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汉军简易的营寨,随风摇曳的火光下,偶尔照应出的栏杆与成堆的荒草,使得营地更显破败不堪。
四万白波军的突然袭击,似乎并没有打扰汉军营寨的宁静,它依旧无声无息的承受着入侵者的践踏。
当四万白波军从三个方向聚集在汉军营地时,杨奉也策马而至。
“启禀将军,营地内并没有发现汉军的影迹,尽是一些个穿着汉军服饰的草人。”
嘶…
杨奉闻言,就感觉后背丝丝发寒,立刻就要调转马头,引军向汉军营寨外突围。他以为这肯定是中了皇甫恒的奸计,整不好这四万白波军就要交代在这。
“将军且慢,我已派遣军士探查营寨周边方圆五里,并没有发现汉军的踪迹,想来应该是提前撤走了。”
徐晃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吓了杨奉一跳。听闻周边没有汉军,这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不过…
却是看徐晃有些不顺眼,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徐晃一看便知自己这是好事成了坏心。不禁暗自一叹,郁郁般退了下去。
杨奉这是嫌自己事先探查汉军营寨周边了,明显的不相信他能夜袭成功吗这不是。
如今费劲吧啦的领着人,大半夜跑来袭击汉军营寨,又遇见了一座破破烂烂的空营,自然就更加的看徐晃不顺眼。
突袭之前,白波军的气势很高,毕竟要是打败了皇甫恒,那也是天大的荣耀!
可这会儿面对光秃秃的营寨,所有士卒不由得士气低糜,垂头丧气之感席卷全军。
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吆五喝六的奔人家来了。到这一看,人家压根没拿你当盘菜,早就走了,搁谁都有一种挫败感。
这会儿,所有的白波士卒差不多都一个想法。
还不如被汉军埋伏了,虽然会大败而逃,但心里最起码好受点,是被人埋伏了打败的。也总好过被人戏耍而晾在这不知所谓,然后灰溜溜的回去强。
没办法,也不能在这住下,再怎么丢脸也还是要返回营寨的。
杨奉领着士气低糜的四万白波军原路返回。可谓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的,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这一来一回两个时辰就过去了。随着距离大营越来越近,白波军卒的心情也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正在杨奉自我安慰没有收获也没有损失的时候,突见前方有溃兵涌来。
吁!
急忙勒停战马,遣人拦截。好在溃兵没有冲击军阵,不然就是一场噩梦。
杨奉心有余悸的看着逐渐趋于稳定的溃兵,刚要上前询问,不想一名衣着破烂,满身血迹的小校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般说到。
“将军,我们的大营被人袭击了!”
“什…什么?”
这一刻,不只是杨奉惊呆了,所有的白波将领都是一阵错愕。
徐晃更是立马明白过来,他在归途之中便一直琢磨着汉军的具体去向。也想过他们有可能绕过这四万大军而突袭白波军营寨。但又觉可能性不大,加之杨奉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态度,徐晃也就没有将此事说与他听。
如今得知营寨被袭,徐晃知道杨奉已经大祸临头了,遂暗自长叹一声。
“好好的汉室你不去,非要以身事贼,好不叫人小视耳。”
虽然痛恨杨奉为人的反复无常,却也是无可奈何。当初自己最落魄潦倒、饥寒交迫之际,是杨奉伸出了援助之手,方才度过难关。
如今就算是他大祸临头,自己也不忍弃之,也不能弃之。丈夫立于世,岂敢因苟活而背节。
徐晃打定主意后,便上前劝阻杨奉回军救援大营的举动。
“将军当立刻领兵撤往长安,方可保全这四万大军。如若不然要粮无粮,要营没营,只能被动挨打。”
“一旦战败,则军心不稳,便有倒悬之危矣!”
“还请将军明查啊!”
徐晃所说,真可谓是肺腑之言,言辞凿凿。可惜真正能明白他所说者,却是一个没有。
白波军各部将领纷纷叫喊着要打回去,都说徐晃软弱,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夹着尾巴逃跑了。
纷纷指责徐晃胆小怕事,妄为将军!
“是啊!”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再过十多年咱又是一条好汉!你怕个甚?”
看着本已经想要后撤的杨奉,又生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气的徐晃恨不得剁了这几个贪图便宜的狗货!
这几名将领心里在想什么,徐晃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心疼自己平时打砸抢而攒下的那点儿家底罢了。
他们就不知道,此去必然落败!命都没了,要那些个黄白之物给谁用?
杨奉不想撤退也是这个心里在作祟。看着他下令回军,徐晃知道事已不可为!
没办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奉落败,只好再次上前为其出谋划策。
“将军若是非要与皇甫恒大军一较高下,可分出五千大军,先行绕于营寨之后,劫掠或者焚烧粮草,以助我军破敌之威!”
“再分出两万大军埋伏与于此地,率领一万五千士卒直取汉军。交战即败退而回,引敌军至此,可一战而定!”
“再不济,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啊!”
杨奉正在考虑徐晃的计策,说实在的,他还是比较认同徐晃的领军才能。
“将军绝不可信其蛊惑之言!前者不同意夺回大营,如今又要分兵,这分明是看着我们此刻失利,想要引军投敌啊!”
“你…”
徐晃用手点指着说话之人,转头看向杨奉,希望他能相信自己。因为这种事情你是辩解不清楚的,也不能去辩解,所谓越解释越糟糕!
只能看人家对你的信任程度有多高。
“你什么?分明就是被人言中心里所想而羞愧无语!”
“汉军新占我军营,怎能那么快的掌控?我们大军一鼓作气,必然将其击退!”
看着杨奉倒向不分兵的态度,徐晃知道自己此刻是骑虎难下了。
在杨奉的心里,此刻的徐晃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徐晃此刻若是不再坚持,便有奸计被人识破而羞愧无语之嫌。再继续,更有分兵投敌之意。
“愿为将军驱使。”
扔下一句话,徐晃默然无声的退下,随后便再不发一言。
没了徐晃的阻碍,杨奉也乐得清净,遂引军直奔大营杀去。
四万白波军在杨奉的带领下,乘着将将发白的天光,没做任何停留,直接就扑进了大营!
待大军杀到中军营盘时,杨奉傻眼了,空荡荡的大营如同一头已经苏醒的猛兽般摄人心魄!
“不好!”
“快走!”
还没等杨奉调转马头,四周数不清的箭矢飞射而来。霎那间哀嚎声四起,中箭者无数!
徐晃走马上前,拼着自己受伤,硬是助杨奉脱离了箭雨覆盖之处。
等再回头时,白波四万大军已经是过去式。除去尸横遍地,余者尽皆跪地乞降。
“悔不该不听公明所言啊!”
这一刻杨奉是无比的悔恨,只是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看着手下这个把人,杨奉身子一晃差点栽落马下。若不是徐晃眼疾手快,恐怕就要被马踏成泥。
“将军速速随我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言罢徐晃一拉杨奉战马的缰绳,便要带着他离开。可惜还没等走出两步,便遇见汉军拦路。
徐晃暗自叹息用兵之人,兵法造诣之高,正要退往别处,不想已是四面临敌!
真可谓四面楚歌,已是绝境。
徐晃手中大斧一摆便与汉军将领战在一处。身中两箭的情况下,尚能斩杀汉军将领,可見其武力之高。
贾诩一指徐晃问向左右。
“此乃何人?”
“军中战将可留姓名。”
“河东徐公明是也!”
贾诩嘴角带笑,看了一眼徐晃对着一众汉军将领说道:“一个人不行,就上十个!与我擒了他。”
汉军众将闻言有些蒙圈,多人围攻一人感觉有些不地道,因此都有些犹豫。
贾诩不用看都知道这群人的想法,遂脸色难看的说道:“那么怎么办,要不我把他放了吧。”
众将闻言立时羞愧不已!纷纷引马围攻徐晃。六名汉军将领一拥而上,刀枪棍棒的就招呼上了。
徐晃本就带伤,任凭其咬着牙死战不退,也改变不了落马被俘的结果。只是贾诩下令,不准用绳索捆绑,而是由两名壮汉押着。
杨奉就惨了点儿,让人一脚踹下马,拧胳膊掰腿的就给捆上了,疼的这家伙是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请求绑的松一些。
俗话说,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皇甫恒麾下士卒,最恨的就是出尔反尔的背信之徒,因此暗地里巴掌撇子的没少往杨奉脸上招呼。
“还给你绑松一些?咋不勒死你呢。”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随着杨奉等人被俘,贾诩派人四处收索白波军逃窜的士卒,告知他们只诛首恶杨奉,与其他人无关。
本来白波士卒都知道已经归降汉军,如今又不追究过失,便都不在东躲西藏,纷纷出来再次归降了汉军。
毕竟这时的人们,但凡有那么丁点儿的希望,都没人愿意与汉室为敌,做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等到皇甫恒领军抵达大营之时,贾诩已经将白波溃军收拢的差不多了。
对于贾诩的这个做法,皇甫恒是打心底里感到欣慰。
不为别的,就只为贾诩害怕这些白波溃军再次聚集而祸害弘农郡的百姓。
从这个出发点来说,贾诩正受到皇甫恒的感染而不断的改变着原来的一些做法。
这让皇甫恒很有成就感!
毕竟一生短暂,你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
而你存在过的证明,就是意志的存留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