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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把黄沙

烈焰国境内,朔阳城。

这座如同一只巨兽趴伏于平原之上的城池,这座要塞在下方铺天盖地的将士不要命般的攻势之下,摇摇欲坠。

城墙上下,嘶吼声、厮杀声、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每时每刻都有人殒命,这昔日繁华的城池,此刻血色滔天。

终于,在双方士卒死伤无数之后,洛神国这方,有一个士卒勇猛无比,攀爬到这朔阳城墙之上,他满脸鲜血,神色狰狞,挥动手中的兵器,奋力拼杀。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士卒攀登而上,这也预示着朔阳城,即将失守。

在陈申身亡之后,不过短短三个月内,洛应天率领的军队以势如破竹之势,大败敌军,连下两座重大城池,烈焰国已是岌岌可危。

在这凡人城池之上,云霞之中,隐约可见三个人影,但仅凭肉#眼凡胎,不可查觉。

洛悠然眺望着下方的血腥之象,神情麻木,目色迷茫。她与父亲团聚这么些时日之后,洛应天担心她的安危,今日又拜托风清歌,将她送回江宁城。

风清歌临走之际,送出一枚玉佩,其内蕴含她的法力,赠与洛应天防身,以报其恩。不过,离去之前,她先带着李南山二人,来到了这凡间战场之上。

“凡人国家之间爆发战争,不外乎资源分布不均、利益分配不均、文明的差异以及矛盾冲突。修士之间出现争斗,不外于是,但却更加纯粹与残忍。”

风清歌看都不看下方芸芸众生一眼,明眸之中显露出些许落寞之色,“望你们二人能够明悟,修士也不过是个人实力强大一些,寿元长远一些,渴望着彻底摆脱凡尘俗世的凡人而已。生存、资源、利益,修士会将这些东西,看的更为重要。”

“苍天之下,皆为蝼蚁。大道无情,除非能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问道成仙,摆脱束缚己身的枷锁,不然当寿元断绝,生机散尽之时,这一切,都只是惘然。”

“凡人一生,弹指而逝,不过一把黄沙。修真一途,只是一种凡人渴求摆脱疾苦与寿元限制的方式;人间繁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光宗耀祖,与这修真一途相比,未必会落于下风。其中道理,望你们二人,也能明悟。”

洛悠然的神色更加迷茫;李南山似懂非懂,似有所悟。朔阳城城门终被攻破,烈焰国的这座重城要塞,落入洛应天之手。

风清歌言罢,玉手轻抬,庞大的法力再次将李南山二人包裹,下一刻,三人消失在这云霞之中。

----

江宁王府内,宫殿前。风清歌三人的身影蓦然出现。

李南山还处于因瞬移带来的恍惚之中,就听见清冷之音传来:

“李南山,身为修士,难以久居凡尘之中,徒增烦恼。你境界低微,难以在修真界立足,明日,为师带你回宗。”

李南山点头称是,人间灵气太过稀薄,他不能一直依赖灵气阵法修炼,前段日子的窘迫境地,让李南山明白,有一处洞天福地修炼,是一件多么重要、多么美妙的事情。

洛悠然闻言,神色大变,支支吾吾道:“清歌姐姐……李南山,你们明日,便要离开么……我……”

风清歌望向洛悠然,目露柔和,纤手一点,一只白玉色的手镯,出现在洛悠然的皓腕之上。

“悠然,这镯子送于你,危机时刻会护你性命。”

“我早已言明,你天资聪慧,也是与仙有缘之人。修真一途,你终究会踏上,不必强求。来日若有缘分,我们自会重逢。”

洛悠然一手摩挲着温润的手镯,眸光移向李南山,神色慌乱紧张,欲言又止,“我…你……”

李南山心中一叹,望着洛悠然,安慰道:“师尊说了,有缘自会重逢。悠然,你不必感伤,好好跟着萧先生学习,待你父亲凯旋而归,好吗?”

洛悠然俏脸不由得爬上一抹绯红,内心挣扎许久之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颤声道:“李南山,那……那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寻我,不要把我忘了,好不好?”

虽然李南山前世二十岁时,在赵夜清离开他后,变得醉生梦死,放浪不羁。但今生还是个书生时,其实他还是个未尝过男女之情滋味的初哥,可以说,现在他的灵魂老练阅历丰富,但身体很是纯洁,这两世五十多年的人生已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在蔚蓝星球上,他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都是他家中老头子的杰作,不过,这个家已经离他太过遥远。

所以,在李南山心中,他一直把仅仅豆蔻年华的洛悠然,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机灵任性又有点儿刁蛮,完全符合她的公主身份。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可这世上,在这朝夕相处之下,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不怀春呢?

或许当初,在李南山无意之下做文抄公时,写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随后又被洛悠然读到,在那时,朦胧的情意,已在她的心间,生出小小的嫩芽儿。

而现在,二人即将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情急之下,洛悠然一时间再也无法藏着心思,从而吐露心声。

李南山思绪纷飞,神色复杂,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定会回来寻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洛悠然的神色由慌张转为喜悦,眉花眼笑,脉脉含情,眸光似水。李南山与她对视,这情意绵绵,嫣然一笑的容颜,让他久埋深海、冷漠孤寂的一颗心,泛起一丝涟漪。

第二日。一切安排妥当,江宁事了,风清歌纤手轻点之下,她与李南山的身影,消失不见。

洛悠然默默地望着两人消失不见的地方,梨花带雨,满眼不舍。她心中所想,口中所念,全是那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李南山只觉自己的身体在无限被拉长,生出骨肉分离之感,所处之地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会转换一处。元婴修士的瞬移之能,一念千里,修为高深者,一念万里,不在话下。

如此这般,不知多久以后,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回过神来,李南山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在一座巍峨耸立、高耸入云、好似一柄出鞘古剑的山峰脚下。

风清歌翻手拿出一块小巧的令牌,其上刻画几缕云纹,她玉手一翻,这令牌闪起淡淡的光芒,从她手里脱离,缓缓漂浮到半空中。

眼前的山峰,顿时显现出一圈庞大的光幕,呈碗状倒扣于山峰之上,似是一个起遮掩与守护作用阵法。在云纹令牌作用之下,光幕泛起阵阵波纹,渐渐出现一个人形大小的缺口,风清歌收回令牌,飘然而入。李南山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光幕之内,又是另一番天地。七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静静矗立,云雾缭绕,碧水蓝天,仿佛世外桃源,宛若仙境,与世隔绝之感油然而生。

远方,一座座山峰由云霞呈拱桥状一一连接,山顶宫殿林立,雕栏画栋,古色古香,远远看去,心中不由得生出膜拜之感;近处,一条曲径通幽的青石台阶从山峰之上绵延而下,挺拔的青竹栽种两旁。

李南山浅浅吸上一口,浓郁化雾的灵气直直涌入体内,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他的修为好似都精进了一分。如此洞天福地,不愧是万余年前修真界第一宗门,风华宗。

李南山双目明亮,神情激动,不过心中却暗自嘀咕:这偌大的宗门内为何这么幽静,似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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