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霜雪寒,满目尽是银甲岚。风雪夜晚悄然而至,多少不归之人瑟瑟发抖。
朱门内的无忧人儿,叹风雪晚来,追赶不上自己浪漫的心情与无处安放的灵魂。
怎知门外流浪的不易人,痛恨这风雪无情。无处安放的冰冷躯体,再裹不住魂魄。
定襄郡善无城。
城门外,冰天雪地里,一名衣衫还算整齐的小女孩,吃力的扶着一位衣衫破烂的男子;向城中走去。
见这男子身形枯槁,精神萎靡。脸色暗黄,苍白的嘴唇不断的打着哆嗦。看样子是多日未进食,又赶上大雪而引发寒症。若是不能及时治疗,恐怕凶多吉少!
守城卫兵极其厌烦的看了一眼。语气冰冷的询问到。
“进城何事?”
女孩有些害怕的抬起头,弱弱的说到。
“家兄发了寒症,想要进城寻医者救治。”
“嗯,不为难你。交些费用就进去吧。”
城门卫兵故作大方的说到。说完还做出捻动手指的动作,示意小姑娘交钱。
女孩瞪着一双如水的眸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守城卫兵。
“我…我们没有钱…”
“没钱你看什么病?就什么医?滚滚滚!”
说着伸手就要去推女孩子。
啪!
想要占些便宜的守城卫兵楞眉楞眼的看着形如枯槁的男子。心说这家伙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大的劲儿?莫不是个练家子?
男子强打精神头,神色锐利的瞥了一眼守城卫兵。
“堂堂汉室男儿,怎可如此下作?”
还未等守城卫兵搭话,便一拉女孩往回走去。
“没钱,我们不进便是。芷兰我们走。”
说着便领着女孩走向了茫茫的冰天雪地之间。
“有什么可高傲的?病的这么严重不进城,冻死你也活该!”
待男子走远,守城卫兵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死要面子般放了一句狠话。
“大兄,再拖下去,你会死掉的!我们回去求求他们吧。我不想你出事,更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说着女孩的眼泪,顺着通红的脸颊滑落而下。
男子身形一顿,停下踉跄的脚步。回头强作笑颜般看着自己的妹妹。
“大兄从未求过人,也不会求人。”
咳咳咳!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嗦声,从男子的胸腔发出。让其本就羸弱的身体,更加的不堪。好似随风摇曳的残烛一般!
女孩急忙上前将其搀扶住。以为大兄气急,一时间不敢搭话,也没了主意。
“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只要休息一下,兄长我就会…好起来。”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到。那深陷的眼窝,让人对其休息一会就好的言论,很难产生信任。
还未等女孩搭话,男子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看样子,身体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这一倒,便是徘徊在鬼门关的近头。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女孩惊呼着扑向了兄长。想要将兄长倒在雪地里的身体抱起。
奈何力气不够,几次都未能成功。急得一阵气苦,眼泪更是噼里啪啦的落下。
举目四顾,可谓八方无援!
正在女孩无助的哭泣时。远处有一辆马车向这边行来。车轮碾压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听闻声音,女孩猛然抬头!看见马车,便如同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遂站起身行,紧跑几步奔向行来的车架。
皇甫恒正坐在宽大的马车里,一边饮着茶汤,一边品读着兵书战策。
马车的猛然停顿,使得些许茶汤溢出,打湿了他的衣袍。
皇甫恒眉头一皱,知道外面必然有事。不然车夫断然不会猛然勒停辕马。
原来大雪阻隔了皇甫恒的归途。不得已便在阴馆皇甫老宅多住了几天。
可是几天过去,依然不见雪停,皇甫恒可就呆不下去了。这云中郡可是有好多事情等着自己呢!他不能总在这呆着不是?
见昨日雪小,于是便向老爷子辞行,返回云中郡。
这些日子里,父亲与老爷子的关系也是再无隔膜。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父子。
见路途不便,夫妻二人便留了下来。再者雪停之后,夫妻二人要返回晋阳城,照顾女儿皇甫月。并且安排皇甫恒与蔡琰的婚事。
如此一来,皇甫恒也只好一人返回。阴差阳错之下,才在这个时间路过善无城,并打算进城休息一晚再走。
“何事?”
“回侯爷,车前有一女孩跪地拦路。”
车夫不敢耽搁,急忙回话到。
“什么?”
皇甫恒一时有些不解。什么女孩跪地拦路?便一拉车帘,走下马车一看。
这一看可不是。只见一女孩跪在马车前面的雪地里,双手颤抖的按在冰冷的积雪中。
皇甫恒的灵觉是多么的强大。眼神瞬间便捕捉到男子倒地的身体。
“扶她起来,将她带进马车,我去去就回。”
言罢,几步便蹿了出去,直奔男子而去。
来至近前,见其只是昏迷并未死亡,便放下心来。伸手一拉男子的手臂,将其抗于肩膀,便往马车处返回。
将男子安顿在马车上,喂其服下随身携带的秘制药丸。
片刻后,见其面色平缓,也不在打摆子。便知这人暂时算是无忧了。
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不禁摇头一笑。心说,还真是什么师父带什么徒弟啊!自己也学会有事没事“喂个药儿”了。
一切安置妥当后,皇甫恒才有机会细细的打量眼前之人。虽然枯瘦如柴。但眉宇间却是颇具英气!可見未病之前,也是个英武男儿。
抬头间,却见女孩将身体团缩在车厢的一角儿,似乎很怕打扰或者惹怒皇甫恒。
如此温暖的车厢,却不能让一个女孩子产生温暖的感觉。如同受惊的小猫一般团缩成一团,低垂的螓首,让人无端生怜。
皇甫恒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笑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来。奈何越在意越较真,你就真做不好。
这不皇甫恒自认为非常优雅的一笑,却被女孩误认为奸邪的狞笑!
一个颤栗,眼泪就下来了。心说今天自己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因为哥哥再不救治,怕是挺不过今晚了。所以就算是这位狼叔叔想要了自己的身子,自己也一定不可以反抗。
女孩如是般想到。并且默默的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如果让皇甫恒知道,会不会怀疑人生。自己努力做出的笑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你不要怕…”
还未等皇甫恒说完,女孩便在心里暗自嘀咕到。
“看看,来了吧?下一句就得说,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不过你得答应我怎么怎么样。”
女孩如是般腹诽到。
“我会带他前去诊治。不过…”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办?我要直接答应他吗?”
女孩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想象着皇甫恒露出獠牙时的丑态。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的姓名。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姓名。如何?”
皇甫恒实在是想不出如何与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子打交道。还要哄她不哭那种。
“还真是头疼啊!”
看着皇甫恒突然捂着额头,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高芷兰忽然觉着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我叫高芷兰…”
还未等女孩说完,马车又是一阵急停!皇甫恒顿时心情一阵阵的烦躁。心说这还没完了呢?眉目横挑,转头喝问。
“又有何事?”
车夫可真是倒了霉了。心说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净遇上这些稀奇事。平时和善的侯爷,此刻都是怒火冲天了!
“侯爷,前方有一伙人马将我们的去路拦住。”
“可知何许人也?”
皇甫恒心中也是疑惑!莫非是山贼馬匪一类的?遂未等车夫回答,便起身走向车外。
在临近车辕之时,转头看向高芷兰,微微一笑道:“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高芷兰憋着小嘴儿,幽幽的说到。
“这是我的兄长。”
皇甫恒一个趔趄好悬摔倒。仗着是提早落地,不然自己这第一跤,就让这小女孩儿给夺去了。
伸手拦下随从,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彪人马,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八个人,可谓是各个彪悍。一身的血煞之气,明显都是杀人如麻之辈!
观其穿着打扮,非军旅之人。但皇甫恒可以肯定这伙人绝不是山贼强盗之类。
因为他们眼中虽然嗜杀。但却没有过多贪婪的欲望!这一点让皇甫恒很是舒服。遂起了收服之心。
正在皇甫恒走向这些人的时候。从他们身后闪出一人。此人刚一出现,皇甫恒便觉浑身汗毛炸立!
这种状态,自打从老道那出来后,便没有出现过。不论是被困雁山,或是征战鲜卑。可以说从未有过!
遂停下脚步,仔细观看。此人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之人。见其身高九尺挂零,虎背蜂腰。
面容硬朗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眼神狂傲不逊!嘴角微微撇着,总给人一种轻蔑的态度。
身穿深红色战袍,外罩虎头吞天铠,甲叶子堪堪覆过膝盖。腰挎长剑,双手紧握。脚上蹬着一双外族的靴子,却显着有些格格不入。
观其肢体动作。此时这人也定是小心防范着皇甫恒。野兽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在其心里,皇甫恒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危险!
“交出你车上的一男一女后,赶快滚!”
后面一名骑马的青年不耐烦的呼喝道。
领头之人伸手阻止了青年。转头轻声说道。
“别看这人一身便服,稀松平常的样子。他绝对有能力在一瞬间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