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深夜,所不同的是今夜的天色别样黑沉。
这一片坊是吕氏族人的聚集地,屋宇楼阁毗邻紧挨,里头住着大小主子,大小男女管事,大小仆从奴婢以及寡了一辈子倒夜香的臭衣老婆子。
子夜,梧桐树上静静开了花,落了叶,一个小院子里的正房突兀亮起了灯。
一个男声从卧房里传来,带着没睡醒的烦躁,紧跟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泼辣的骂骂咧咧。
屋里,床上坐着一个脸蛋白皙,胸膛宽厚,正打哈欠的中年男人,忍着困意安抚道:“行了,老三动了胎气,我去瞧瞧便回。啊,你别和她一个孕妇计较。”
那女子在妆镜台前坐着,梳着头,撇嘴拧眉,冷哼道:“行,不就是动了胎气吗,我也跟去看看。看完她,咱们再回来接着睡。”
床上的男人无奈的皱了下眉,摆摆手道:“你跟去作甚。肉儿,你听话,我去看看就回来,真的,不骗你。”说罢,穿上鞋就走。
“老爷,你想去哪儿,等等我。”她忙不迭的归拢了头发便要起身跟随。
“我去撒尿。”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径自拐到了屏风后头。
那女人放了心又重新坐下涂脂抹粉,小声嘀咕道:“小贱蹄子,怀了孕还不消停,看我过去怎么奚落你。”
屏风后头很快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流水声,这女人嘴巴一撇就嫌弃道:“哎呀,臭死了。”
里头的男人哼笑了一声,正要调戏一下自己的小妾,忽然,他只看见一道青影从马桶内飞射而出,鲜血迸溅,刮到了他的脸上,嘴皮上。
刀割皮肉的痛一瞬间袭遍全身,一口呼喊噎在喉咙里,他白眼一翻便“轰然”倒地。
屏风外的女子听到动静,骂骂咧咧的走进来,打眼一看那被鲜血浸透的男人,那一条盘在血泊里抖着头颅的青竹蛇时,“啊——”的尖叫冲口而出。
这一声,打破子夜的寂静,像警铃,随后整个坊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呼应。
尖叫,求救,奔跑,但凡有人居住的屋子里都在一瞬间打开了门,没死在屋里的,便死在了院子里。
还有些人的生命力顽强,被三两条青竹蛇追着咬了十多口,脸色青黑还一个劲的往大门口冲,他们以为去到门外便可获得生的机会,可是在门口等着他们的却是两条墨黑大蟒,毒液毒不死,便都被蟒蛇绞缠而死。
那一夜的惨烈,猫没叫,狗没吠,那些畜生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有道是阎王让人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
蛇族冷血,却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族群。猫狗有灵,自然闭口躲避开去。
而对于紧挨着这一坊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一夜,天亮来的太晚,他们已等待的面皮雪白,瑟瑟发抖。
这一夜,那一坊人的鬼哭狼嚎,真个让他们觉得是和阎王做了邻居。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随着路旁野草上的露珠被蒸干消失,终于有人敢出去报官。
当京兆尹的官差匆忙来到,推开吕氏的那一扇红漆铆钉大门,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尸体在距离大门一步远的地方堆成了山,每一个都被扭断了腰椎骨。
这是自从大燕建国以来最骇人听闻的一起灭族惨案,尤其还是发生在天子脚下!尤其吕氏还是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