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沼泽,在水汽弥漫之中,有一棵晚樱。
传说,樱灵可以预见未来,窥视过去,无所不知,但是它总会说一下不好的事情,并且它说的事情一定会成真。
对此樱灵表示很委屈。它没有什么预知能力,它只是可以在别人身上看到一些东西,然后忍不住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当有人来找它的时候,如果那个人能博得它的好感,它自然会为把自己看到的答案告诉那人,但是如果他们惹它不快,它就会在他们身上看到即将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并且忍不住说出来。——它只是看到了,然后说出来,如此而已。有时候也并不是它想说,只是嘴巴不由自主就把东西说出来了。它也很无奈啊。
这一次,来人是一个少年,那一头银色长发以及额间的月牙和两颊的妖纹很快让它明白来人是谁。
“你是斗牙王和凌月仙姬的儿子吧。”樱灵说。
少年抬头,然后带着震惊盯着它。樱灵听见他在心里嘟囔:怎么会是十六夜……
樱灵会在来人面前以什么模样出现,有时候不是它自己能控制的。不过它发觉来人似乎很不喜欢它的这个模样。它现在是个二九年华的人类女子,不,更准确地说,是个孕妇。
终于,来人恢复常态,冷冷地问:“你就是樱灵?”
“你父母跟你提过我吗?”樱灵坐在树上晃着双腿,笑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你认识我父母?”
“啊,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樱灵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它要提起这家伙的父母。“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杀死龙骨精的办法。”
樱灵看到了。“你的父亲在同龙骨精战斗?”它把头往下低了一点,以便在他身上看得更清楚一些,“嗯……暂时没有办法……那个妖怪要等到一两百年以后才会死。”
“一两百年?!”来人似乎很不满意它的回答。
“有什么关系,反正它在这过程中一直处于封印状态。”
“被封印了吗……”
“你好像对这个结果很失望?”樱灵说。
“这个家伙真的如此强大吗?”强大到连父亲费尽心力也只是封印?樱灵看到他腹诽着后半句。
“呀!”樱灵反应过来它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了。它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几百年前那只犬妖在它面前信誓旦旦地说:“我爱的永远只有凌月一个。”可是现在居然搞大了一个人类的肚子?“你很快要有个弟弟了。”樱灵笑起来。
少年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
“你父亲受伤了。”樱灵继续说,“还是赶快回去找他吧,不然就赶不上见他最后一面了。”
“你、说、什、么?”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模样真让樱灵觉得好笑,但是樱灵尽量忍住笑。
来人转身准备起飞,但是樱灵叫住了他:“喂,我发觉你会和你父亲做同样的事。”
“什么事?”他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成为他那样的大妖怪,也有可能是生下半妖。”
樱灵知道自己的话肯定惹怒了他。如果不是对于父亲的关切占了上风,他肯定会一把火烧了它的本体。对于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樱灵也不是很理解。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这家伙现在讨厌人类,不代表以后也这样。
*****
没过多久,樱灵又见到了那个犬妖。那时他业已成年,身边跟着一个绿色的小妖怪,还失去了一只手臂。多久来着?他们离上一次见面——也是初次见面,好像有一两百年了。樱灵只消一眼,便看出来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你来啦?”樱灵笑。这一次它是以自己本来的面目,一个全身素白的小女孩的形象的出现。
“不再幻化成旁人了吗?”
樱灵摇摇头:“我的大限快到了,所以不想再以其他面孔出现了。”
对方毫不客气地哂笑:“我还以为你们精灵的寿命都很长。”
“这是意外。”樱灵说,“再过不久,会有一个人因为内心的疑惑来找我,我说的答案让他很不满意,所以他把我吞噬了。”
“吞噬?”
“嗯,就是吞噬。否则一般的攻击是伤不到我的。”
“你就任由自己被吞噬吗?”
樱灵苦着脸:“你觉得我有能力逃跑吗?”
“那倒是。”他顿了顿,又道,“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有能力吞噬精灵。”
“一个很奇怪的家伙,穿着狒狒皮做的袍子。”
“狒狒皮……”樱灵确定那一刻他的眼中有杀意。
“你和那个家伙有过节啊?不过不好意思,你没办法在他来找我的时候杀了他,因为那时候你受了重伤不能动弹。”
“杀生丸少爷怎么可能伤到那种程度!”小妖怪抗议道。
樱灵无视了抗议,继续说:“你来找我,好像是遇到了烦心事。”
杀生丸微微变了脸色,但是马上恢复正常,说:“嗯,是关于我父亲留下的刀。”
“刀啊……”樱灵歪着头细看他,“好像……你碰不了?”
“有什么办法能破开结界吗?”
“这取决于你自己。”
“取决于我?”
“那个结界只对觊觎刀的妖怪有用。”
“哼,说了等于白说。”
樱灵从枝桠上站起来,伸手从一树白色晚樱中把唯一橙色的那一朵连同旁边的叶子一起摘了下来,然后说:“既然知道在跟我白费口舌,为什么不干脆去找铸刀师呢?”
“喂,你这不是推卸责任吗?”那个小妖怪生气了。
樱灵两手撑着枝干,带着冷笑说:“你很聒噪,小妖怪。你知道吗?即使是你主人的父母,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你——”
“邪见,闭嘴!”主人一开口制止,小妖怪马上噤了声。
“去找找铸刀师吧。实在不行就换一个。”樱灵嗅了嗅手中的花。“你父亲的铸刀师,你应该知道吧?”
杀生丸转身准备走,但是樱灵像上一次一样叫住了他:
“杀生丸,你很快就会遇到了。”
“遇到什么?”
“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话都只说到一半。樱灵听见小妖怪腹诽。
“啊,差点忘了。”樱灵把手上的花丢下去,花在落地以后变成了一件橙格子的浴衣,而绿叶则变成了绿色的腰带,“我总觉得你会需要这个。”
叫邪见的小妖怪上前拿起衣服,然后又很生气地扔下,伸手指着樱灵:“喂!杀生丸少爷怎么可能需要小女孩的衣服?”
“呵呵,谁知道呢。”樱灵说完就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