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正午的阳光也是黯淡无光,但至少比夜间的冥月清晰透亮好多。微风没有,阴风倒是无处不在,虽然风力不大,但却丝毫不影响街上行人的兴致。
吆喝声、叫卖声、嬉戏声……此起彼伏,人间集市,莫不如是。
在临河一隅,有茶楼一肆,八仙桌一张,风景却是无数。
桌上一人,雅白儒衫,配合云淡风轻般的面容,让人不禁想起秋后一抹湖波,潋滟却不起波澜。
少年正是洛禹,距离从蛮荒郊外山洞出来已然有两天时光,对于冥界的现状少年从那两“人”口中已基本了解。
冥界日月照常轮转,仅是光线威力不强而已。日月笼罩下的冥域大致被四大势力席卷,一是阴曹地府的阎君及其带领下的十殿殿主、十大阴帅、黑白无常、孟婆等实力悍将,雄霸鬼城丰都,做其自己的大本营;
二是幽冥帝君下辖的帝君城池,本尊坐镇冥山万万年,下有七大弟子,封为七大鬼将,统领幽冥西部瀚海及冥山方圆万里;
三是血海老祖的血狱,拥有万万倾的无垠血海,它的势力中心血狱阁听说就建在浩瀚的血海海底,也是雄霸一方的诸侯;
四是由人间修士魂魄不灭下到地府后成为散修而组成的纵横塔,大都在在幽冥东部的诸多海岛上走动,很少有人得见,同样是神秘无比。
实际上地狱并不像人们时常想象的那么稳定,千年一次的四脉会武协商就是势力的划分时机。四家谁的排名靠前,谁就拥有大的势力范围,这不仅仅是在幽冥地狱,还有上面那红尘滚滚的阳世间。
当时听到此处,洛禹还特意询问了其中缘由。原来,人在阳世归阴后并不是来到特定的十八层地狱,各个势力在阳间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谁家的地盘上死了人,魂魄自然归自家所有,这也是地府人口来源的主要途径。
至于为何人死时都是由黑白无常收魂,其中原因无所考据,但据两“人”曾听很老的鬼说过,原先收魂的只有阎君所属,也只有黑白无常行使权力,并没有其他三家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就变了,阎王再不是地府的最终主宰,幽冥帝君、血海老祖及那神秘莫测的纵横塔首领同样具有收取人间三魂七魄的权力。
但收魂之人好像内定了黑白无常,即使一方势力并不存在这两大收魂使,但变化模样的手段谁都会,万万年来就这样相安无事,岁月也就流淌了过来。
“你们两个陪我下去走走”洛禹眉宇间露出几丝烦躁,似乎有些厌倦,也许是在人间看惯了势力纠葛,不曾想在这死人的世界依然不消停。
身后两人唯唯诺诺,随着正午阳光的映射,终于看到了两人的面相。一个长臂,一个矮个,分明是那剑大少和吴二小子。
洛禹并没有难为他们,只是让他们作为自己在冥界的指路明灯,一些事情只有生活在当地的人才有机会接触,比如丰都阴司衙,外来鬼魂不适宜修炼的都会在衙门户薄上有记录,而恰好两人就是阴司。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的奇怪而玄妙,踏破提鞋的事情常有,但得来不费功夫的事情还真少,但偏偏就是碰到了,天意弄人,造化如此。
阴司街上,人流接踵而至。多是晶莹质感的身体,灵魂一事极其玄妙,洛禹走之前曾特向长眉老僧打听过地府之事,以免到时候出了差错,悔之晚矣。
地狱鬼魂,一句话概括之就是有形无质,除非是一些大神通之人,能在灵体外白骨复生,血肉重组,做到和阳世之人无异,甚至更加突出。地狱之人大都以修炼为主,因为修炼能使他们摆脱虚幻的质感,那种风吹飘动的感觉是极端不好的,尤其是在这阴风汇聚的地府。
临走之前,老僧特意取出一尊血佛,配在少年脖颈之上。说也奇怪,随着血佛紧贴肌肉,少年原先骨肉丰满的身体顿时消融,原先白皙的手臂变得晶莹透亮,老僧说这是伪装,对付地府一般人不在话下,只要不碰到鬼术出神入化之人,足可以瞒天过海,可保性命无忧。
洛禹走走停停,街上的行人质感不一,少年突然就想起了咸云郡的那个烈日炎炎午后,坐在那个小茶馆中看日光正浓,世事苍茫。那个城中形影相错的路人,不一样的面庞均显现着发自内心的生活。
只是那个时光,永远不复返了。
“这位爷,你初来乍到,我给你介绍下这丰都的风土人情?”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少年吸引。洛禹扭头,只见那个自称剑二小子的长臂阴差满脸阿谀奉承之色,不顾身边同班的阻拦,就两步并一步迈至眼前的煞星面前,不顾死活地卖弄起口舌来。而矮个的阴差无意间翻弄的白眼显然并不赞同这个犯傻的举动。
洛禹不禁感到好笑,不过却没有点破。当日的风波已经过去,两人慑服于洛禹强大的实力,尤其是对峙之时少年身边忽然出现的一个粉嫩的小兽,像极了地府冥册上描述的奇兽吞魂兽,专门吞噬灵魂,两人心就怯了三分。
尤其再看到小兽旁若无人的在那黑暗的洞府内吞食洞内阴气,那情景就好像平常喝水那么随意,两人的心又怯了六分。最终只好随着这少年进城,索性这陌生的少年并没有难为两人,谁曾想剑大少竟好死不活地当起向导来,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是那吃饱喝足的小兽突然窜出了……啧啧,不敢想象,吴二小子摇了摇头,正好看到少年好笑的眼神,猛地低下头去,这煞星瞧我干甚,难道知晓了我心内的想法?
洛禹不理会两人的小心思,心神侵入那青藤纳戒,观看起小兽如今的情形。小兽呼吸平缓,睡眼迷蒙,睡梦中不时用小爪子挠挠鼻尖,分外可爱。
实际上不仅是那两阴差感到迷茫,就连自己也敢到迷惑,小兽的出现,本就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原本想捕捉母兽离的暗元交给小兽弥补本源,谁曾想自己无缘无故吸收了离的真元,有又将暗魔君王锁在白玉仙塔内每天汲取力量,转化自身,根本就没有想到初到冥域小兽就不不由自主地出来,吸食漫天阴气,直到打了个饱嗝,自己爬上少年的肩头,少年唯恐其受到损害,小心翼翼地送入青藤纳戒中疗养。
洛禹放下心中思绪,心神不由自主就被那剑大少的话语吸引过去。
“爷,你不知道,这丰都本就是咱殿主大本营,自然热闹些,幸好咱现在只是处在丰都四大外城‘新城’,这新城就是无数阴差自阳间抓捕幽魂后待入籍之处,刚才咱们进来时的鬼门关就是新城的城门。爷,你别看那鬼门关是个死物,确是大大有名,鬼神不惧,即使是通天法力的鬼王只要得不到冥主允许,也不敢私自从鬼门关下走过,如违反了则就会被鬼火焚身而死。”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那剑大少稍微停顿了下,才继续滔滔不绝。
“除咱们新城在东面外外,另外三城分别是枉死城,在丰都西面,关押枉死冤魂;轮回城,在丰都北面,住着等候六道轮回的魂魄,上界投胎;还有那神秘的业火城,听说是受罚之城,凡是不服从阎君管教,触犯阎君定下的戒律都会被关押在此城,受那业火焚身之苦。主城丰都,咱就不必说了,想必爷也是历练之人,应当知晓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之说,就在那丰都内”
剑大少一边解说,一边观察眼前这位爷的反应,除了开始时的好奇之外,这位小爷再也没有露出过类似的神色,难道我这嘴皮子的功夫最近不练生疏了,不对啊,天天巡逻回去后我还苦练来着,不曾懈怠啊。
洛禹面上一片轻松,心内确实波澜顿起。这鬼城丰都怎么还有四大外城,从没听那老和尚说过,算了,今晚探探这新城的阴司衙,看看父亲的鬼魂是否在这入册,晚上一切就知晓了。
正在思考,前方却忽地大乱起来,大人的淫笑声、小孩的哭喊声、女人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洛禹面带苦笑,心内不禁想到,难道阴间也会有此狗血剧情?
“桀桀,这小孩果然是含有无上魂种,足够我藤甲鬼王修炼下一轮的荆棘鬼术了,看我这次不在魂击场上将玄甲你击败,我就不叫藤甲。合该我藤甲大胜啊,不枉我无聊跑到这新城散心,果然散出天大机缘来,兀那女子,再不放开着小娃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极度嚣张的话语却没有引起周遭路人的打抱不平,一个个形同陌路,继续游荡。
“大王,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俩吧,这孩子不能给你啊,他是我的心头宝贝,是遗腹子啊,我丈夫充军,死在那边荒之境,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撕心裂肺的狂喊声却换不来任何鬼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