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号角声响起的时候，格洛走上了瞭望台，望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晨曦在海上折射出金色的芒，落进了高大的船坞里，那艘还在建造的油轮上面。
耀眼的栀杆犹如古王国精神的象征，矗立在那里，格洛想起了很久以前，雅尔塔说过的话。
“如果你在这世上找不到可以寄托的地方，那不如沉没在无边的海洋。”
他觉得那句话就像一座明亮的灯塔，在前方指引着他，从那时候起，格洛就有了一个梦想，在海上永无止境的航行。
成为一位伟大的航海冒险家，拥有一艘世界上最大的轮船。
他站在海岸边的的时候，迎着翻滚的浪花，在没人的角落聆听属于海洋的潮汐声，人生的前路应该充满未知。
可惜格洛的家人并不理解他，害怕家里的财产被败光，父亲留给他一笔钱，让他在外面自谋生路。
格洛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拿着父亲留给他的钱，开始靠自己的努力去拼搏，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用难以想象的付出赚到了数不尽的财富，甚至超过了父亲所有的资产。
这没有让他觉得高兴，他用赚到的东西去打造一艘轮船，欧洲最大的海洋石油公司主动与他合作，提供建造。
那艘油轮静静停放在船泊里。
那是格洛的梦想，一艘世界顶级油轮，菲林号。
......
大西洋上，海鸥舰在海面航行。
黎铭在甲板上指挥士兵进行换岗，从来到海上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他们开始适应海上的状态，也经历了不少风暴。
这次考察团队一共是三十五人，二十四名士兵加上黎铭，其它都是研究人员，随行士兵来自战斗队列，海陆空的类型都有。
海鸥舰甲板跑道上停放了几架战斗机，可惜并没有使用的机会。
“张小兵，这里就你资历最高，遇到的事情也多。”黎铭站在队列前面，向一名士兵说：“你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还有王城，你做事冷静，反应速度够快，两人可以配合。”
“请放心，我们会时刻提高警惕。”那两人回道。
“在来之前上面已经交待了执行任务，我再强调一遍。”黎明点了点头，看向所有人：“不管发生什么，全力保护科研团队生命安全。”
“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其它的我就不多说了。”
这样的交代他这两天不厌其烦的说了好几遍，态度一直没有松懈，底下的士兵都是清楚他性格的，也不觉得犹豫。
二十四人分成两队，交替值守，所有人离开后，黎铭望着整个海鸥舰，最顶层的实验室，有一些人站在窗前。
脚步声在旁边响起来，对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服，来到了甲板的位置。
迎着湿润的海风，偶尔有浪花溅到这里，欧斯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他望了一会海面。
“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舰队缺了一位参谋副舰长。”欧斯向黎铭说道，有些佩服：“就在你来了之后，我感觉气氛都轻松了不少，有时候还能来看看风景。”
“感谢欧斯将军的认同。”黎铭笑着挥了挥手：“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这个想法以后有机会实现的。”
“我就佩服你这个态度。”欧斯羡慕的说，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国家不同意，真想让女皇把你留在海军部队。”
“不用客气。”黎铭认真说道：“在这里你是将军，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全力配合。”
这两天时间，海上并不太平，两人工作展开的不错，欧斯向这边笑了笑。
海面是深邃的蓝色，在深蓝色下面是无尽的黑暗，有的地方甚至连光芒都没有达到过。
“以前我还是一只新兵，没有成为海军。”欧斯望着幽深的海洋，说起了一些过去的事：“队里的老兵有次跟我说，征服大海才是最伟大的梦想。”
“我怀疑他是骗我的。”欧斯表情复杂，似乎有些感慨：“不过还是记住了他说的话。”
“后来有一次出海执行任务，他永远留在了那里，这些事我是加入海军后才知道的。”欧斯摇了摇头：“从古至今这么多人，有谁真的征服了这片大海呢？”
“人类总在为自己的所得感到庆幸，并产生骄傲。”黎铭点头。
“那些人都消失在过去了，这片海洋没有变过样子。”欧斯笑了笑，看着远处：“人类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真是它的主人吗？”
他望着海面，巨大的战舰在海浪中起伏不定。
...
海鸥舰顶层实验室。
杨源和孙思成站在窗口旁边，正在和伯克.维奇交流，杨源看着对方说：“在微观状态的物质只要足够小，甚至能独立在世界之外，中微子可以穿过地球，当然它可能还要复杂。”
“如果是这样，通过建立超大型电磁场，在大西洋边缘位置，以强磁场控制物质状态，或许可以让这种现象得到束缚。”他提出了一个想法，并不肯定：“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从实际效果来说，也不一定有用。”
两人沉默了很久，思考实际的可行性。
天空是蓝色的幕布，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虚影，欧斯发射过两枚导弹，巨大的爆破浓烟过后，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没有人能为他们解开答案，海鸥舰在水上飘荡。
...
“相信总有一天，人类可以去这世界的任何地方。”黎铭最后说。
两人在甲板上交谈，海浪从远处冲过来，船体剧烈震动了一下。
有传令员从控制室的方向跑过来，对欧斯说道：“这里有些异常情况，舰长你需要看一下。”
“怎么回事？”欧斯皱眉。
两人没有多说，跟着传令员前往控制室，黎铭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航道在偏移。”传令员一边解释，一边向控制室过去，情况看起来并不简单。
就在不久前，有操作人员发现了航行系统的警报，海鸥舰在正常行驶状态下偏移了航道，这没有道理。
操作人员重新校订了航道，很快又出现偏移消息，通过反复观察，最后确定航道偏移是真实的，由于某种未知原因，海鸥舰脱离了正常轨道，就像是这片海洋在移动，这样说可能并不准确。
从传令员那里了解到大概的情况，欧斯和黎铭已经来到了控制室，事情来的很突然。
“航道在持续偏移，没有明显异常。”欧斯刚进入控制室，操作人员立刻说道：“目前已经确认偏移角速度在增加。”
“雷达探测情况呢？”欧斯问道。
“周围没有检测到特殊物体和标识。”操作人员回答：“螺旋仪无法保持水平定向。”
从操作人员的说法来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这样的现象连欧斯也没有遇到过，他思考了一下。
“使用卫星定位附近一百海里，我要完整的海域图。”
操作人员按了几下：“很抱歉舰长，权限不够。”
“用我的权限，有问题我来解释。”欧斯走过去，进行了身份识别。
身份校验通过，操作人员获得了卫星使用权限，很快海域图出现在显示器上，覆盖了周围一百海里。
在卫星定位下，整个海域像是有轻微波澜的湖面，又像是起了皱褶的画卷，那波纹从外面往内部扩散过去，海鸥舰位于中心位置。
欧斯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操作人员沉默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漩涡，不过范围太大了。”
“扩大覆盖距离到三百海里。”欧斯说。
操作人员输入指示，随着覆盖距离增加，视野在显示器上变得清晰，一个巨大的波纹在震荡，至少两百海里的范围颜色加深了一些，那是巨大的漩涡在形成，就要爆发出来。
由于海鸥舰位于中心区域，在漩涡开始的时候比较平静，这边还没有发现问题的时候，外面很远的地方，可能已经是波涛汹涌了。
“有没有计算模拟的结果？”欧斯快速问道，他转过头看向黎铭，发现对方已经走了出去。
“漩涡波纹预计在三分钟后到达中心区域。”操作人员提高了声音，快速分析数据：“由于条件不够，无法判断冲击力度，从最理想的结果来看，恐怕...”
“海鸥舰进入最高预警状态，所有人员做好冲击准备，必要时可以弃船。”欧斯看向所有人，苦笑了一下：“海上总是这样。”
至少两百海里以上的漩涡，这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海洋灾难。
随着交谈的时间，海鸥舰偏移角度越来越大，船体也开始有些起伏，他们都知道，这是浪潮来临前的预兆，欧斯没有犹豫：“所有人员全部前往甲板。”
警报响了起来，广播系统重复播放指示。
控制室只剩下操作人员和欧斯，操作人员看了一眼欧斯：“我控制这条船很多年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欧斯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作为指挥官，我也有责任为他们争取时间。”
“螺旋系统失灵，船体无法正常转向。”操作人员敬了个礼，继续工作：“已经切换到手动控制模式。”
海鸥舰在浪花中继续前进，没有停下来。
黎铭走出控制室，没有再去听后面的情况，他找到张小兵和王城，船体震动了一下，警报同时响了起来。
“海鸥舰陷入漩涡，你们协助科研团队即刻升空，前往冰岛。”
两人没有多问，带队跑向顶层实验室，在来到实验室的时候，海鸥舰已经随着波涛剧烈起伏，甲板上的人员前往停机跑道。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杨源等人扶着舱壁，也来不及问发生的情况，张小兵带人走上去，帮助相关成员撤离。
“海鸥舰遭遇了大型漩涡。”王城对杨源等人解释，然后看向张小兵：“你配合科研团队前往停机跑道，我要先去启动直升机。”
“直升机？”张小兵问。
“漩涡在加强，海鸥舰很难达到稳定的起跑状态，只能使用直升机了。”王城大声说了一句，然后带人跑向了直升机停机坪。
张小兵也没有犹豫，指挥其它士兵，每人协助两名科研成员向外转移，海鸥舰摇晃了起来，行动很不方便，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至于太慌乱。
“有部分人在休息舱。”杨源向他说了一声，老人摇晃着向前走，也不让人帮忙。
张小兵吸了口气，冲进实验室，这里有点乱，有些人刚从休息中醒过来，还不清楚发生的情况，他对着那边说道：“紧急事件，所有人立刻在甲板集合。”
黎铭站在甲板上，指挥所有人员前往停机跑道，呐喊声混在一起听不清晰，没有哭泣和绝望，他们都是从黑暗来回走过的人了。
在天边尽头，能够看到巨大的海浪覆盖了世界，有波涛冲过来撞击在海鸥舰上，发出汹涌的声音，有人倒在了甲板上，一架正在起飞的运输机侧翻在旁边。
海鸥舰在全力航行，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黎铭从甲板上站起来，摇了摇脑袋，远处有直升机冲上天空。
灾难不给人怜悯，任何生命都是一样的，王城指挥士兵操作直升机，在一批科研成员上去后，直接升空，脱离了海鸥舰。
张小兵带着一些人过来，又跑了回去，第二次水流冲击过来，远处是无边的浪潮，海鸥舰像是放在那里的一片纸船，只能随波逐流。
有浪花扑上甲板，天空白色的海鸟在飞旋，鱼群跳出水面，还在走动的人撞在了船体上，引擎转速达到了极限，突然有爆炸声响起，海鸥舰失去了动力。
控制室里面，操作人员从旁边爬起来，向欧斯说：“冲击导致故障，动力系统失去了控制。”
欧斯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了，去甲板吧。”
海鸥舰在倾斜，第三次水流冲击到了这里，那漩涡的浪潮席卷而来，两人刚走出控制室，就被重重撞在了船体上。
黎铭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头上有血流下来，他不在意，旁边有一些绳子，他顺手拿起来，向控制室的方向过去。
张小兵肩上扛着昏迷的人，放在直升机上，大部分科研成员已经乘坐直升机离开，只有在休息室醒过来的人落在后面，水流冲击过来的时候，有人撞在铁板上，情况很不好。
王城驾驶最后一架直升机，做好了起飞准备，张小兵只说了一句等老子回来，接着从上面跳下来，他头也不回，后面还有人倒在甲板上。
他冲了过去，来不及拉起倒地的人，一道巨大的水流冲击在倾斜的船体上，整个海鸥舰都漂浮了起来，两个人被撞到了半空。
张小兵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王城，那直升机已经升空，没有受到影响，对方在驾驶座上看过来，他在心里笑了一下。
他只是一个小兵，名字也叫小兵，在刚加入军队的时候，他是最弱小的一个，有些人和事是他应尽的责任，他做到了。
海鸥舰开始倾倒，有浪花冲上天空，将他的身影卷入了海洋的漩涡里。
王城没有去想缅怀的致辞，只记住了最后那个表情，他提升飞行高度，远离了停机跑道，那根笔直的栀杆倒在后面。
海洋里的漩涡引起了巨大的空间气流，直升机在低空状态下有些摇晃，无法维持稳定，不过驾驶员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没有动摇。
大部分人开始前往冰岛，这是之前发布的指令，王城坐在最后一架直升机上，降低了飞行高度，没有选择离开。
黎铭长官还在下面。
他观察了一下情况，海鸥舰失去动力，半个船体都翻了过来，这样的情况下救援机会已经很小了。
直升机飞行高度还在降低，远处汹涌过来的浪潮像是无边的巨口，在海鸥舰上，黎铭和工作人员拉着欧斯从指挥室爬出来。
欧斯撞到了脑袋，状态有些迷糊，工作人员手脚受了伤，三个人差不多都到了极限。
黎铭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轻微的呼喊声，他看向天空，有人在直升机上放下了浮梯，他没有犹豫，从甲板上往外一跳，在半空中抓住了那摇摆的阶梯。
他手里绳子握住一边，然后放下来，工作人员一把接住，接着绑在了欧斯身上，打了个死结。
有海水冲过来，直升机快速向上起飞。
操作人员望着欧斯，举手敬了个礼。
“一路保重，舰长。”
...
欧斯在直升机上清醒过来，有声音在旁边说道：“救援信息发送到了指挥中心，那边的人很快过来。”
他看着下方，海鸥舰被漩涡吞噬，沉没在了海上，那里像是无底的深渊，或许在很多年后，人们会在深海发现那冰冷的残骸。
欧斯表情平静，他曾经的梦想是征服大海，到了现在，输给了这片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