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弗彦把江爷解绑,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从他口中又费力地套出了一些话。
他把江年(江爷真名)双手用麻绳捆住,带到东厢房。江年还在挣扎,谭弗彦索性停下脚步,颇有兴味地看着他。
江年心里毛毛的,张口问:“大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呀?”
谭弗彦没回答,仍然向东边走,一边走一边说:“按理说你这样的人落在官府手中也少不得判个流放,但是你把官家女子迷晕贩卖,主审官酌情可能叛你死刑。”
听到这儿,江年立刻停下。谭弗彦看向他,江年读出他眼中的笑意,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
他本能地跪下,开口求饶:“大侠,你肯定有办法救我!求大侠出手相助,我江年发誓再也不作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了,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谭弗彦道:“救你不难,但是你要配合我做一点事。”
……
转眼日落西山,天边空悬一轮弯月。
梁泠匆忙行走在林间,在月光的照耀下张望着寻找周中和梁放。不是她不在意谭弗彦,只是周梁二人失踪已经超过五个时辰,他们若不是遇到了事端,是万万不会不回来的。
梁泠好说歹说把赵琅留下,与小冠一起保护其他那几个普通人。
赵琅这次没有冷嘲热讽,不过要她保证,谭弗彦不会伤到一根汗毛地回来。梁泠无奈地保证,他才放心让她出来。
梁泠一边寻找,一边暗自想到:也亏得这位六殿下把谭弗彦当做真朋友,这些年没少给他撑腰,否则谭弗彦怕是要被京城里那些公子哥们欺辱到现在吧……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抛诸脑后。
时间紧迫,梁泠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小院出来,她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查找了整个小树林,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梁泠心里开始恐慌,静悄悄的树林偶尔传来风拂过树叶的飒飒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
出事了,梁泠这么想。
……
与此同时,谭弗彦与江年待在西厢房,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谭弗彦一个闪身跳上房梁。
江年抬头看着他,嘴不由得张大。
谭弗彦瞪他一眼,说:“注意,接下来看你的了。”说完,他不知在房梁放置了什么东西,又跳下。
他指给江年看:“你尽量拖住一个,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实在拖不了就用杯子掷向这里,”他指着房梁上一个手炉大小的小坛子,“这里面装了一些东西,你把他引到正下方再打破,自己封住口鼻,再向那人泼一杯水。”
言毕,他身手利落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江年给自己打气:“好,我行的。”
刚说完,门被打开,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八尺有余。生的虎背熊腰,一张脸隐藏在络腮胡下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珠。
另一个却生的矮小精瘦,比一般女子还要短两分。他咳嗽了两声,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络腮胡见到江年,张口问道:“你一个人刚刚说些什么?”
他声如洪钟,脚步扎实,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江年在络腮胡面前,身形也显得单薄了。他咳了两声,道:“这两日着了凉,嗓子不太舒服。方才在练嗓子罢了。”
瘦子看了江年一眼,又四下把整个房间看了个仔细,看得江年额头都冒出了一滴冷汗,他装作不经意地擦拭掉。
瘦子这才出声:“我去马厩看了一圈,怎么不见了一匹马?”
江年想起来谭弗彦之前的说辞,照搬的说道:“早些时辰我们不是绑住一个书生模样的小子嘛,他趁着我不备,竟拉了马匹一路跑出村子。我有意去追,但是又怕那边关着的三个跑了,就只能耐住性子等你们回来,谁知你们竟然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瘦子并不顺着他的话接茬,他反驳道:“你的口舌倒是伶俐,但确实放走了那书生,你可知他若是一路跑回安阳,再带来人捉拿我们,你可担得起?”
江年装作发抖,一脸纠结。他连忙认错:“是我的错,二哥你要打要骂尽管来,我江年绝不说一句讨饶的话。”
络腮胡“哼”了一声,伸出手就是一拳,砸在江年腹部。江年口中腥甜,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竟是出了血。
络腮胡放下一句:“先给一个小教训,待此次事了,再计较不迟。”
江年只能唯唯诺诺称是,络腮胡看了一眼矮子:“你留下,看住他。”
他出门,直奔那厢藏人之处。
瘦子慢吞吞地坐下,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灯下照着。他一边照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你老实同我讲,是否有人来过,把那书生解救走?”
江年心下一惊,瘦子的目光似乎带着刺,他讪笑道:“怎么会呢?二哥未免太敏感。”
瘦子没说话,江年喏喏地也不敢多说,房间一时陷入沉默。
好在僵局没怎么持续,因为从后面传来很大的动静,好似听到一个人的怒吼。瘦子瞬间跳了起来,大叫一声:“不好!”
江年知道这是一个信号,他也跟着跳了起来,不过手心全是汗。他对矮子说道:“二哥,我随你一同去!”
瘦子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好啊。”
江年起身,向瘦子的身后走过去。瘦子叫住他:“站住,你要干什么?”
江年道:“我的大刀放在那里,我就这一件趁手的兵器,赤手空拳总是不好。”
瘦子眼睛转了一下,说:“我离得近,我给你拿吧,你站在那里就行。”
江年束手站着,讨好地笑着说:“那多谢二哥了。”
瘦子看了看,才踱步走到柜子前,刀斜着伫立倚着柜门。瘦子的手刚刚碰到柜门,江年就用杯子掷向那房梁上的小坛子,坛子当即破碎,应声落地。
原来里面装的是白色粉末,那粉末飞溅到空气中,有不少落在瘦子的脸部和身上。瘦子还在怔忪,江年早就一碗水泼了上去。只见瘦子身上的粉末遇到水之后发出蒸腾的气体,瘦子也仿佛被火灼烧到了一般拼命拍打着身体。
江年不敢多看,连忙打开门跑到东厢房。
他推开房门,就感觉身后一股寒气,脖子上有种熟悉的感觉。
江年吞了一口口水,出声:“大侠?”
谭弗彦放下剑,对江年说:“把灯点上。”
江年照做,用火折子点燃桌子上的灯。他借着烛火,把房内的情况收于眼底。
整个房间仿佛被飓风席卷而过,只剩下一片狼藉,江年把翻倒的桌子扶正,又找出桌子上的灯。
就在之前甘骏被绑的那个角落,络腮胡仰面躺倒。他右脚踝缠绕着一根麻绳,额头处鼓起一个大包,想来是被下了套砸晕过去。
江年转身去看谭弗彦,他半靠着门,月光隐约照在他脸上,显得他面色苍白。
江年好奇地问:“你受伤了?”
谭弗彦没应声,只是让江年把络腮胡绑起来。江年用了五根绳子,仔仔细细地把络腮胡手脚都捆得严严实实。
正忙活着,突然有脚步声跌跌撞撞地靠近。
江年定睛一看,竟然是瘦子。
瘦子的脸仿佛被火烧过一样红肿不堪,有的地方甚至鲜血淋漓,看起来好不渗人。他亦是痛苦万分,重心不稳地向东厢房走来。
他看见谭弗彦和江年,又不见同伙的身影,立马回过神来。
“原来就是你勾结这个人给我们兄弟二人设下陷阱,怎么?”他问谭弗彦:“你又是哪条道上的?想抢我们生意不成?”
说话间,他瞥到谭弗彦左手执剑,右手低垂,貌似受了伤。
瘦子嗤笑道:“想必你也没从我大哥那里讨了好处,不如我们握手言和,我们不计较你们惹下的这些事,你也放我们兄弟一马。至于那些姑娘,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如何?”
说来好笑,明明是他们处于下风,可是瘦子却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还自作聪明地指给别人一条明路。
江年并不愿意他们达成什么约定,要知道他帮助谭弗彦设陷阱抓这二位,实际上是把他们得罪透了。
他立刻插嘴道:“大侠,莫听他胡说,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你如果放他们离开他们绝对会回来报复你的。”
谭弗彦似乎是没听进去,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着瘦子说:“你那位兄弟被我们绑在里面,要是让我们放你们离开,也不是不行。”
瘦子听他的语气似乎有迹可循,便接着说:“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想我们做什么?”
谭弗彦问道:“你们的上家是谁?如果我放你们走,你能帮我引荐吗?”
瘦子冒着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多亏赵琅之前弄丢了行李,谭弗彦此时全身穿着普通,虽然气质卓然,但因为受伤也减了三分。
瘦子想要尽快脱身,见谭弗彦有意拉拢,便笑道:“如此,则凡事好商量。不过……”
“你需要先放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