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世界里,落叶在空中飘荡。
繁华的街道,各种各样的行人来往,商场的叫卖声和汽车的鸣笛混在一起,在这片大地上,北方一个不出名的小镇里,不起眼的角落。
有响亮的歌声从旁边的公园传出来,周围有人走了过去,大部分年龄都比较大,他们习惯了热闹,喜欢做一个围观群众。
公园不算大,声音来自平台空地上的两个小音响,歌曲有些古典,带着时代的气息。
“亲爱的各位朋友,落幕杂技团表演就要开始了,请不要走开。”
平台上搭了个棚子,看起来像是个大帐篷,这是某个杂技团在进行演出,来的人其实不多。
有些人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又走开了。
如今随着科技发展,生活水平和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社会主流是这样,现在是信息时代了,年轻人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再去认真看这些现实的东西。
从几十年前开始,那是最好的时代,至少对他们来说是这样,虽然收入不多,至少看着台下的那些人,他们都会拥有认真的态度。
人越来越少了,表演者从帐篷里走出来,看了一眼远处的高楼大厦,有些抱怨团长的小气,然后等着接下来的演出。
杂技团不大,以前其实是马戏杂技团,有很多动物,也有杂技表演,演出不算有名,观众还是比较多的。
时间向前发展,他们看着台下的人越来越少,从乐观到消极,马戏团变成了杂技团,老虎狮子送到了动物园,还在团里的表演者已经不多了。
所有人练习一辈子的手艺,到了这里,几乎就要消失,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一场公益表演,或许不久之后,他们也不会再有表演的机会了。
表演者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有些感激团长的坚持,他们是合格的表演者,有自己的梦想。
“欢迎各位朋友,演出正式开始。”
没有多少掌声响起,表演者走到台上的时候,抛开了所有想法,眼里只剩下凝聚的认真。
最后的眼神在台下的人群里扫过,表演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了那种少见的明亮和专注的目光,熟悉的感觉。
那是个年轻人,年龄不大,身上的衣服有些旧,表演者没有想这些,他只注意到那个人的眼神,非常少见。
他以前见到过很多次类似的眼神,那是在二十年前,杂技团里合格的表演者,进行训练的时候,孤独和认真。
表演者想起风中的落叶,从天空飘下来。
这个人天赋很好,或者说很适合做他们这行,可惜了,表演者最后在心里叹口气,到了现在,那种眼神他很少再看到过,没有意义了。
他的表演已经开始,不再关注外面的一切,他是个合格的表演者,这次和以前一样,都会用尽全力。
来看杂技的人不多,年轻人衣服有些旧,但是不算脏,他和一些老人站在台下,看着上面的表演。
表演和以前不一样,常明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看过两次,那时候很热闹,人也很多,他记不清了。
那是他最快乐的记忆,时间改变了很多,现在父亲再也不能带他来看这些了。
他平静的站着,像是看到了过去的画面,那里面有美好,有痛苦,发生了很多事。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周围似乎听不到太多声音。
他叫做常明,出生在二十年前,普通的家庭,小时候过的不算好,但也不差,父母关系有点平淡,至少父亲努力和勤奋,对他有时候很严肃,也会开玩笑,他是敬佩父亲的。
直到两年前发生了一些事,他才感受到这个世界带来的黑暗,其实并不完美。
或许这个世界对很多人都是不公平的,他们改变不了现实,只能把痛苦埋在心底。
事情来的很突然,他不相信,直到看见躺在血泊中的父亲,常明才感到害怕和慌张。
常诚是在晚上回来的时候,被车撞了,那人可能喝了酒,出事后直接跑了。
当时常明跟在父亲旁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被推了一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车牌。
情况很严重,常明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再清醒。
常明一直很敬畏父亲,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颗参天大树也会就这样倒下。
世界上有很多灾难,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父亲身上。
父亲躺在病床上,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手术的消耗支撑不了多久,找过很多亲人和朋友,实际上并没有结果。
世道就是这样,现实其实有很多让人遗憾的地方。
由于当事人陷入昏迷,他们找不到有效证人,报案后只能希望上面能抓到肇事者。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常诚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他们所有的东西只足够维持这个样子。
常明感到了自己的脆弱和渺小,原来他一直只是父亲那颗树下的小草,他是个普通人,什么都做不到。
半个月后,案子有了突破,那边终于传来消息,通过调查,确定了当时有问题的那辆车,他原本以为事情会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的愿望没有成为现实,那车的人背景很大,没有人承认这个事情,同时指责他们无理取闹,要让他们好看。
事情毕竟很严重,带来的名声并不好。
对方家里有实力,对于这样的事,就算真的当场对质,也不一定就会有好的结果。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法院去了三次,最后还是没有解决,他们只是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这种代价。
他们通过报社和媒体报道,可是很快又被拉了下去。
没有足够的证据,甚至有人指责他们在欺诈,对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这样,常明想不明白。
案子就这样拖了下来,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医院待了一个多月,秋末的时候天气有些冷,常明当时感觉不到。
没有人来同情他们的弱小和可怜,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样的事其实有很多。
常诚是在那个冬天的夜晚走的,悄无声息,常明那时候的感觉,就像是心里的某种信仰突然倒塌了,连同眼前的世界。
父亲死后,没过多长时间,母亲也不再管他,很少会回来,家里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至少可以生活下去。
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常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在失落中过了半年时间,才开始习惯那种痛苦。
那个案子最终没有结果,他们得不到答案,常明后来在网络上发布过多次关于事件的情况,关注的人不多。
现实有太多不幸和悲伤的地方,他只是这画面里一个普通的倒影。
旁边有掌声响起来,台上的表演落下帷幕,那表演者似乎向他笑了一下,然后去了帐篷。
接下来又过了三场表演,音响里传来声音,宣布本场演出结束,人群开始散去,算不上精彩。
“落幕杂技表演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朋友,祝大家生活愉快。”
常明在下面站了一会,转身往外走,从父亲死后,他就失去了家的感觉,最后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小镇里。
上天似乎总是和他过不去,工作被人欺负,生活也是一团糟,在学校里喜欢的女孩子,今年和别人结婚了。
这样其实挺好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被世界遗忘在这个角落。
小镇上人不多,不过非常繁华,离他以前生活的家很近,小时候他在这里上学,认识的人不多。
在他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和读书,过了好多年,才和父母去了别的城市。
常明走在街道上,树叶落下来,秋天的阳光温度不高。
走出了以前的状态,生活会好起来的,他在心里想。
隐约有声音从后面传来,那是警笛声,距离有点远,或许是什么特殊事件,他不在意。
现在生活水平比几十年前要好了很多,不过身上背负的压力似乎没有减少,沉淀在人们内心深处的黑暗越来越大,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当那黑暗无处可藏的时候,就会在现实里爆发出来,所以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现象,其实并不算意外。
以前有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现在也一样。
常明今年二十岁,心里没有表面上那么成熟,对于父亲的意外和后来的变故,他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来源于父亲的教导和学校的塑造。
他还坚持自己为人的道德和底线,尽管没人在意。
警笛声越来越近,路上人来人往,不知道情况,如今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事迹和爱情一样珍贵,人心变了就很难再变回来了。
有人从街道那边跑过来,人们默契的让开道路,随着警笛声,距离越来越近。
常明想着以后的打算,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旁边冲过来,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他原本可以躲开的,不过听到后面的警笛声,犹豫了一下,那个人没有停下,两个人滚倒在地上。
常明摸了摸脑袋,倒在地上的时候被撞了一下,有些迷糊。
那个男人站起来看了一眼远处的警车,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向常明扔了过来,接着继续跑。
警车很快追上来,然后在常明身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三个人,穿着便装,围观的人群远远看着。
常明没有去管地上的东西,他爬起来,感觉身上有点痛,应该是擦伤了,不算太严重。
站在前面的是个中年男人,表情像是博物馆里的雕塑,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然后指了一下。
“让那边的人继续追。”他没看常明和那个黑色袋子,脸上没有情绪,然后说:“都带回去。”
常明摸着脑袋,来不及发表意见,只能解释:“这不是我的东西,跟我没关系。”
那个中年男人没什么反应,走进了警车里,还有两个人向常明走过来,有人说道:“放心,你有解释的机会。”
“这不是我的东西。”常明摇摇头,重复了一次:“我要回去。”
“为了人民群众的利益,这是必要的过程。”另一个人说道。
“我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常明又解释了一次。
“很多人都这么说。”先说话的那个人开口,笑了一下:“你没做错事,当然不会冤枉你。”
常明看着他们,然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他没有做错,但也不想参与这种事。
那便衣继续说道:“我们调查靠的是证据,不是直觉,你尽管放心。”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旁边的人打断他,接着说:“没有必要我们不想使用强制手段,希望你明白。”
常明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只能说道:“我跟你们走。”
“这不就对了。”那个人指了一下黑色袋子:“拿着它,上车吧。”
常明摇摇头,没有答应:“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动。”
他出来社会时间不长,对于基本的常识,还是明白的,有些东西接触了,就很难再去解释。
那便衣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拿起那个黑色袋子然后收起来。
常明吸了口气,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世事总是这样离奇,他没有别的选择,跟在后面,走上了警车。
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漫天飘荡,人群开始散去,常明坐在警车里,看着外面的世界。
警笛声响起,车辆开动,向着某个地方行驶过去,前方是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