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街心三角公园,呈三角形状,中心设有一座暗喷泉。园内的花草树木已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春天景色。虽然面积不大,但基本设施完善,是市民休闲、儿童玩耍、公益宣传等的重要场所。
到了中午时分,公园里没什么人在。在园内的一角有两个身形不相上下,同样健硕英挺的男人在对峙着,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那气氛有种似强者对决前的平静和冷寂。
“这是我替蓝婷还给你的钱,只会有多不会少。”赵逸枫轻巧地拿出了一沓钱,大概有五六厘米厚吧,废话不多说,直入正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替她换钱?!”翁睿凯自是心中不爽,但不满之情未曾显露,只是言语间透着冷冷的质问。
自从蓝婷执意要给自己还钱,翁睿凯就一直避而不见,心里也难过极了。对于赵逸枫的约见有些意外,倒也不抗拒,反而愿意相见,有意正面了解一下赵逸枫,也可以从这男人身上略知蓝婷的近况。
“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和蓝婷发生了进一步关系的赵逸枫,话语里充满着宣誓主权的霸气和得意,底气足,使得气势上已赢了一截。然而感情之事能用输赢高低来定断吗?
“在我眼里,她是她,你是你,这钱我是不会收的,而且我不觉得她还欠我什么钱。若是有,那也是我甘心给她花的,没有打算要收回。”
翁睿凯嘴上不甘示弱,也确实如是,正如他给她的爱,他没有想过要收回,哪怕她已不再属意于他。心中早已一阵阵刺痛强忍着,但能怎么办?
赵逸枫冷眸直视着翁睿凯,一想到蓝婷可能与他有过一段缠绵,眼里尽是怒火,的确真让他恼火:你算哪根葱!你这态度不是明摆着不肯放手吗?
“蓝婷的事我管定了,我很不喜欢我的女人欠着其他男人的东西。”见翁睿凯没打算接收钱的赵逸枫,也没耐性耗下去,冷中带怒地说。
也不管翁睿凯还想怎样,直接把那一沓钱向着他随手甩了出去,红白相间的票子瞬间散开,洋洋洒洒地飘落一地,散落在翁睿凯的四周。
上万块的人民币啊!就这样可怜地被人丢弃和嫌弃了。
“这钱我算是给了,收不收是你的事。”赵逸枫看着翁睿凯仍不急不恼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又补话说道,“钱银已两清,再无拖欠,你们各不相干。”
情敌高姿态地向着自己身上甩扔钱的动作,这具有侮辱性质的还钱方式,本就让人难以接受,但在内心强大的翁睿凯眼里不算什么。
因为如果只是赵逸枫单方面意思的话,站在翁睿凯的角度来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恰恰证明了蓝婷的心并没有完全忘记他,而促使了赵逸枫采取了干预手段。
“这是蓝婷的意思吗?”翁睿凯看都不看砸在自己身上后又纷纷滑落的钱,就当被挠了一下痒,无关痛痒。他在乎的是蓝婷的态度,是否真的如此的决绝。
“看来,我要说得明白一点,蓝婷现在是我的人。我的女人,你就少惦记着!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我是不会允许有人觊觎她,你最好离她远点!”赵逸枫点到即止,一个干脆的转身,脚下生风地大步离开。
赵逸枫没有正面回应翁睿凯的问话,却侧面说明了他与蓝婷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关系。关系到了哪一步已经不言而喻了,这一点让翁睿凯不禁沮丧和懊恼。
也许有人会问,这样一个身心都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还稀罕来做什么呢?!
翁睿凯不禁苦笑连连:这是你的意思吗?如果是,那你的目的达到了。纵使我再喜欢你,我也有我的自尊,花了我的钱让你如此难过吗?难过到让人来刺激我,让我难堪。
心神恍惚的翁睿凯抬起脚,踩在了那些刚刚打在他身上而落下的冷冰冰的纸币,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相当的落寞和不甘。
不远处站有一个老头子,廉价陈旧的衣服早已穿得又脏又破,邹巴巴的裤子很宽松,像吊灯笼似的,松松垮垮。
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红白蓝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废弃掉的各种塑料瓶子、易拉罐、纸皮等等一切能回收换钱的废品。
老头子头发已灰白,肤色暗哑,脸上的皱纹很深很深,粗糙的双手上手纹也很深,一条条像刀刻一般明显而刺目,见证了岁月摧残与生活的坎坷。
因为要在垃圾里到处翻找,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又黏又黑的,每个指甲缝和手纹里也藏着黑泥。
也许走了很多路,加上上了年纪,一脸的倦怠疲惫,但依旧要坚持着。他必须要继续满大街地搜找着这些不值钱的宝贝,来维持着超低水平的温饱需求。
他看着两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在那里像争执着些什么,其中一个男子突然地一掷千金,然后看到自己日复一日地艰辛追求的红红票子,就这么轻易地丢弃一地时,不禁唏嘘人生和命运。
“小伙子,你的钱不要啦?”捡破烂的老头子看着地上为数不少的票子,格外醒目,精神为之一振,两眼迸发出贪婪的灼灼目光,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了。
“大爷,那不是我的钱!”正要离去的翁睿凯听闻背后人语声,回头看了看来者是一个可怜的老头子,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这边靠近,不好宣泄此时不痛快的情绪,但言辞间透着对那钱的厌恶。
“我都看到了,你们不能这么糟蹋钱啊!可咋办啊?”老头一直盯着地上的钱,一脸的惋惜,十分的舍不得,但又不能拿,搓着脏兮兮的手,干着急着。
“谁捡就谁要。”翁睿凯看着老头对那些钱一副怪可惜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无所谓地回了一句就迈开长腿走了。
“啊?真的吗?”老头看着翁睿凯决绝离去的背影,不理解的同时,欢天喜地,不要白不要,连忙弯腰捡拾着这一张张可爱的人民币,每捡一张就亲吻了一遍,恨不能四肢膜拜着这能让他困苦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的钞票。
“啧啧,这些年轻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你们不要,我可求之不得啊!天啊,好多钱啊!我的宝贝们……”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老头自言自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此老头叫范守财,65岁,其容貌体现出了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好几年。慌忙收拾好钱后的他变得有些闪闪缩缩,左右顾盼,见没人跟踪,急急地一瘸一拐地往位于城中村的家里跑回去了。
“老婆子,快来看看,我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有些气喘的范守财一踏进他那间破烂不堪的毛坯平房,就叫嚷了起来。
“瞧把你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我不看!垃圾堆里不就是那些破瓶烂罐的破玩意,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妪坐在狭小发黑的厨房里拣摘着自家在荒地里栽种的青菜,瞟看了一眼有些得意忘形的范守财。
“快点过来瞧瞧,我都怕吓着你。”范守财看着自家老婆子一副不搭理的冷淡模样,有些着急了,催促道。
“行,今天捡了什么破玩意回来,让你值得那么得瑟?”老妪梁善萍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站起来拍了拍身子,在又脏又旧的半身围裙上揩拭了两下手后,迎了过去。
得到回应的范守财兴奋得有些哆嗦地打开了红白蓝大袋子,好让梁善萍看得仔细些。放眼一看,梁善萍惊喜得两眼瞪得圆直,两手不由地捂住因诧异而张得老大的嘴巴,连连惊叫:“哦,天啊!我的天啊!”
欣喜若狂了片刻后,猛然刹停了下来,神色严肃地对着老伴范守财质疑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你不会又干了什么坏事吧?”
“瞧你说的,我哪还会呀!”范守财用手来回擦了一下鼻门,抽了两下鼻子。一副你太小瞧人的模样,带点傻笑否定道。
“急死我了!嫌报应得不够吗?你快点从实招来,这些钱是哪里来的?”看着老头在吊人胃口的德性,梁善萍一拍大腿,大声质问着。
于是,范守财一五一十地跟梁善萍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听完,梁善萍眼神依然疑惑地看着对面洋洋得意中的范守财,想从自家男人认真的神情上端详出说谎的端倪来。
范守财看着老婆子一副不相信他的神情生气了,敛迹起笑意,努起嘴巴,不满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没偷没抢,确实是捡来的,你爱信不信!”
“谁会嫌钱腥的?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你就不怕人家反悔找上门来要回钱去?再说这不劳而获之财,能拿吗?”梁善萍看着这些钱,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范守财有些不服气的口气,觉得这没什么呀。
“你傻呀!哪有这门子的道理?”看着老头执意要贪这非劳力得来的横财,梁善萍生气了,骂了一句。
是的,地上捡来的财物,不归捡拾者所有,必须把财物归还失主,或者交给公安机关处理,否则,就构成了侵占他人合法财产,是一种违法行为。所以不要以为地上捡到宝是好事,也许是麻烦的开端。
穷怕了的范守财才不管那么多呢。再说,他可是问过人得到应允的,确实是人家已经不要的东西才捡拿的。倔强的他可不舍得把这还没捂热的钱又交还回去。
“老头子,咱们不能再贪这点不义之财了。这些年我们的日子虽是过得苦了点,但还算踏实了下来。我们的报应已经受够了,不要再多招惹是非,你就快点把钱还回去吧。”梁善萍苦口婆心地劝着。
听罢,范守财看着那些钱,沉默了下来。他们如今如此困苦的日子,老来而无所依靠的境况,确是他们咎由自取的,怪不得人。又或许是他们应该要承受的,为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
“人都走了,又不认识,上哪找人去?”范守财口气有些松动。
“只要是那附近的人,总会找到的。实在找不来,可以上交给警察呀。”见老头没有太执意时,梁善萍心情轻松了一些。
后来,范守财下了一个决定。他是不打算把钱交给公安机关,每天早出晚归地继续以捡破烂为生,到处翻找捡破烂。顺便留意并寻找出三角公园里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然后再物归原主以求心安理得。
在没有找到人归还前,他每天都会把那一沓厚厚的纸币掏出来看看,饱饱眼福,过过手瘾。
然后如常地出去捡破烂,攒着一毛一块的零碎钱,吃着粗茶淡饭、清汤寡面,一点都没有动用那钱,哪怕是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