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仿佛早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逄阿没有丝毫惊讶。
“章邢。”
逄阿转山看向前来禀报的章邢。
这三年来,章邢接受逄阿的吩咐一直替逄阿打听有关嬴政的消息。但他却并不知晓如今即将登基成为秦王的嬴政便是阿秦。
章邢闻言拱手道:“王,有何吩咐?”
只听逄阿道:“将本王的和氏璧送去给新秦王做贺礼。”
“王!这和氏璧乃是……”
要知道和氏璧价值连城,乃是上一任燕王珍藏多年的宝贝。不想逄阿竟如此轻易地打算赠予新秦王。
自从三年前王登基以来,便一直关心着秦国的动心。
如今王这么做很明显是想与秦国交好。
这并不是坏事,只是王欲将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送给新秦王,这会不会太过。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逄阿道:“本王自有打算。”
逄阿掌管燕国这三年来,燕国比起过去变得更加富裕,得到百姓们的拥戴。
章邢想了想,便不再反驳逄阿。
“诺!章邢这便命人去办。”
就在章邢准备告退时,逄阿道:“章邢。和氏璧价值连城,便由你亲自送去秦国。”
听到逄阿的吩咐,章邢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三年来,他听从逄阿的吩咐一直关注着秦国的动向,也曾去过好几次秦国。
现在王差他去送和氏璧在适合不过。
只是当他当和氏璧送到新秦王面前时,在看到新秦王的第一眼,他险些双手一软将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摔在地上。
成为秦王后,阿秦没有料到逄阿竟会派章邢来送贺礼。
逄阿这算什么?
因为知晓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打算威胁她吗?
身着一袭冕服,阿秦坐在高台上霸气侧漏,任谁也不会想到给人犹如野兽凝视般压迫感的新秦王会是女子。
章邢站在大殿上,望向阿秦英气的脸,他脸上的表情犹如遭雷击一般。
“章大人。”
见章邢盯着新秦王发呆,随从立即扯了扯章邢地衣角,小声示意道。
被新秦王的容貌吓得魂飞魄散,章邢回过神来,这才将手中的和氏璧小心翼翼递到随从手中叩拜道:“燕国大使章邢前来拜见,特替吾王带来和氏璧恭贺秦王登基。”
“和氏璧?”
“燕王竟然送来了价值连城的和氏璧!”
听到章邢的话,大殿之上不由想起一阵窃窃私语。
阿秦英气的眼底亦是闪过一丝怔然。
逄阿竟送她和氏璧……
眼底的怔然转瞬即逝,阿秦目光一凛,感受到无形的震慑力,大殿之上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立即紧闭上嘴,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阿秦犀利的目光转而落在章邢的脸上。
这一瞬间,章邢只觉阿秦的目光竟与逄阿如出一撤。
皆拥有着王者该有的霸气以及睿智。
只听阿秦沉声道:“将和氏璧呈上来。”
阿秦此话一出,站在他身边的阉人立即走到章邢身旁接过和氏璧。
和氏璧质地通透,触手生温。
当阿秦拿起一个刻有“秦”字的和氏璧时,她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对逄阿说的话。
“青山。你觉得这世间最美的玉在何处?”
“青山。你觉得这世间最美的玉在何处?”
那时露宿在草地上,她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大大咧咧地问道。
漫天繁星闪烁,逄阿闻言目光不由从远处移至她的发间。
目光深邃的逄阿对她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秦神情一怔,随即“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自从恢复女子的打扮之后,她便一直将娘亲的玉兰簪戴在头上。
阿秦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玉兰簪。
其实这玉兰簪的质地并不算不得上品,弥足珍贵之处乃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
她抽了抽嘴角,一脸嫌弃道:“真他娘的没见识。”
只是那时的阿秦并不知晓,逄阿口中的玉并非指的是她头上的玉兰簪。
那时阿秦双手抱着后脑勺,随即躺在草地上,望着广袤无垠的夜空说:“青山。你可有听说过和氏璧?”
见逄阿垂眸不语,又听他刚才竟说她的白玉簪是这世间最美的玉,阿秦只当逄阿并没有听说过和氏璧。
她道:“和氏璧通透白皙,触手生温,价值连城。它才是这世间最美的玉。好想啊……”
逄阿不解问她:“主子想什么?”
除了喜欢吕不韦之外,她对逄阿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道:“好想弄死那王八羔子,然后……统一七国。届时和氏璧便是我的。唔……如果我拿到和氏璧的话,我定要将它做成我的镇国玉玺。”
如今秦国大殿之上,阿秦摩挲着手中的和氏璧,仿佛那些话不过是刚说过,犹在耳旁。
与逄阿朝夕相处两年之久,逄阿的字迹她自然认得。
这和氏璧上的“秦”字便是逄阿所刻。
“秦王!”
看到阿秦蓦地松手,那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随即朝着地面而去,章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当年他用蛊术逼迫逄阿成为燕王这件事外,他从未对不起逄阿。
逄阿吩咐他做什么,身为臣子,他便做什么。
章邢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王给坑了。
他特定送和氏璧来,秦王若是收下和氏璧,便证明两国交好。
秦王若是砸了这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那便……
那便证明,秦王欲与燕国为敌,他也休想再回燕。
完了完了!
被自己的王所坑,看来他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秦国。
章邢瞪大眼睛,目光随着和氏璧一起坠落,呼吸一滞。
对于阿秦的反应,在这大殿上震惊的并非章邢一人。
但。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价值连城的和氏璧马上要掉落在地面,变成一文不值的玉渣时,阿秦突然伸出脚,用她柔软的冕鞋接住往地面掉落的和氏璧。
和氏璧掉落在阿秦的冕鞋上,阿秦用脚微微一踮,那通体晶莹通透的和氏璧腾空而起,再次回到阿秦手中。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大殿上,所有人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安然落地。
没有再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和氏璧,阿秦抬头朝着章邢已经被吓白的脸看去。
“手滑了。”阿秦淡淡道,“章大人舟车劳顿,远道而来,想必也已经累了。来人,带章大人下去休息。”
新秦王竟然三年前被逄阿困在燕国皇宫中的阿秦姑娘。
其实这样的冲击对章邢而言,比刚才阿秦差点摔了和氏璧还要震惊。
听到阿秦说命人带他下去休息,已经接受现实的章邢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被困在秦国皇宫中,章邢单手支颐坐在桌前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哎。看来俗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章邢话音一落,突然有人从外推门而入道:“章大人有这样的觉悟想来极好。”
听到阿秦的声音,章邢脸上的表情一僵,不仅抬头朝着已经换上一声常服的阿秦看去。
晓是因为自幼便女扮男装的缘故,章邢不曾从阿秦身上察觉出一丝阴柔的气息。
以至于三年前,当阿秦出现在燕国时,他嘲讽阿秦乃是男扮女装的男子。
但从燕王的反应,他笃定阿秦乃是一名女子,是一名长相英气的女子罢了。
可是现在,章邢不得不生生吞会他所认为的“罢了”二字。
“章大人。好久不见。”
阿秦望向他,唇边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
从大殿之上发现阿秦是新秦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
章邢试图利用这三个时辰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却发现自己依旧很震惊!
听到阿秦的话,章邢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不动声色的脸上再次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阿秦姑娘。好久不见。”
噌的一声轻响,章邢话音刚落,便见阿秦原本插在腰间的宝剑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
阿秦犀利的眼就像是翱翔天空的鹰隼。
“说,他派你前来有何目的。”
阿秦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他的王,逄阿。
这三个时辰来,章邢内心的震惊,不仅仅是在震惊,阿秦乃是新秦王这件事。
还有……
他震惊于自己的王深爱的女子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三年前,当逄阿登基成为燕王时,逄阿迎娶了容貌竟毁的那蓝姑娘为后。
那时他只当王对阿秦姑娘有情,他真正爱的人乃是那蓝姑娘。
毕竟取一容貌竟毁的女子为后,除了因为深爱,他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可是……
如今看来,他的认为并不准确。
望向阿秦犀利的眼,章邢回答道:“阿秦姑娘,章邢不过是受命前来送和氏璧以祝阿秦姑娘成为新秦王。至于其他的,王未说,章邢亦是不知。如果章邢知晓阿秦姑娘便是新秦王的话,章邢定会装病,甚至真病也不会前来送这和氏璧。这简直等同于送死。”
阿秦的目光紧锁在章邢脸上,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的确如章邢所说,如果他知道她便是新秦王的话,他自然不会傻到前来送死。
阿秦闻言并未收回她架在章邢脖颈处的宝剑,而是道:“既然章大人已经看清事实,那便早些做好有去无回的觉悟。”
半个月之后,燕国皇宫。
“章邢叩见吾王。”
“平身。”
正在低头看书简的逄阿并没有抬头去看跪在他跟前的章邢。
曾经阿秦说,若是七国被她统一,那这七国的货币,文字,计量便得一并统一。
这才是真正统一七国之道。
此时逄阿正在研究如何七国文字之法。
他道:“秦王有什么话命你带来的。”
刚起身的“章邢”神情一怔。
从他出现在燕王面前,燕王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为何知晓他是假扮的。
而秦王似乎也早就已经预料到,燕王会识破他。所以只命他前来给燕王带一句话。
站起身来的“章邢”看向依旧不曾抬头,皱眉看着书简的燕王说道:“秦王说,再见便是杀戮。”
秦王嘱咐的话已经带到。易容的死士直接咬破自己含在牙齿间的毒药,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再没能起来过。
正在研究书简的逄阿紧皱的眉一僵,他纤薄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就像是深秋悲凉的风,他用唯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道:“阿秦。我等你。”
阿秦命死士假扮成章邢回到燕国,自然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章邢如今被她困在秦国皇宫中。
夜凉如水。
阿秦负手而立站在密室中,英气的眼中已经不再有白日在大殿之上犹如鹰隼般的犀利。
望向身着一袭麻衣坐在寒玉床边正在为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扎针的医者,阿秦眼中写满哀求。
从嬴异人抛下她与娘亲,逃回秦国那一刻起,她的恨,她的野心就开始在心中疯长。
可,如果她现在所拥有的王位需要用娘亲的性命来换的话。
她宁可做回以前被赵成欺负的阿秦,也不要娘亲为了杀疑心病极重的嬴异人而与他同归于尽。
娘亲曾经在紫薇树下埋下三坛酒,将离,相见,如愿。
她不曾想到,如愿竟会是娘亲用来与嬴异人同归于尽的鸩酒。
“扁鹊神医。我求求你。只要你能够救活我娘亲,你要什么本王都满足你。”
从赵姬身上收回银针,扁鹊看向站在他面前就像是大街上走丢的小孩一样无助的秦王,扁鹊神情一怔。
下一瞬,安静的密室内响起他的叹息声。
“秦王。这世间,最无法挽回的不是权力财富,而是生命。生命犹如河水,一旦干涸,便无法再滋养河床。如今赵姬她恐怕……”
“住嘴!”
不愿从扁鹊口中听到不好的字眼。
扁鹊医术超群,被世人誉为神医。就连扁鹊都治不好的人,又有何人还能治。
“扁鹊神医。”
似乎想到什么,一丝光芒自阿秦眼底闪过。
“生!你能不能再练制,一颗生来!”
没想到阿秦竟会知道生。
扁鹊诧然道:“秦王为何会知晓生。”
阿秦激动地拽住扁鹊瘦削的手臂,吃痛的扁鹊不由下意识皱眉,只觉阿秦若是再用几分力便会折断他的手臂。
“秦王。你冷静些。”
阿秦眼中的神情变得复杂,这叫她如何冷静。
她知晓生有起死回生之效。
她曾经就有这么一颗能够救娘亲的灵丹妙药。
可是她当初在游历七国时,却竟这颗药用在了逄阿身上。
逄阿这混蛋死不足惜。
她为何当初要这么傻!为救在沙漠上已经失血过多且失去大量水分奄奄一息高烧不退的逄阿,她便用了那颗可以起死回生的生。
“扁鹊神医。你还能练造一颗生来的对不对!”
阿秦英气的脸上写满渴望,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扁鹊的沉默。
良久后,扁鹊道:“秦王。这世上只会有一颗生。”
“这是为何!”
扁鹊遗憾地叹了声气:“只因这世上只有一株玲珑草。生便是用那玲珑草练制而成。”
“不!”听到扁鹊的解释,阿秦用力摇头,“不可能!一定在别处还有玲珑草。扁鹊神医肯定是你没有发现对不对!”
阿秦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狰狞。扁鹊行医多年,阅人无数。
感受到自阿秦身上所散发出的浓浓戾气,扁鹊只觉自己若是道出事实的话,他将性命不保。
扁鹊道:“秦王可有听说过蓬莱岛。”
扁鹊没有否定她的猜想,那便代表也许在这世上还有第二株玲珑草。
阿秦闻言神情一怔。
为了今后能够统一七国,她熟读各种史书,更是游历七国,见她想见,学她想学之事。
可是她却从未听说过蓬莱岛。
在扁鹊看来,此时的秦王就像是患有不治之症之人,明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死亡,但却死死拽着虚假的希望,不肯放手。
而他正好利用的便是阿秦这样的心态,从而抱住自己的性命。
扁鹊道:“在东方的海域上有一岛,称之蓬莱岛。岛上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因此在这岛上很有可能找到第二株玲珑草。但秦王,这不过是扁鹊的猜测而已。能够寻到第二株玲珑草的希望极低。”
“再低,本王也命你必须找到它!”
听到阿秦霸道的话,扁鹊在心里长松一口气。
看来今日自己不用死在秦王的宝剑之下。
扁鹊默了默又欲言又止道:“只是……这玲珑草必须童男童女同时握住它茎部采下才有效。否则,即便采会玲珑草,也无法练成生。”
扁鹊这番玄乎又玄的话,若是换做从其他人口中说出,阿秦早就已经砍下那人的头颅。
但是眼睁睁看到在沙漠中脸色已经发青,马上就要咽气的逄阿在服下生之后是如何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