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起床了,不多休息阵。”第二天早上爷爷带我逛起了这个水库基地,恰好白天那位黄姓老者。
“嗯。”这位老伯回过头来看着爷爷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去便不再回声。
“问老哥个事啊!”爷爷丝毫没有顾及到刚才的那个冷场,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请问当初的那些受害者中是不是有个叫刘霸的人?”爷爷低着头,露出一种很是憨厚的笑容,可是看着爷爷的这种笑容我心里却是猛然一缩,这个老油子一旦有了这种表情,这表明是个人下套啊!
果然我看到听到“刘霸”这个名字,那位黄姓老者的身体猛然一颤,慢慢的转过了头来挺着沙哑的声音道:“ 刘霸?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哦,无意间听到的。”爷爷显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对着一点也不在乎一般。
“是吗?”黄姓老者露出了一个狐疑的神情,盯着爷爷的眼睛细细的看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叫刘霸的人是你们那所谓的被山神选召的人吧!”爷爷看着黄姓老者的脸道:“我只想知道他出意外时的细节,能告诉我他是怎么走的吗?”
“刘霸啊!”黄姓老者仰面,挺起了起皱的面皮道:“他的具体死因谁也不知道,属于死不见尸的那一种吧!”老者说到这儿望着东面那座破烂的木屋子,露出了一种难言的神情道:“可苦了他妈了,大妹子啊!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看的都清楚啊!只是你一直放不开啊!此等逆子要与不要有何差别,你就走不出心中的坎啊!”
“那位老姐是?”爷爷循着黄姓老者的目光看去,正是那所谓疯婆子所居住的房子。
“刘霸的妈。”老者摇了摇头道:“一个苦命的女人,丈夫早死,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却是……”老者没有再说什么后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刘霸到底死没死?”爷爷再度问道。
“不知道。”黄姓老伯露出了一种回忆往事的神情,抬起头看着西天边蠕动了几下嘴唇道:“莫说是我,哪怕所有人都说不上他的去处。”
“怎么可能?”爷爷皱了皱眉道:“无人过问吗?”
“没有。”老伯再度摇了摇头,道:“当初跟刘霸一起出去打基坪的人,一直到回来才发现少了这么一个人,后来大伙在这附近找寻了一次,愣是什么也没找着。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说是刘霸被山神爷选中了,大家也就信服了这种说法,唯有他的母亲一直坚信他还活着,也就一直住在这儿了。”
“老哥。”爷爷叫住了转身离去的老者,道:“这里施工几天里死了这么多人,就真的全是被山神所选的人,就真的全是意外,真的就全部是死的不明不白?”
“唉,作为局外人的你是不会明白的。”老者一顿道:“这样也好,停工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了。”
“那恕我冒昧,再讨扰老哥一阵儿。”爷爷走上前挡住了老者的去路,道:“这儿是否施工期间曾无意挖出过一些青铜器皿?”
“你知道?”老者看着爷爷那仅存的一只眼露出了异色,干脆地道:“不错,确实出土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初这些东西初次出土就是三个人发现的,其中就有刘霸,后来将这批东西报到了县里,但是具体挖出了多少件,有没有剩下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盯着老伯颤颤巍巍的背影,爷爷弯下了头,好半天抬起头来喊道:“老哥看得倒是比谁清楚。”
老伯的背影一颤,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站着连头也没有回,道:“作为外来人的你们不懂,就这样挺好的,何必要打破这份平静,还是安安稳稳的在这儿住上几天,装个样子然后回到你们的小镇去吧!”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爷爷朝着老伯大喊,但他好象听没听见,依旧佝偻着身子,颤巍的走向远处。
“你知道吗?”爷爷再度大喊道:“也许就是你认为的平静会害死更多的人的。”
黄姓老者又是一顿,脚底那原本并不开阔的步子就这样停滞了下来。他象是在考虑什么一样,背对着我与爷爷蓦的一声淡笑,摇了摇头,再次抬腿向前走去。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听的出来这是一种苦笑。
“已是堪至立秋时节了,这山下可还有近千户人家还未曾迁出。若逢强势降雨必会引发这未完全竣工的水库崩塌,导致生灵涂炭,及此结果,老哥你于心何忍?”爷爷没有管他,依旧只是大声地朝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你……你……”黄姓老者再度停下了步子,踌躇了一阵子道:“你跟我来吧!”爷爷回头看了一下我,又看了一眼那依旧佝偻着身子拖着一种近乎疲倦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远方挪移的老者,对我道:“你自己先回吧!”
回到与爷爷住持一起挤过一宿的房屋中,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爷爷跟随那位老者走了,住持又不知去了哪里,就只余下了我一个人守在其中。我看到远处的塘子边上站着一个人,正在清洗着双手,似乎是有洗不净的晦气一般。我正在纳闷会是谁时,却恰巧看到那披在肩后的一缕灰白色的头发,这应该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疯婆子吧!
我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她的身后,但是待到我凑到她身边时,我方才看清她到底在干什么。这哪儿是在洗手啊!这分明就是……
她蹲在塘子旁边,一只涂满了血痂的手伸在里面,不停地摆动着,而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用它贴在手上一遍又一遍的刮着手上,那因时间长久而结为一体的黑色血痂。有时甚至可以看到那那因用力不当而再重添的几道血痕,而在她身边却丢着一个竹编的花篮,里面塞满了白色的冥币,与一对赤红的蜡烛。
“疯子。”我小声嘀咕了一声,就在这时她猛然回头看着我露出了渗人的一笑,那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亮的刺眼,使我不觉的后撤了几步。
“嘿嘿……”她傻傻地笑了起来,看着我将手中的刀递了过来。我拿眼睛偷着打量了一下这把伸递过来的刀,一抹腥红的色泽如同小孩涂鸦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刀身。而在那往后的木柄部分更甚,沾满了了莫名的血色肉沫凝结在了一起,透着一股陈旧的暗黑色让人看一眼便会呕吐。
强忍着心中的发黜,我伸手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了这把刀。
“嘿嘿……”她又是一阵的傻笑,露出的依旧是那种惨白至斯的色泽。她弯下了腰,从身旁的竹篮中取出了那两只大红的蜡烛,点着放在了身前。
一把白色的冥币凭空撒起,被这塘子边的一阵风吹得斜移了开来,纷纷扬扬地散落了一地,看着这猛然间变得专注的婆子,我不由得大感惊异难道她真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葬身在这个塘子底的吗?否则为何……
“霸儿啊!”待得这一篮子的纸币全部撒光后,她拿起了篮子站在了塘子边低泣一声,道:“别害怕啊!娘很快就会拉人下来陪你的。”
“你……你……你会说话。”我指着她一时脑中一片模糊,直到她再次转身对我露出了那种渗人的笑容时,我方是惊醒,惊叫出了声。
“嘿嘿……”她又是一阵傻笑,但是这看似傻气的笑容却使得我摸心悬在了嗓子间,一时不上不下。瞬时间背脊上涌出了一股冷汗,不自觉向后又是悄悄挪动了几步,亲眼看着她笑着离开了。
临近太阳落山时,爷爷与住持方才回到了小屋。我不知道那位老者对爷爷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爷爷那犹如罩上寒霜的面色绝对不会是什么尽如人意的好事。
“阿弥陀佛。”住持对着爷爷低诵一声佛号,将手放到了爷爷的肩头道:“事事皆心发,万象随性变。这便是众生恶相,六道之苦,何必要搁心于此上跨不过呢?”
“唉!”爷爷拍了拍住持那搭在肩头上的大手,低语一声:“万千虚象,人性之恶啊!”然后爷爷站了起来,看着西边的坠日道:“现在只希望此间事快快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