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喜欢，我不值得……”
这句话，是唐卿爅陷入昏迷前在脑海里不断响起的话语，他一直想反驳，她值得，一直都值得。
只是，怕是没机会告诉她了……
寒轻羽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缓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低下头，她看见了紧紧环住她的臂膀，在坠落过程中，唐卿爅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寒轻羽，减轻了寒轻羽坠落时所受的伤，而自己……
“唐卿爅！唐卿爅！你醒醒啊，你醒醒！”寒轻羽顾不上自己身上伤处传来的疼痛，摇晃着唐卿爅，可却始终没有反应。
寒轻羽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唐卿爅的鼻下，还好，还好，还有呼吸。
寒轻羽在感受到唐卿爅的呼吸时，抑制不住地笑了，“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毫无意识的、浑身是伤、但还有呼吸的唐卿爅，寒轻羽的笑怎么也停不下来，心中满是庆幸。
唐卿爅若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寒轻羽或许会以命相陪，又或者会愧疚一生。
笑了很久，寒轻羽才停下，拭去流出来的泪。强忍着疼，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是裂纹的药瓶，还好，里面的药还在，她倒出一颗，轻轻地给唐卿爅服下，随后也给自己吃了一颗。这样至少命保住了。
寒轻羽没有考虑自己身上的伤，她知道，唐卿爅伤得远比她要重，要是不尽快处理，恐怕他很快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寒轻羽从自己的衣摆处撕下几条布，费力地替唐卿爅包扎了一下几处很大的伤口。
忙完了这一切，寒轻羽已经几乎完全没有力气了，身体上的疼痛一阵阵的传来，冷汗一滴滴的滑落。
寒轻羽静静地靠坐树旁，看着唐卿爅。
他的眉，他眉头很少皱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使他心忧；
他的眼，虽然合上了，但是寒轻羽还是记得，那一夜，皎月之下，他眼中那满目星河；
他的唇……好像，最初的他总是微微浅笑，很浅的弧度，后来，他的笑，格外灿烂，一点点温暖了她的心。
寒轻羽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唐卿爅的这张脸，不愧是独一无二的公子无双，难怪有那么多姑娘心悦于他。
而自己……寒轻羽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真配不上啊……
不知过了多久，唐卿爅醒了，看到了一直在看着他的寒轻羽，有一瞬儿的晃神儿，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动了动身体，“嘶——”好疼。
寒轻羽看见，眼底的欣喜显而易见，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唐卿爅：“你醒了？”
“别碰我！”
唐卿爅一把推开了寒轻羽，却不经意间碰到了寒轻羽的伤口，寒轻羽也没想到唐卿爅会推开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疼痛袭来。
“嘶，好痛……”身上伤口的疼痛惹得寒轻羽轻轻低呼，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似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唐卿爅看着，心中似是不忍，他看到了自己身上包扎好的布条，他猜到，这是她做的，可是，为什么？
理智，不只一次的告诉他，他们，是敌人。
“卿爅，你……”寒轻羽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太子曾怀疑过你的身份，为此，我气愤不已，我爹劝我，我替你辩解，你有苦衷……可，你竟是毒公子……呵呵……西洲毒公子，杀了我大凌朝众多将士的敌人……
寒轻羽，你竟欺我如此之深，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唐卿爅的声音很低，因为受伤，他说得很慢，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一支又一支的利剑一般，插进寒轻羽的心里。
“卿爅……”寒轻羽对于他的指责，无力反驳，他说的句句属实。
“早在战场上，我就认出了你。我纠结过，面对你，我下得去手吗？没有答案……我以为你心里也会有一丝的犹豫……可是，我错了……
你宁愿跌落悬崖，舍了你这条命，也要将我拉入地狱……如今，我们都活着，倒是让你失望了吧……不过，我现在毫无反抗之力，也不想反抗了。你，杀了我吧……”
寒轻羽不顾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一下子拉住了唐卿爅的手。
“放开！”唐卿爅用力挣脱，却挣不开寒轻羽紧握的手。
“不放！”任他怎么挣脱，寒轻羽都没放开，紧紧地攥着，拼命地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但她知道，自己决不能放手。
“寒轻羽，我们是敌人……”唐卿爅放弃了挣脱，任由寒轻羽牵着，十分无奈地低语。
“你所说的，我无法反驳。我只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由不得自己，替师父报仇之后，为了报恩，我的生活就是接受任务，完成任务，哪怕不愿。而你的出现，是我人生的一个意外……”寒轻羽低眸，看着唐卿爅被石头划伤的手，轻轻地说着。
“我对他说过，杀你，是我最后的任务。我想过，杀了你之后，我就随你而去，陪你赴这黄泉之路，也算是还了你……唐卿爅，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寒轻羽说完，抬眸，定定地看向唐卿爅，无比真诚。
唐卿爅也看向她，四目相对，久久不语。唐卿爅应该接着问她到底听命于谁，具体做过什么。但他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问。
他看着寒轻羽那似含有泪水的双眸，清澈干净，干净的仿佛像一个不染尘世污秽之人。
相由心生，拥有这样一双干净眸子的人，怎么会是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唐卿爅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心中的人并不是那个嗜血的毒公子。
唐卿爅叹了口气，自己对她，终是狠不下心，罢了，认命吧，这辈子就栽在她的手里了。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唐卿爅苦笑一声，终是不再装那冷冰冰的样子，一把将寒轻羽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那一刻，唐卿爅感受到了无比的安心，“轻羽，我好想你……”一句想你，道尽了唐卿爅心中压抑许久的感情。
寒轻羽抬起手也环住他，笑了，眼中的泪，再一次滑落。
这一刻，没有战争，没有立场，没有抉择，只有两个受伤的人，彼此慰藉，像两只遍体鳞伤的兽，彼此舔舐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