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黄昏时分,命运的轨迹如那海风飘摇着,不知道下一刻将要吹向何方。
渔村小树林位于一处凹陷的浅坑之中。
这里曾经名叫小树林,村民们依旧沿用着以前的名字!这里曾经有一颗古树守护着一片阴凉,如今古树已不在,经历了一天的暴晒后,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但热气在弥漫。这里是村民们唯一取水的地方,如今那面褐色的墙壁之上清泉却不再流淌。
篮球场面积大小的巨木桩横陈于浅坑之中尤为显眼。
褐色的墙壁面东而立,其上的苔藓依在,其间的水源却已断流。
今天渔村中的所有人都会聚在了这里。
一众村民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小树林各处,村民们依旧是以前的村民,而小树林却不复以前。
如今古树已今不复存在,只有唯一一截光秃木桩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过的痕迹,木桩经历了一天的暴晒,余热依在。马克用那充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散发着余温的古树树桩,像是在悼念,又像是在回忆。
回忆着这树还在的时候,幻想着水源依旧流淌,悼念着甘甜的汩汩清泉。
就在昨天清泉还顺着墙壁潺潺流淌,流淌过那面褐色墙壁,流淌到大地之上,流淌进渔村每个人的血液之中,孕育着渔村人,那时候小树林和风依依。
打从娘胎里,打从记事起,几十年如一日冒着水的泉眼突然之间断流了,就在昨天,一切都像做梦。
蓦然间要面对一切,承受这一切,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错!那群人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他们这群贫苦难民承担?他们生活本就摇摇欲坠!这无异于夺走了他们最后的生机。
或许那群人不知道夺走这颗古树会让渔村断水,或许那群人知道了也会嗤笑一声后继续掠夺。
当时他们也没有阻止,也不敢阻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拿什么阻止呢?
他们甚至没意识到失去这颗古树的后果,只求对方仁慈放他们一条生路,显然对方是仁慈的,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同时也给了他们一条绝路。
马克不明白,别人干的事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
马克心中不停在质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难道强者应该具备这种权力吗?
清晨马克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出海的!今天他捕了一天的鱼,依然的毫无收获,显然运气之神没有庇护于他。
今天站在船头,马克想了一天。可是他想不到任何出路,也想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办法!
留下来是死,搬迁同样是死!
他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更加清楚。
思及此处,感受着手中温度,泪水模糊眼角。
或许有的东西当它存在时你觉得理所当然,而当失去时才会明白你根本离不开它,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渔村断水,已成既定事实!无力回天!
张大锤此时痛哭流涕,双手无力地趴在那面褐色的石壁之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哭地鼻涕横流,像个小孩子。
“好端端的,这水源怎么就突然断了!”此时比较冷静的人发问了。
这墙壁上的水流淌了几十年!一直伴随着他们的记忆,伴随着他们的生命,几十年如一日,可今天!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没水了呢?
“难道是老天爷要亡我们?”。
瘸子此时直接高举双手,给跪在了地上。希望这老天爷可以开开眼,可是他的苦苦祈祷却也无济于事,老天爷不会看见,这世界没有老天爷,只有他自己和他自己的绝望。
马克静静站在原地,听着耳边的纷杂,这种情况他早有预见,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水源的断流是他门家最先发现,当时他没有把消息传出去,只是默默去露家里分了半桶水,他还奢望着水源断流只是一场梦,希望明天梦就醒了!
“是这颗古树!是这颗古树!”马克此时拳头紧握,静静站在原地。
“这颗古树,一直以来都是这颗古树!”马克不停念叨着,众人以为他情绪失控了,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陷入沉思。
“这颗古树守护着我们的水源!”
马克的话一字一顿,震慑人心。
“那群人,他们掠夺的不是这颗古树!他们掠夺的还有我们的水源!他们掠夺的是我们渔村所有人的命啊!”
马克的话不大,却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敲打进每个人心中,场中的抽泣声,沉闷声顿时为之一顿。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明白人,这里的人都是些生活过不下去的泥腿子,他们都没有什么见识,有的事情只有经人提点才会知道。
经过马克这么一说,立即就有人回过味来。
“那群人!一定是那群人!他们来之前都好好的!”
“没错!一定是!”
“可恶啊!”
“该死!”
“……”
村民们经马克这么一说顿时反应了过来,两者之间联系起来一下就想通了。
村民们顿时把那群人给记恨上了,有的情绪不是很稳定的直接破口大骂。比较冷静的则是默默无言,他们明白人家没杀你都是仁慈了,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记恨对方呢?
他们这群人,连记恨对方的权力都没有!
“不行了!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有妇人更是撒起泼来!
“安静!”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眼光不由投到了,一直默默坐在古树桩旁的露身上。
露杵着拐杖,缓缓站起身继续道。
“为今之计,别无他法了,只有搬迁!”
“搬迁!”一个妇人不禁脱口而出!露的话不可谓不惊人,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
马克此时则是默默站在原地,这一情况其实他早有预料,如今的情况来看,不搬迁只能等死!
可是搬迁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凭借这小渔船这三四节的速度,就算前往离这里最近的波多村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行程。水节省点还可以应付,可食物完全就不够看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那种不冷静的,日子最近过得紧俏的,家中没有余粮的村民瞬间慌了!
这种情况,谁又不慌呢?只是有的表现在脸上,有的表现在身上,有的表现在心里,马克此时身子在颤抖,那是直面死亡的恐惧,他已经花了一天去克服了,他以为他已经克服了,但是身子为什么还会颤栗?
“露姨!我们的食物……根本不够支持我们这次搬迁!”
露默默无言。
“有多少?”露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
“那个!我家中只有两条鱼!”那汉子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两条鱼,塞牙缝都不够,怎么可以坚持海上十天半月的航行?
这点完全不够看!
“我家还有三条烟熏鱼和两条新鲜的马鲛鱼!”张铁锤站了出来道,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鱼对于他来说,只能说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其余的没有希望的众人此时纷纷低下头去!站在原地,眼神暗淡!
这片海本就贫瘠,渔民们又只敢在浅海活动,现在刚入秋季,又受限于技术和工具,渔民们生活本就不易!
都道是,靠近森林饿死还说得过去,靠近海洋饿死天理不容,可是谁又知道其中的艰辛,捕鱼这活,真的是三分技术七分运气。
众人脸上一片死灰。
沉默在蔓延,如同恶魔的手臂扼住每一个村民的咽喉。
“要不……我们把食物都收集起来,把孩子送走,我们留下来!”
此时一个弱弱的女声打破了沉默。
众人的眼光不由投向了说话之人,是美娜。
两个干瘦的双胞胎小不点男孩眼中满是恐惧,紧紧靠在美娜身边,两边一边一个,两只小手死死抱着美娜的裤管,稚嫩而柔弱的手指把裤管拧成麻花,他们不愿意放手,他们不明白情况,但是他们明白,母亲想要离开他们,他们只能死死抱住自家母亲,深怕下一刻母亲会离开他们。
家中有小孩的大人不由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灰般的眼神中闪出一点名为希望的神采。他们转头望了望,但见气氛沉闷却又不敢吭声。
一些懂事的孩子听到了,一个劲的抓住自家大人的衣服不放,他们哪里都不想去,他们要在父母身边。
众人没有表态,生死时刻,死寂的气氛再蔓延。
……
“我有办法!”
“我有办法弄到水!”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时!一个声音传入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