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吃了早点王楚就随丁磊往合州州署而去。
这是一座山,这也是一座城,一座修筑在山上的城,也是一座三面环水的水城,渠江由东面而来在北边入嘉陵江,再流经西边和涪江合流,再绕到南边山脚下往东南方向而去,就东面和陆地相连,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扼守川东,钓鱼城又成了一座军城,成为川东的最后一道屏障。军民混住,也许百姓本来就是兵卒,也许兵卒本都来自百姓,不时有一队队弓手在街上巡逻走过,山上各险要处都是关卡隘口有精兵值守,各司其职,一切显得那么和谐,井然有序。
也许是中秋将至,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喜乐的神情,沿街房屋和铺面都有许多人在忙碌,给自家门口挂艾草、菖蒲等。
王楚看着这一切不觉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不禁感慨万千,中国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是一样,对自己民族的一些习俗很重视传承,这个场景在几百年后还是一样。
钓鱼城沿山势而建,全是粗重的条石修筑的城墙显得厚重而坚固、坚硬而雄伟,沿着山势而走,延绵于山城之上,围了几圈,把整座山分隔成了几个独立而又层次分明的区域,形成梯级防御,再通过一个个城门洞又串联在一起,使整座山又成了一个层层设防的堡垒。
踩着脚下厚厚青石铺就的宽阔的驰马道,摸着粗粝不平的城墙垛,看那上面很多烟熏火燎过的痕迹,王楚心里不禁情绪激荡,原来这都是遥远的历史,现在就呈现在眼前,也许哪天自己就要真正的经历面对。
沿着石阶一路直上,就看到峭壁上一个雄伟的城楼,城楼昂然耸立在悬崖峭壁之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城楼全是由长方形的条石以卯榫结构修筑而成,显得异常坚固,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城门是用拱券技术修筑的圆形拱门,门洞子上方有一块磨得平整如镜的长条石,上阴刻有三个大字“护国门”。
穿过护国门,一路向西而去,终于到达合州州署所在,再往前就是奇胜门,由于奇胜门外就是悬崖峭壁,直面对嘉陵江,此门基本不开,这里倒显得异常宁静。
州署依山而建,在半山腰处向上逐渐铺开,分三阶分布,占地宽广,远远看去,院落众多,房屋鳞次栉比,异常壮观。
丁磊王楚拾阶而上登上州署大门前台阶,大门外一对威武的石狮分踞大门两边,后面隔以一排木栅栏,大门是有一块巨大的深色匾额,上有四个烫金大字:合州州署。丁磊上前递上名贴,门役接过名帖一看,见是拜见都统大人,便说道,“都统公务繁忙,我帮你把贴子递上去,至于见不见我就不敢打包票,你们在这便耐心等会。”说完便转身通报去了,丁磊和王楚只好耐心等待门役通报。
王楚站在衙署前面,往外一看,可以清楚看到山下和嘉陵江上的任何风吹草动,此时江上风平浪静,不时有舟船划过,城外绿意盎然,山花烂漫,好一副风景如画。
不一会,门役就一脸笑容,快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白面中年人。
“刘管事,就是这两位求见都统。”门役走拢就把丁磊和王楚介绍给那个白面中年人后,又笑着对丁磊他们说道:“这是后宅的刘管事,你们跟他去吧。”
一番客气过后,丁磊和王楚便跟着刘管事往里走去。
踏进州署大门,左右植有花草树木,左边还有一个雅致的水池,一些不知名的鱼儿在里面欢快的游来游去,右边是一排廊屋,穿过廊屋又是登台阶而上。
登上石阶迎面就是一道仪门,仪门东西门两侧则是一排官廨,看上面门牌什么州衙库、佥厅、公使库、军资库、法司、架阁库、开拆司、甲仗库、钱库、账设、茶酒、事务房等,都是各司办公所在。
走完这排建筑,在州署轴线上,就看见一个五开间,九脊顶的高大的建筑迎面耸立,门口外面南边立有一戒石,上刻有“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铭文。
“这应该就是州署办公所在。”王楚心里想道。
过便厅,穿廊屋,又是拾阶而上,终于到了后宅。刘管事把丁磊和王楚安置在一处雅舍“临江轩”,使女便送上茶水、点心。
“丁庄主和小官人请稍等,老爷还有一点公务未处理,都统说了,处理完了就马上过来,还请你们稍等。”刘管事安排还一切对丁磊和王楚说道。
“刘管事,有事你去忙,等一等就行了。”丁磊回答道。
出于礼貌,主人不在,刘管事就陪着丁磊和王楚略作闲聊,就告辞而去。刘管事走后才过不大一会,一个魁梧的身影就走进屋来。
好一个仪表堂堂!王楚定睛一看,不由心里暗暗喝彩。
只见来人身躯魁伟,高鼻阔口,一双眼睛细长有神,颌下短须微微颤动,着一身灰白色团领便装长袍,雄壮中透露出儒雅,带着一脸歉意,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兴元府(今陕西汉中)诸军都统制兼利州(今四川广元)东路安抚使、合州知州张珏。因善于用兵,对蒙作战战功彪炳,被人称为“四川虓将”。因为兴元府已被蒙古军攻占,都统制司和安抚使司也都移到合州,因为张珏长期带兵,大家都习惯称呼其武职,喊他都统,。
张珏进来和丁磊寒暄一番后,转过头才和王楚说话,那语气中透露出对王楚的亲热,还埋怨王楚来晚了。
“你这个孩子,某不喊你来,你就不知道来看看我,看看你义母。”张珏一边和王楚说话,一边往完成身上上下大量。
王楚和张珏还是第一次见面,见张珏如此熟络的和他说话,心里还有了一点难为情,看来还真的有了一些少年心性了,王楚不由暗自警醒,王楚连忙送上丁磊准备的礼物,都是丁磊这次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礼物,重庆府这边比较少的稀罕物。
“大哥带人往淮南去了,因为到重庆府处理事情,我就顺便带三郎出来转转,长长见识。”丁磊就把情况简单的跟张珏说了,为什么是他带王楚过来。
“啸天兄给我来信说了,这个我清楚,只是恨不能我亲自带兵过去,唉!”张珏一阵推迟,又怪王楚和丁磊太客气,说起王坚的事情又是满腹自责。
“还请义父原谅,本来没有什么大碍,但父母一直不让下山,在山庄伤身体,这才随二叔第一次出来,倒让义父义母为三郎白白担心了。”面对这个绝代名将,说不紧张是假话,王楚努力放松,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看张珏在那自责,他急忙转移话题。
“三郎什么时候学得如此多礼了,经此一事,看三郎性子倒还成稳一些了。”张珏果然金睛火眼,观察入微,三言两语就还是看出了王楚的一些不同来,转而还是关心起身体来。“在身体没事了吧。”
“休息了几个月,孩儿还感觉身体比过去更好了。”王楚笑着回答到,他自认为说得事情,练习清神诀后,特别是昨天之后,自己都感觉身体轻盈灵和了甚多。
“都统果然是眼神独到,现在三郎在山庄那是非常出名,是我们山庄的秀才了!”丁磊笑着说道。
“哦,是怎么回事?”张珏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急忙刨根问底。
丁磊就把王楚应付夫子考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说给张珏听。
“所以那帮好事的毛孩子现在都喊他‘秀才’,现在在山庄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
王楚坐在旁边,听丁磊说起这些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也亏有了三郎,这次到重庆府去处理和夏家富贵昌的事情,还是三郎出的主意。”
丁磊最后对张珏说道。
“哦,重庆府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张珏听得兴趣盎然。
丁磊又把重庆府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最后夏经略还要我给都统带信,他答应都统出兵了。”
“好!好!好!三郎真是长大了,还帮了义父一个大忙!”张珏听了,高兴哈哈大笑。
王楚就是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很难为情,他很想在地上能寻条地缝,一下钻进去算了。
“哦?”丁磊也听出了张珏话里的意思。
看着丁磊疑惑的表情,张珏打开书桌上的一个卷起的卷轴,原来是一副地图,他指着地图开口说道:“景定四年,蒙古东川都元帅府欲横越渠江,向开、达、夔(今四川开县、达县市、奉节)州扩展,遣帅府参议张庭瑞率军至虎啸山,于渠江滨筑虎啸城,以绝开、达二州漕运,直逼大良平(今四川广安东40里)、威胁合州。我欲下月兴兵讨伐,搬开我面前的这块畔脚石,打通渠江,连通开、达二州,从而把蒙古势力驱逐出川东。”
“只是我部兵力有所不足,一直游说夏经略共同出兵,奈何夏经略一直不肯松口,这下好了,三郎真帮了某一个大忙了。”张珏又坐下高兴的说道。
“富贵昌在达、开二州不是都有分号,他打开了不少商路更畅通,他为什么不出兵?”丁磊很奇怪的问道。
“这个就难说了,蒙古人重视经商,所占一地,商人比其它反而影响要小一些,只要你识时务,还是不会赶尽杀绝。”张珏回答道。
夏贵此人向来爱惜羽毛,有风险的事情定当会犹豫再三,打通开、达二州漕运通路,看起来对他生意很有好处,但是如果败了那就倒巴一坨,所以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一般不会干,有风险的事情他也不会干。
丁磊想起自己几次和蒙古人打交道的经过,蒙古人的确对商人还没有赶尽杀绝,不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