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中秋了,曾夫人特意遣人来送了些月饼,邀我与曾亦怀一同吃团圆饭。
宴席上,曾夫人看起来有些伤感,估计是曾适参加宫宴未归,曾夫人想念非常。
我故意想让曾夫人说出心事:“今日不见曾院长,可是入宫赴宴了?”
曾夫人叹了口气,眼中溢满思念,说:“是啊,自从老爷做了官,中秋之夜的团圆饭便再也赶不上了。”
说完,三妹妹便上前抱住曾夫人,撒娇道:“阿娘,阿爹不在,可女儿和阿哥们在呀,今年还有公主陪着您呢。”
我也宽慰道:“曾夫人应该觉得开心才是。”曾夫人不解的看着我,我解释道:“中秋能入宫赴宴的,皆是阿爹看重之人。曾院长年年赴宴,正说明他在阿爹心中的地位从未改变,官场一帆风顺。曾夫人不该替院长开心吗?”
曾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拿起酒杯,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日是好日子,让我们先饮一杯。”
随后我也举起酒杯,与曾夫人,二公子,三妹妹举杯示意,但当与曾亦怀四目相对时,我匆忙移开了视线,转头将酒一饮而尽。
“不知公主可知民间中秋如何过?”曾夫人问。
我答:“知道,儿时曾与阿爹巡游过一次,有燃灯,放花灯,猜灯谜,甚是热闹好玩!”
“不如晚宴后,我便让亦怀带公主出去看看?”
想到诗凡姑娘一人落寞,我便主动为他找借口,说:“今夜驸马怕有要事,我与三妹妹一同去便可。”说完,便看向三妹妹,三妹妹满眼期待的看向曾夫人。
曾夫人不理会,而是问曾亦怀:“亦怀,中秋之夜,你有何事?”
“并无事。”
我惊讶地扭头看他,可他只是看向曾夫人,我便也不看他了。
曾夫人满意的说:“既如此,你们几个便一同去吧。”
晚宴过后,我们各回住处更换衣物,再集合出发。回公主阁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曾亦怀:“今夜中秋,难道要留诗凡姑娘一个人在府中吗?”
他没有看我,目视前方,直接回答:“诗凡自然也去。”
他的话同石头一般堵住了我的胸口,我低声呢喃道:“难怪,原来你找借口同她一起去。”
“公主说什么?”他这才看我。我低头不想回答。
回到卧房,珠云想要为我好好装扮一番,但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实在不敢尝试,只叫她为我简单装扮,再选件适合出游,朴素大方些的衣服。
“公主果然无论穿什么都好看。”珠云为我装扮完毕后,夸赞道。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再挽起高高的发髻,而是将长发披肩,头上简单戴上一只发簪,倒有几分普通人家女儿的模样。
我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今日就赏你,今晚可以晚些回来,不必总跟着我。”
“那可不行,公主回来没人伺候怎么行!”珠云担心。
我撇了她一眼,说:“公主阁这么多人,还缺伺候的人?”
“可……”她还想说,我叹了口气,无奈的说:“你真是笨!我的意思是让你同思仁多呆会。”
说完,她的脸瞬间变红了,扭捏道:“公主不必为我操心。”
我语重心长的说:“你的岁数可大了,再不操心,以后做了老姑娘可嫁不出去了!”
她的脸更红了,但没有再拒绝,半蹲行礼道:“谢公主。”
很快思仁前来催促,说曾亦怀与诗凡已准备好在院内等待。我与珠云加快了动作,开门往院中走。
“公主来了。”思仁通报。
曾亦怀与诗凡双双回头,看到我,两人似乎都有些惊讶。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说:“平日不这么穿,是不是有些奇怪?”
曾亦怀只是盯着我没有说话,倒是诗凡先开了口,说:“今夜公主少了几分距离,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看起来倒更亲切了。你说是不是,亦怀?”说完,便扭头看向曾亦怀。
我也一同看向曾亦怀,期待他的评价。只见他扭过头,收回视线,说:“亦怀觉得都一样。时间不早了,快走吧。”说完,便转身向外走。
他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顿时兴致全无,不想出府了。
“公主,走吧。”未想诗凡此时竟上前拉住了我。
我有些惊讶,自那夜后,我便对诗凡心存畏惧,今日她却又莫名对我示好,心中有些不安,默默将手收了回来。此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尴尬。
“诗凡,你与我一同走。”曾亦怀竟又折返回来,将诗凡拉走了。
曾亦怀定以为我是针对诗凡,故意让她难堪。想到这里,觉得胸口更闷了。
“公主?”珠云担心的看我。
我笑了笑说:“快走吧。”
到了府门口,只见到了三妹妹,我便问二公子的去向,三妹妹在我耳边小声说:“去看心上人了。”我自明了。
然后她又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说:“公主今日真好看。”我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催着快些走。
今夜的街市真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不绝于耳。红色的灯灯笼高高的系于竹竿上,瓦檐上、露台上,照亮夜色,真是漂亮极了,我不由得抬头欣赏。
不知是谁,突然撞向了我,让我一时站不稳,跌进了一个怀抱中。
“公主小心。”是曾亦怀的声音,我已许久未听到他如此温柔的声音了,不觉心中泛起涟漪。
我回头看他,余光扫到了诗凡,心中一紧,便很快与他拉开距离,低头低声说:“谢驸马。”然后慌忙拉起三妹妹,指了指前边说:“那边有灯谜,我们去看看!”
“清风拂面中秋夜,打一常用语,阿姐你可知?”因在街市中,担心暴露身份,我便让三妹妹如此称呼。
“清风明月。”
有人与我异口同声,回头是曾亦怀。
三妹妹笑了,又看了一个,继续问:“中秋望月,打一《红楼梦》中诗名。”
“贾雨村《对月寓怀》。”
我与曾亦怀再此异口同声,我笑了,忍不住看向他,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他的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
“公主与亦怀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诗凡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立马收回目光,对诗凡解释道:“不过是巧合。”
诗凡嘴角勾出我不懂的笑容,看向曾亦怀:“哦?是吗?”
曾亦怀却没有立马回答,我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一直紧紧的盯着我,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心虚,便扭过头不看他。
此时三妹妹上前拉过诗凡的手,说:“诗凡姐姐,你自回来,我便没有同你好好说过话,不如你陪我去那边看花灯吧,花灯在水上可漂亮了!”说完,不等诗凡回答,三妹妹就硬生生的把诗凡拉走了,最后还回头对我眨了下眼睛。
我自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可有何用呢?我转向曾亦怀,同时为他找好了借口:“三妹妹爱胡闹,与诗凡单独在一起,怕出意外,你快去追吧。”
曾亦怀没有立马回我,而是转头命思仁追上去,然后对我说:“我们且慢慢往那边走,思仁向来稳妥,不会有事。”
我默默点了下头,又看到旁边的珠云,想了想,对她说:“你同思仁一起去,我和驸马在一起不会有事。”
她犹豫了一下,我便推了她一把,她犹豫一番才跟上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不觉微笑。
“公主,这是在做红娘?”曾亦怀问我。
“还用我做吗?思仁的心思,驸马当真不知道吗?”我反问。
他笑了,说:“自是明了。”
“那你为何迟迟不替他来求人?”我有些责备他的意思。
“珠云不在身边,公主怎么办?”
他的话,让我的心乱了。他是在担心我吗?可想到诗凡,我不想再给自己希望,我不看他,决绝的说:“不用你管。”
他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我惊讶的看着他,只见他面带怒容,压低声音道:“不让我管,难道让世子管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努力挣脱,说:“你什么意思?”
他握得更紧了,说:“听说你昨日又入宫了,是不是去见世子?”
我很惊讶:“你如何知道?你派人监视我?”
只见他愣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我,冷静的说:“不是公主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寻求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显然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我也是听公主阁侍奴说的。”
我眯着眼睛看他,说:“若不是驸马打听,他们为何会主动向驸马汇报我的行踪?”
只见他更加局促,双耳通红,转过头不敢看我。难得见他这幅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怒气全消:“哈哈哈哈哈,驸马真是可爱,哈哈哈哈。”
他的耳朵更红了,直接向前走去,不再理我。我急忙上前去追,但很快便看不到曾亦怀的身影了,不觉慌张起来,叫到:“曾亦怀,等等我!”
只见此时一只手从人群中穿出,一把拉住了我。这双手我很熟悉,是曾亦怀的手。他穿过人群来到了我的身边,面带焦急:“公主没事吧。”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中被填满,一日的烦闷便被轻易化解。
“公主,你还好吗?”他声音大了些,透着担心。
我才回过神,用食指抵在唇边,说:“小声些,勿让别人听到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了,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那亦怀便称公主为新柔可好?”
他的气息弄得我耳朵痒痒的,我忙说:“驸马想如何叫便如何叫。”
他看着我,学着我的样子抵住唇边:“新柔,别让别人听见了,叫我亦怀即可。”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闺名,不觉让我红了脸,低头不敢看他,只跟着他说:“知道了,亦…亦怀。”
“我们走吧。”说完,曾亦怀握着我的手更紧了,拉着我向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