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和夜不能寐,拿了把椅子在院子里看月亮。
江夫人起身,拿了件衣裳给他披上,靠着他宽厚的背,轻声道,“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我总感觉要发生大事了。”
江夫人蹭了蹭他的后背,笑了笑,“只要咱们一家人还完整的在一起,什么都不是大事。”
“但愿吧。”
大镶皇宫。
这龙椅上赫然坐的是先皇李沅冠,新任第一宦官常平当庭宣旨,李沅冠重新登基,齐王自请去边疆,永不返回。
李太师早就和朝中党羽们打过招呼,此刻虽脸色不好,还是带头俯首称臣。
朝臣们叩拜大礼后面面相觑,噤口不言,这一夜之间,大镶的天就变了。
陆衡感受着上位者凌厉的目光,冷汗直流,后面几个大臣直推他的袖子,等着他先出头。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衡小心翼翼的问了嘴旁边站着的李桓。
李桓看了他一眼,轻笑道,“皇上回来了,齐王退位,自请去广凉封地,就这么简单的事。”
陆衡一把年纪,硬是吓得腿不住的抖,脑中一片恍惚,差点晕厥。
江元和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了李淮业,李沅冠这一回来,自己这差事,也算是完满的完成了。
朝臣们在皇宫足足呆了一上午,终是所有人都确信了李沅冠的回归,虽说都各怀心思,也不得不接受。
早朝过后,皇帝单独留下了江元和。
“参见皇上!”江元和跪地重重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李沅冠扶住他的胳膊,“淮业的事,朕都听忘川他们说了,朕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臣惭愧,”江元和激动到抹泪,“皇上,臣下午就将太子送回东宫吧。”
李沅冠笑着摇头,“不必了,朕明日一早,让忘川带人去,用太子依仗将淮业迎回宫中。”
“是。”江元和作揖,这是皇上给淮业太子地位尊崇的明示,也是给他们江府的荣耀。
江元和回到府上,就将淮业带进书房。
这一年多李淮业养在他们府上,他们之间相处也不像君臣之间那般拘谨,这回李沅冠回来,情况终究是不一样了。
“淮业,皇上回来了,明日会接你回东宫,”江元和到底是养出了感情,还真有些不舍。
李桓前几日就让奕承半夜溜进江府和李淮业打了招呼,震惊欣喜过后,此刻的他除了平静,更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叔父,淮业知道了。”
这江府李淮业的旧物也用不上,连包袱都不用收拾了,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到了东宫,便是无穷无尽的尊贵。
“去吧。”江元和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叹气。
李淮业紧张抿唇,又犹犹豫豫,对江元和道,“叔父,淮业还有一事。”
江元和皱眉,他还有什么事能求得上自己,便道,“你说。”
李淮业莫名的有些脸红,“叔父,我,我想成年后迎娶望月妹妹。”
噗,江元和惊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淮业啊,你说什么呢!”
李淮业看江元和的表情,又青又白的,连忙道,“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江元和咳了两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就被人惦记上了,虽说他是极不愿女儿和皇家攀上什么关系,不过他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小孩子的顺口之言,“淮业啊,你们都还小,这种嫁娶之事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吧。”
李淮业抿唇,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望月正在李淮业院子里等他,天气渐冷,忍不住收拢衣袖。
李淮业刚进院子,望月露出了贝齿,大声喊道,“淮业哥哥!”
小姑娘渐渐长开了些,原本圆圆的小脸也不见了,下巴尖了不少,已经隐约有了瓜子脸的轮廓,两个眸子水灵灵的,清澈纯净,她不爱戴少女们喜欢的颜色艳亮的饰品,只挽了个髻子,明眸皓齿,灵气十足。
李淮业想摸摸她的头发,却还是没有动手,笑了笑道,“望月,明日淮业哥哥就要走了。”
望月笑容僵在脸上,“去哪里?”
李淮业并不想回答这对他来说很难出口的现实,只说了句,“你等着我吧。”
望月一脸疑问,看着李淮业转身回屋,紧闭房门,再也没有出来。
手中还拿着母亲给他做的秋袍,望月定定的,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绣纹,还是没有敲门给他,拿回了江夫人的院子。
翌日。
浩浩荡荡的太子依仗行至江府。
宪郡王李桓亲自前来,让人进江府给李淮业换太子换装。
李淮业一直没什么表情,伸直手臂让人伺候,心中情绪交杂,“常大人,东西呢?”
“在这里,”常平挥手,让宫人拿过来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递给李淮业。
打开盒子,便传来一股浓浓扑鼻的香气,呛的李淮业咳了两声,眼睛泛红。
“殿下,”常平关切道,“您没事吧?”
李淮业摇头,取出了盒中的簪子,简单的羊脂玉,白皙通透,这是他向父皇讨要来的,母后的遗物。
在李淮业眼中,张皇后不喜金饰奢华,却爱玉石,这根簪子便是张皇后最爱,时常带着,衬的容貌娇艳明媚,好看极了。
李淮业从思绪中出来,在常平身边耳语几句。
江府门外如此奢华盛大,百姓都在围观,议论纷纷,江府人全守在大门外,除了江元和夫妇,其他人都没在震惊中缓过劲来。
清荷不住怪自己有眼无珠,时常编排李淮业,现在肠子都快毁青了,江佑安嫌她失态,躲到了江夫人身旁。
半个时辰后,李淮业缓缓出来,马车就候在江府门口。
望月茫然的跟着父母,周围百姓下跪,却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她的淮业哥哥身着明黄蟒袍,头戴金冠,身型纤长挺直,尊贵异常,可那十分好看的眉眼此刻却带着淡淡疏离,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恍惚间,耳边传来父亲高呼的声音,“恭送太子殿下!”
望月低头叩首,那个父母看不见的角落里,眼睛泛红,觉得心头空了一块,好像再也填补不回来了。
目送太子仪仗渐渐远去,江元和看了眼妻女,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