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罂粟这个名字是红罂粟自己起的,她听说我要写一点关于她的东西,便要求我在写的东西里把她的名字改成红罂粟。我一开始不愿意改,因为我文章里的名字都是李淮周剑、张三李四这种非常大众的名字,偏偏就她叫红罂粟,会有一种很突兀的感觉。但是她说不改晚上就不允许我上床,我想了想,既然涉及切身利益,哪怕她想叫黑牛粪呢,不就是个名字,改就改了罢。
然后,她看见我文章的名字又皱眉头,建议改成“摇曳红罂粟”,我说你这个名字,文不对题,让读者不知所云,除了能显示自己婀娜多姿,别的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她不说话,我问,不改能不能上床?她说不能。我想不就是一个文章名字么,改就改了罢。
最后,她又对我的内容有意见,我当时就生气了,不上床就不上床,笔给你,你自己写罢!然后她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估计觉得自己写不出来,就说,不改也行,生什么气,总之先上床,明天再写。
我在大学的事情,要从最最开始讲起。为了送我上大学,我哥专门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车,虽然我妈妈和我婶子都不同意,但我们还是在开学前出发了。当你坐在时速为120的汽车里,去往500公里之外的目的地,你就会聊起火车司机的困境。火车司机困境大致是讲,你是一名正在驾驶火车的司机,前方是一道岔路口,岔路口分别通向铁道A和B,铁道A上有1个孩子正在玩耍的孩子,铁道B上有3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现在刹车已经来不及,但是你仍然能选择方向,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火车将通过B,3个孩子将会丧生,如果你选择改变方向,火车将通过A,1个孩子会因为你的选择而丧生,你这时候会不会选择改变方向?
这是火车司机的道德困境,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不正义的,非常狡猾的题目。我哥哥坚决选择改变方向,他认为3个孩子的性命显然要更重要一点,而我却认为不应该改变方向,这样至少自己不会背负道德责任。
我们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正是我的第一个2010年,那个时候汽车的终点还没有红罂粟在等待,等我穿越回来,再一次回到2010年,再一次回到那辆时速120公里的车上时,我没有提出这个话题,我也不知道红罂粟其实已经在道路的尽头等我了,在接下来的四年大学中,为了拯救一个人,我将一次又一次地转动火车的方向盘,不断地改变不同人的命运,一再地背上道德的包袱。
话又说回来,道德的问题我并不想在这篇文章里过多的讨论,或许会讨论一点,但是肯定不会很多,大学的生活是如此地多姿多彩,如果我把它写的枯燥了,那对不起那四年的岁月,也对不起红罂粟这四年的陪伴了。
我和红罂粟是在大学里面认识的,大学四年我一直在她成立的心理社团当副社长。2010-2018年这四年,我做什么事情都得向红罂粟打报告,只有她觉得能行我才能做,直到大学最后一年,我胸前吊坠四个角的绿灯全部亮起来,我才摆脱受红罂粟控制的命运。大学毕业后,因为各种原因,我坚决拒绝了她让我留校任教的邀请,自由散漫了几年。这里却不是我在替她吹牛,红罂粟想让我留校任教,管理大学的那群老古董估计没有一个敢违背她的意思。
直到2018年我和李佳彻底地告别以后,红罂粟才又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正在隔壁进行关于社会进化论的研究,过几天她又要回到大学,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有些不清不楚,说是恋人,不是,说是情人,红罂粟当然巴不得这样,但是她却也没有个情人的样子,总之能算是一个关系亲密一点的好友吧。
和红罂粟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社团招新会上,当时周剑特别热衷于这些事情,毕竟是第一次上大学,而我其实已经毕业过一次了。那天我参加招新会,兴致并不是很高,实际上我很长一段时间来兴致都不是很高,因为我脑袋里很矛盾,脑袋里有矛盾干别的事自然就没大有兴致。这次的招新会整体上跟我印象中的差不太多,只是多出了一个心理社团。心理社团由学校老师主办,一旦通过考核进入社团,在校期间将一直享受校长奖学金,据说这个社团已经开办了两年,虽然很多人跃跃欲试,但是一人没招。招新的最后一天,学校道路上十分热闹,每个社团都拿出十八般武艺来拉拢新同学,红罂粟自然也不例外,她占据了招新最好的位置,身后是一块定制的红色巨幅广告牌,广告排上用黑色的艺术字写着“心理社团”四个大字,大字旁边一几行小字,写着入团享受四年校长奖学金之类。
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个社团前面没有什么人。因为红罂粟性格张扬泼辣,虽然入团的条件极为丰厚,但是她只用了一天就把所有人入团的积极性给打击完了。听周剑说,在第一天的时候,红罂粟坐在招新桌子后面,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转着笔,满脸不耐烦,排队参加入团测试的人甚至都还没坐下就被红罂粟赶走,所以到了最后一天就没有什么人敢去尝试了。
我是在最后一天招新才到的现场,那时候红罂粟穿着一身深红色长裙,瀑布般的黑发垂在两侧肩上,正襟危坐,睥睨着学校众生,颇有一些君临天下的意思。她这君临天下的气质深深感染了我,我不自觉的走向前去。周剑一把拉住我,不让我去,说我会碰一鼻子灰,但我坚决地甩开了周剑的手,大步走向大学四年的梦魇。
一段靠谱的爱情里总有一个人要先耍流氓,白娘子故意下雨骗许仙的伞,祝英台十八相送时装疯卖傻调戏梁兄,七仙女挡住了董永的去路,牛郎趁织女洗澡拿走她的衣裳。我和红罂粟虽然算不上靠谱的爱情,但是也发展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我那天那么坚定地走向红罂粟,和我见红罂粟第一面时候,她那种君临天下的气质有关。我觉得这气质和我流氓混混的气质非常配,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纠结生命的意义,很多事情看淡了,人如果把事情看淡,就会变得特别浑,人如果把生死看淡,就会变得牛逼。
总而言之我坐到了红罂粟的对面,红罂粟测试也非常简单,用她乌黑的大眼睛扫了我一眼后,对我说你被录取了,晚上来心理咨询室找我。然后她就收摊走人了。
这里我要再强调一下,我此时并不知道红罂粟就是李佳的爸爸留在这个世界的联络人,事实上我连李佳都不大能记起来了,毕竟我脖子上挂了一个烦人的吊坠。关于李佳所有的信息我都是从周剑那里听来的,周剑对李佳的信息是我在一开始给他讲的,大一的时候周剑还对李佳由模糊的印象。
后来我给红罂粟说搞这么大社团招聘实在是有些过火,把事情弄得太高调,虽然摆明了要钓我上钩,但是我这个人又不怎么挑,完全可以用一个更低调一点的诱饵来吸引我。但是红罂粟说,低调不是她的风格,有能力有本事为什么要低调?低调是没有本事的人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红罂粟说话吹牛逼,干事真装逼。
就像所有小说固定的情节一样,红罂粟在招新会的第一天就选中了我,这样我就成了心理社团成立以来第一个被选中的学生,因为周剑坚决不入团,所以我也是最后一个。在心理社团,我的副团长一职纯粹是挂个名,光杆司令一个。心理社团后来又陆续来了一些人短期做客,这些人背景各异,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奇形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