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的酒杯,禾幽一直满着。本意不饮酒,观着安宁和太子两人一斟一饮,不觉间饮了数杯。一旁的禾幽倒是以为他也贪恋上了杯中的梨花白梅。很快太子注意到逍遥王的脸上,眼中不是充满冰凌般的普通冰冷,已是黑暗覆盖下的冰河。太子陡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么?怎么会有一刻间失了察觉,他脸上的微笑,时刻未曾消失,望着安宁的眼眸中多了一层提防和惊奇。见太子不给自己倒酒,安宁自己提起坛子,自己倒起来。太子端详着逍遥王,看不出他什么心思,自己也不阻止安宁,自然也不会再犯糊涂亲自上前斟酒。
“不管怎样,这酒大家还是喜欢不是么!”太子心理调整到最佳。“可这安宁竟然喝下两坛子酒,连只言片语都未有表露。莫非这酒失了灵效”。
“太子,你是个好人!”在喝光了两坛梨花白梅后安宁终于说话了。
“好人!嗯,这个评价.....妙!”太子让他评价酒,他却评价了他。这难道就是他的真言么!“能说说怎么好?”太子瞟了一眼逍遥王,似乎是争取他的意见,于是试探的问。
“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还有动作也好看,反正就好,真的好!和你在一起感觉好温暖,舒服。”安宁似乎有点酒上头了,脸颊红的像熟透的两个红苹果。眼睛时睁时闭的。邵云麟用手扶着额头,眸子垂下去,太子看不出他是不也有些醉酒。
邵云麟不是醉酒,是对安宁的言行举止都感到头大、头痛。加上这酒,倒真是非比寻常的酒啊!云麟寒冰体,自幼受冰寒冻侵心脉,必须时常服温热仙丹,这仙丹吃多了,倒是有了些好处,比如百毒不侵。什么功效的仙草在他这里都是毫无效用的。缓人心智的仙草灵花自然对他也起不到作用。但是安宁明显说的实话,他心中一恼,恨安宁的天真愚钝。少有因为什么事能让云麟真的生气,此刻却觉得心肝爆裂一般。
“太子你是个好人......”安宁的话在耳边一遍一遍的想起。云麟抚额不语,太子看不清他的神色。有半晌他只友好的朝安宁一笑,不言一语。他不想安宁因为他说什么话,他也不敢再妄自问什么问题。不小心惹出什么乱子,他还真没那个自信可以好好收场。这安宁,着实让人,让人不知如何评价,如何对付。太子只好在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
三人的酒桌,仿佛一下子只剩下安宁。安宁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逍遥王。呵呵呵一笑:“不过,我见过更好看的人,就是他,哈哈哈!”安宁手指着邵云麟。
这回两人更是不做声了。安宁就是主宰者,邵云麟本就不善言辞,对安宁的行径又难以预料,大多数时候都束手无策,太子又看云麟的态度行事,所以最后就只好看安宁了。
“公子,你知道你这次真的很过分!”
邵云麟终于放下手,抬起头,他想知道他怎么过分了。
“你好几天都不回府啦,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呜呜呜呜。”安宁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个心碎。太子一愣,“云麟公子,这.....”
“都是你的酒好!”邵云麟点睛一语。太子面不改色,和颜悦色,不谦卑却添恭敬几分:“是本宫的错,不该让安宁饮这梨花白梅的。”
云麟眸子一丝狡黠闪过。“这酒确实不错。醉了也不丢人!”“安宁,你到底还能清醒几分?”
安宁止住呜咽!“我十分清醒啊!公子有什么吩咐?”安宁胡乱抹了眼泪,眼睛更加明亮,认真的盯着云麟,一片赤诚的等着吩咐。
“我能吩咐你什么,这一整天被你扰的清净全无。”邵云麟心里嘀咕着。“你想胡闹,我就让你好好闹腾一回,反正有人想看热闹。”
“吃点你爱吃的点心,解解酒。”
“唉!”安宁高兴的很,这会变得很听话,宫廷小点造型别致,味道更是甜而不腻。安宁左右手开弓,吃的不亦乐乎。
“安宁,你可擅长什么才艺”云麟这一问,安宁不吃了,立即停下来。认真的思考:“嗯,才艺?你是说跳舞啊,抚琴什么的么?”
“嗯。”
“我不会!”说完他埋头继续吃。
“你就会吃,会喝!梨花白梅这么高雅的酒,你是白喝了。反倒是不能添些歌舞,给太子助助兴。”云麟一脸埋怨。
安宁听了此话,放下手里的糕点,怅然若失。是啊,他怎么除了吃,就不会点别的。怎么想都觉得增加了一些烦恼。
“逍遥王,无妨。如果云麟公子真有雅兴,本宫倒是可以为你们抚琴一曲”见安宁此状,太子热心解围。
逍遥王不语。太子示意身旁的左离。很快琴已备好。太子款款落座,轻抬十指,妙音环绕周围,缓缓奏起。安宁觉得这画面太美了,太子如仙人一般,额头低垂,琉璃发箍束住的乌发散散垂落肩膀两侧,眉眼的俊朗和舒雅,因抚琴的姿态更显飘逸。安宁看呆了,梨花白梅酒意还在,眼睛渐渐闭上。隐约听到了海浪的声音,隐约见到叔爷爷老鱼给自己带来了肉包子和鸡腿,隐约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转身原来是云麟公子牵着凌风在那里等自己。安宁好开心。脸上幸福洋溢,云麟仔细端详着他。心里猜测:“他从前经历的都是些美好的事!竟然如此开心幸福”。
太子的眼眸也在逍遥王和安宁之间自然的流转,但更多的像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上。很快安宁脸上幸福的表情消失了,眉头蹙起,头轻轻的晃动,全身绷紧,痛苦逐渐加深。云麟紧紧地端详着他的变化“他到底在经历什么?”
太子似是没注意到安宁的变化,琴音仍悠扬的溢满大帐。不知为何,手掌心汗珠泛起,琴弦也变得涩涩,太子眼前起了一片薄雾,胸口沉重如压着巨石。一口咸涩涌直喉咙,太子闭了一眼,生生吞回肚中。草草收了曲子,好在只是无名曲,音消即是结尾,说突兀到也不意察觉。太子的惊悚用十里黄土埋在心底最深处,风神俊逸依然如初。
曲毕,太子递了个眼神给左离。左离悄然离开。
“安宁睡着了么?”太子看了眼安宁,表现一脸的惊讶。
邵云麟盯着太子,太子不知其意。云麟开口:“安宁过去的事我也不了解,现在你了解了多少?”
太子瞳孔睁大,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渺小如微尘。勉强恢复自己的积极心智,毕竟他是逍遥王。父皇最看重的人,江湖无人敢惹的人,天资第一的人.....罢了,不盼能与君为友,却不可与之为敌。太子表情落寞的真实,一眼的灰色,天空再无湛蓝。示弱也是种真诚。
“我不会称赞别人,即使欣赏你,我大概也不善于表明。我想说这琴确实很好!”逍遥王难有的平和,褪去往常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