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殿上,烟雾升腾,正中铁牌“幽冥界”横跨,下方并列两排,罗列十席,分别为幽冥十殿殿主,主管十八层地狱。
在下方几副桌椅为那阴司判官的台案,便于办公之用。后方站列着十大阴神,唯独少了日游、夜游两个,至于那勾魂使者黑白无常和孟婆神等均是忙于收拢、遣送魂魄,无暇参与此间。
一个人死后,肉身腐朽,魂魄还须经各殿盘问、行刑后,方可转世投生。
阴曹地府中有十殿,每殿职务都不一样。
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此殿右高台有无上宝具——孽镜台,能望尽在世之心好坏;
第二殿,楚江王厉,司掌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寒冰地狱,惩罚人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
第三殿,宋帝王余,司掌黑绳大地狱,管教人间不孝之事,尤其对怂恿人上诉之事惩罚极重。
第四殿,五官王吕,司掌剥剹血池地狱,惩罚不诚实交易之人;
第五殿,阎罗天子包,司掌叫唤大地狱,入第五殿,先押赴望乡台,叩问本心,再行罪责。
第六殿,卞城王毕,司掌大叫唤大地狱,掌枉死枉外城。
第七殿,泰山王董,司掌热恼地狱,惩罚阳世盗人尸骨炼制药丹者及使人妻离子散者;
第八殿,都市王黄,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惩罚凡在世不孝,使父母翁姑愁闷烦恼者;
第九殿,平等王陆,司掌酆都城铁网阿鼻地狱,惩罚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
第十殿,转轮王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轮转六道投生。
十殿殿主威严端坐,目光却望向那牌匾之下,一个空荡荡的桌案。
案上空空如也,随着大殿上判官和阴差狱卒的不断走动,大殿外侧的魂魄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没有形体的,只是一圈淡淡的薄雾,这是刚死之人的特征。
若运气好的,正好适宜修炼阴曹地府作为入门心法的鬼神录,而且不愿入那滚滚红尘再受煎熬,就会被各殿殿主审核,最后归入冥兵序列,为阴曹地府服务,摆脱轮回冤孽。
森罗殿数百石阶之下,一直延伸到大厅,大厅对面是一个漆黑铜门,门上魑魅魍魉汹涌,但却碍于各殿殿主威严,不敢逡巡,往日判官量刑时,这些小鬼不时发出刺耳的喧嚣,恐吓那新死之魂。
只是今日好像不同往日,各殿殿主虽然正襟高坐,但是目光却在高台之上和石阶之下徘徊,偶尔有几个竟也露出不耐烦神色,似乎颇不情愿。
“秦兄,你看今天这是要唱得哪出戏啊?”短脸阔口的楚江王望着上首的秦广王疑惑问道。
这时一旁目不转睛、安神自在的宋帝王也凑了过来,似乎这个话题让一贯冷静自若的宋帝王也不甘寂寞,眼神同样流露出不解。
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冠的秦广王睁开了紧闭的双目,望了一眼对面几位殿主,小声道:“我听下方殿外狱卒说,冥王法身显现酆都新城,好像与这有关”
“不会吧,冥王好像几千年没有出关了吧,自从那东西丢了之后,冥王一直在推演天机、勤补修为,就连那千年一场的四脉会武也丢给了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那楚江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是啊,楚兄说的不错,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是?”似乎是有些着急,宋帝王说话声音稍微大了些,其他几位幽冥殿主猛地支了支耳朵。
“老秦,你们三个就不够意思了吧,有了好事也不知道知会弟兄们一声,毕竟同殿为臣嘛”对面白净面皮的都市王耸了耸肩,似乎有些看不过,其他几王也相继应和,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唯独那老者形象的对等王和五殿殿主阎罗王依旧闭目不谈,好像进入了冥想状态。
秦广王看了一言不发的对等王和阎罗王一眼,眼中不满之意一闪而逝,清了清嗓子道:“我只是听下方监外狱卒传言的,不是自己印证的,大家也知道,我掌管第一殿,与那些殿外的狱卒阴差联系紧密,因此得到了一些传言,现在我就拿来与大家分享一下,一解大家的疑惑,那些狱卒说,咱们神通广大的东岳冥王法身显现,就在酆都新城阴司新街!”说完后特意看了自己这列末尾的阎罗王一眼,似乎猜测这些话语一定会让其动心似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特别的韵味。
话语落下,如同一碗水混入滚烫的油锅中,瞬间乍起。听到此消息的几位殿主瞬间沸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就连那默不作声的对等王和阎罗王都禁不住睁开了眼睛,一瞬间那些悄无声息的言论顿时压了下去,戛然而止。
阎罗王眼中的精光一晃而过,忽而又平静了下去,似乎对东岳冥王这个字眼有种特别的感情。
“我说包黑子,有些事不要斤斤计较了,实际上兄弟也不行当这第一殿殿主,哎,俗事太多,真不知道你当初坐镇第一殿时是什么光景,我看那是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东岳冥王大帝也是为我们着想,你毕竟犯了过错吗?”秦广王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暗含讽刺卖弄。
秦广王给下首的楚江王一个眼神,后者点头会意。
“是啊,包兄,秦兄也是一片好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毕竟冥王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没有他的带领,但我们阴曹地府十殿、十八层地狱、四大外城依旧轮转了几千年,并没有出现多么大的过错,除了那个东海的纵横塔这几千年崛起了,但那不是策略吗?”楚江王一幅苦口婆心的规劝模样,好像安慰似的。
阎罗王看了一眼秦广王、楚江王及众殿殿主,继续闭目,不发一言。
楚江王如同咽了个苍蝇,吞吐不得。只好回座,郁闷不语。
这时,年长的对等王忽地咳嗽了一声。
“众位,外面来人了!”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几欲可闻。
外面的脚步声响越来越近,抑扬顿挫的节奏感传出,吱呀声想起,漆黑铜门裂开了一道缝隙,顿时颀长的三道身影倒映在这阴森鬼气的森罗大殿。
这三人正是洛禹、日夜二游神。
“日游、夜游二游神拜见各殿殿主”日夜二游神单膝曲地,向各殿殿主行了一个礼,躬身后退,把身后的洛禹置身于大殿之上。
“冥王有谕,此少年之事,请各殿殿主务必全力解决,牵扯后续因果”后方的日游神开口即是石破天惊,就连洛禹也没有料到,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冥王法身竟然特意为他留下了口谕,少年向上看着往日被世人妖魔化的十殿殿主,只感到世事变化无常。
没有少时那个冲动的念头,没有天宫那次奇遇,没有……就没有如今这一切的一切,虽然与脑海中的自己勾勒的想法有差别,但是如今,他毕竟站到了这个地方,森罗大殿正中心。
如同命运的拷问,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
十殿殿主身居高位,居高临下,望着大殿中心那个云淡风轻般感觉的少年,忽然有种宿命般的感觉,好像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一样性格的男子就曾经这么淡然地站在这里,叩问命运,只是不知如今那个男子,还在否?
“殿下何人?因何而来?所为何事?”左侧首位的秦广王话语问出,绝对代表了大多数殿主的心声,这到底是哪家少年,竟惹得轻易不动分身的东岳大帝亲口嘱咐,这到底得牵扯多大的因果。
“禀各位殿主,小子洛禹,居于阳间冥夜之地,此番前来地狱,只为明了一事,为我父还阳!”
掷地有声的话语,震惊了各位殿主。
“你说什么?还阳?”秦广王的眼神如同铜铃,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
“少年郎,你可找对人了,你要知道,凡事来到这的生魂,基本都是云岚古国之人。你也许知道,地狱很大,比你我想象的都大,我们也许并不是地狱中最大的轮转地界,但是我们是最正统的。六道流转,生生不息。正因为如此,地狱不空,人间才不空。”秦广王眼神一转,语气亲热起来,连一些隐私的秘密都如竹筒倒豆子抖了出来。
“判官,取生死薄!”一道命令下,下列判官走出一名,从桌案特定地方上取出一本破旧的册子。
从洛禹的角度观看,那册子古色古香,其上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白色雾霭,三个灰色大字不时幻化,分明是“生死薄”三字。
“你父姓什名谁?”秦广王支会判官记录。
“洛志豪”少年的眼神似乎有些飘渺,好像穿越了眼前的时空,重新回到那个一笔一划习字的岁月。
“禀告秦广王,云岚古国洛志豪,曾拜古国威武卫大将军,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啊”少年望着欲言又止的判官,想起清风禅院后院的天幕上那孤独寂寥的黄泉路上,阿爹一人踽踽独行,眼睛一热,忽然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