言拆穿这些小孩的拙劣把戏。
毕竟他们才是椎城的地头蛇,哪有帮着外乡人的道理?王国内部不同领地之间,排斥外乡人的观念都是很严重的。
忽然,一个粗犷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只见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壮汉拨开人群,哭丧着脸,大声道,“艾迪!你怎么样了?”
他蹲在地上,扶着那个被苏泽推倒的孩子,那表情,要多丰富就有多丰富,好像难过得要死掉了一样。
他面目狰狞地指着李约耳道,“是你!就是你!唆使你的仆人打伤了我的弟弟!今天你不赔钱,就别想走!”
李约耳淡定地俯视着他,不出意料的话,这个壮汉,应该就是那劳什子兆午会的帮会成员了,专门负责在这一片区域宰肥羊。
李约耳这个外乡的“好心人”理所当然地被盯上了。
他可不会傻到去问“要赔多少钱”这种蠢话。那样可就等于坐实了他的“罪名”,这些贪婪的家伙就能坐地起价了,给多少也不够。
李约耳戏谑道,“哟。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干的?你难道一直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被我欺辱,还一言不发?那你可真是耐得住性子啊?”
李约耳这一番不咸不淡的话立刻戳到了壮汉的痛点,他咆哮道,“你瞎说!就是你!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还能抵赖吗?”
他恶狠狠地扫了一圈围观群众,所有人立刻噤了声,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吓住了。
“看到没?大家都默认了!你这外乡人!还不自觉!给你台阶下,你却不知好歹,难道想要被我扭送去城主府吃牢饭吗?”
他哪知道李约耳的身份?李约耳今天出门可没有挂男爵勋章。
在他错愕的神情中,李约耳重重地点头道,“行啊!那就去城主府呗。我倒要看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壮汉彻底懵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刚的外乡人,好像这里是李约耳的主场一样,看李约耳那无所畏惧的模样,他一时间竟被唬住了,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