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传此刻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哆嗦着,不知所谓的把碗筷收拾了,又左右着不知道找点什么事干,寻摸着贴上膏药,一会打开柜子,一会又关上,一会跑到窗户边上发愣,一会又到炕边用半个屁股坐一会,茫然不知该咋滴。
莫非在被窝里,面对着墙,紧紧地抵住墙面,好像要化进墙缝里一样。齐传看着,愣着,站在那里好像被点了穴道。
过了一会,齐传在那茫然呢,莫非慢慢转过身,低声问:“你不睡觉呀….”齐传还是那样茫然的张着嘴,刚才那股痞子劲荡然无存,像个睡蒙了的二傻子,颤抖着说:“睡…..睡睡….”过了会,齐传哆嗦着,轻的像刚入行的小偷,咬着牙,四肢僵硬,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本就回复不多的体力,上个炕竟然比刚才在水里还费劲!
缓缓地平躺下,齐传双眼无神的看着顶棚,黑漆麻乌的顶棚用旧报纸糊着,上边有一则陈年新闻:***迎接新千年***取得巨大成果!什么巨大成果?哪来的巨大成果?巨大的成果就是在这个黑乎乎潮兮兮的小屋里穿着至少十几年的旧衣服哆哆嗦嗦和一个嘴边的鸭子咬着牙等天亮?
一阵巨大的疲惫袭来,齐传这才意识到刚才体力消耗的有多危险,假如没有这个老头,今天自己必死无疑。自己死了倒也没什么,看看身边的莫非,又想起家人和朋友,齐传这才感觉到了后怕,想想几个小时前还一身热血沸腾的能把吸血鬼烫一嘴燎泡,简直就是可笑!
短短几天,坠楼,跳海,眼瞅着就这么走了两次鬼门关,试想如果没有莫非在身边,自己有没有勇气做到这样坦然和无畏?一定不能。莫非就好像是自己的希望之源,只要心里有她,齐传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热乎乎的,看什么都高兴,可是,一旦真的出现莫非妈妈说的那种场面,自己该怎么办呢?
莫非见齐传许久没动,悄悄的转过身来:“你怎么不….盖….”说完,轻轻地递出被子一角,露出半张脸。齐传还是盯着顶棚,哦嗯啊的应付着,伸手摸索着被子,拉过一个小角,轻轻的盖在肚脐上。莫非噗呲笑了,一伸手,掀起被子,把一大半被子盖到齐传身上,一鼓气,不管不顾的就捂着脸一头扎在齐传怀里。
齐传全身突然僵硬的像水泥块子,一动不敢动,跟个初中生一样纯情的一塌糊涂。“你不准死…..”莫非瓮声瓮气的说:“你以后都不准干这种危险的事!”莫非抬起头,看着齐传。“哦….嗯!”齐传费劲的扭着脖子,看着莫非,这个怀里乖巧的像个小鸟小猫一样的女孩,此刻美的让自己几乎要产生幻觉,右手好像费了好大的劲才抬起来,抱住莫非。
又不知道说什么,稀里糊涂就问:“你这算是卸妆了嘛?”莫非一愣,咯咯笑了起来:“本来就没化多大的妆啊~不好看?”齐传听见莫非的笑,似乎全身才化开了,不再那么僵硬:“还真是天生丽质…..”眼睛不眨的看着莫非。
莫非靠在齐传胳膊上,也直直的看着齐传。“如果今天我死了,你怎么办?”齐传又傻问。莫非沉默了,有一会不说话。
过了一会,莫非看着齐传,坚定的说:“我也跳下去!”“你有病!”齐传有点生气:“那我死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管!反正你能不死!你死了……”莫非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齐传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愁绪,不知是莫非妈妈的那些话,还是潜意识里对未来的危机感,齐传突然心里很忐忑,很不安。
紧紧抱住莫非,用力的说:“莫非!你听我说!”把脸完全正面的对着莫非,看着莫非的眼睛,严肃的说:“记住!你千万记住!一定要记住!以后!”又捧着莫非的脸:“不管什么情况,不管我多危险,不管我是不是要死了,还是让海水把我卷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没事,你就要好好活着!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行!你不准有事!我不能让你有事!你也不能让我有事!你!!!!你是….你是男人!”莫非脸色通红,瞪着大眼连声驳斥。
“我是说如果!假设!”齐传辩解。“假设也不行!不能如果!”莫非又要哭:“这两天你连续两次这样了!你以后不准这样!你要是再这样!我也这样!都这样!”莫非还是哭了出来,一嘴乱糟糟赖皮话。
“好好好~不这样,不这样,以后都不这样!咱们都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千秋万代!”齐传连忙安慰,轻轻拍着莫非。莫非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笑,突然伸手一把抱住齐传,眼泪还没干,淌在齐传胳膊上,凉凉的,有点诡异的在齐传的胳膊上滑了下去。
齐传眼前浮现出一口大锅,那口锅热气腾腾,里面翻滚着滚烫的水,正在蒸一锅米饭,缭绕的热气中,水越来越少,米饭开始升腾起一股质朴的香气,嗅着这股香气,齐传心神摇曳,激荡不已。
一侧身,抱住莫非,狠狠的亲了下去。窗外的雨和风渐渐小了,小屋内的风雨却渐渐猛烈起来。时间慢慢过去,一切开始安宁,屋内屋外的风雨都平静下来。
齐传的体力再次耗尽,四仰八叉的躺着,莫非蜷缩着身体,全身紧紧抱住齐传,嘴里喃喃的念着:“你是我的….”齐传跟一句:“我是你的….”莫非又来一句:“我是你的….”齐传再跟一句:“你是我的….”莫非再来一句:“你是我的……”齐传又跟一句:“我是你的……….”两人就这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一样说了不知道几百句相声,在节奏渐渐慢下来的声声碎念中,迷醉又乏累的沉睡过去。一夜再无声息,也无梦。
阳光刺眼,齐传眯蒙着眼仔细看,一张脸渐渐清晰在眼前,那是莫非那张让人心跳的脸,红红的,兴奋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看见齐传张开眼睛,莫非一个吻就吻了下来。
一个长长的,几乎让齐传窒息的吻。莫非脸上似乎还有眼泪,但这次的眼泪热乎乎的,很温暖。一吻结束后,莫非紧紧抱着齐传,趴在他胸膛,好像下定决心这辈子贴在齐传身上不下来了。
齐传也抱着莫非,还是恶狠狠地那样,一秒也不忍松手。“以后你不准离开我……”莫非哼哼着说:“什么情况也不允许…..”“上厕所也不允许啊?”齐传还是笑。
莫非又打了齐传一下:“我害怕…….”全身颤抖。“不离开,不离开~”齐传安慰着莫非。“说爱我…..”莫非小声说。“爱你….当然爱你…..”齐传突然对这种肉麻到无以复加的酸词掌握的顺手牵羊。“说永远爱我…….”莫非又赖呼呼的说。“永远爱……永远爱我的小非非……”齐传自己都感觉有点过了,起了0.5平方左右的鸡皮疙瘩。
莫非好像做完功课的小学生,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目不转睛。“饿吗?”齐传问。“不饿~”莫非重新趴下,趴在齐传的肩膀咬了一口:“饿了就咬你~”齐传哎吆一声,莫非一抬头,又傻兮兮的笑出来,一张脸美到极限。
窗外传来一阵铁链拖动的声音,又一会,响起一声闷声却震撼力十足的响声,紧接着,又一声,又一声,像打桩机一样,一连响了几十声才平息一了会。
齐传奇怪的琢磨,抬了抬头:“什么声音?”
“别动!”莫非赖着不动:“我再趴会….”“我不动~今天都不动了,今晚上也不动,哦不!”
“今晚继续动~”齐传还是一脸坏笑。
莫非拿手打了一下齐传,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窗外又响起那种打桩机的声音,远远地,又似乎很近,齐传有点烦躁,想了一阵:“是不是那老头?”有往外看了看:“这种叫…….呃….的声音很别致啊!”齐传抱着莫非的头,小鸡啄米一样的亲着她的脸。
莫非忽然红了脸,一翻身把被子一卷,蒙在被子里闷声大叫。
齐传拿起衣服,差不多已经干了,又把莫非的衣服放到身上捂了捂,递给莫非:“来趁热乎快穿。”莫非抱着被子坐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齐传,犹豫了一会:“你….你转过去…..”齐传坏笑着:“啥呀就转过去!房都洞了,还羞个什么羞!”莫非脸更红了:“你转过去呀!”
齐传只好假装转过去,约摸着莫非该掀开被子了,迅速一转身,瞪眼喊:“哇!”莫非啊的尖叫一声,赶紧提起被子盖住身体:“坏!转过去呀!”齐传再次转过去,又重复一遍操作。
莫非捡起窗边一块小贝壳,扔了齐传一下:“你出去!”齐传哈哈笑着,两步出了房门。
屋外天色大好,雨后的一切都像新买来的一样,整个空间似乎重新装修了一遍,天蓝的让人有点发懵,一丝云也没有,那千军万马的妖魔大风又重新被招安成了温柔的小娘子,舒缓的从身边吹过,阳光在门口几株大树的树叶间闪腾跳跃,斑驳的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光印。
齐传感觉世界又一次活了,像自己一样又一次活了。
打桩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莫非从屋里出来。“好蓝的天!”莫非惊呼。
“风雨之后的天~”齐传哲学家一般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是晴朗的天!”又一转身,一把抱起莫非:“是解放区的天!”莫非一声叫,齐传已经把她放在肩头,迈开大步:“走!去学习一下大爷怎么打桩!”
莫非在齐传肩上扑腾着小脚,开始还要闹着下来,齐传一概不理,走了一会,莫非似乎开始享受这种待遇,小脚扑腾的开始有节奏,嘴里也哼唱着小曲,伸手摘了路边一根枝条,轻轻抽打着齐传,惬意的很。
远远地,出现一副既令人震惊又古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