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找到路吗?”厉伟无奈地看着那个到处东张西望的戈难。
“这么血腥的画面,一时吓的我想不起来。”戈难一本正经的说。
不只是这些,戈难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跟男朋友上街一样,一个带脑子就行了,而他恰好是不带的那个。
厉伟把车停了下来,把窗帘都拉上。
“睡一觉吧,我很累了。”
没等戈难应承下来,厉伟庞大的身子就压在放平的座椅上。
戈难觉得自己真的很累了,他需要睡一觉,攒点精力应付眼前的事。
戈难不知道的是,那个在他腿上的狗头突然就像纹身一样,在皮肤上显露出薄薄的一层。
黑色的,异常诡异。
……
“不是我杀的,是他!不是我……”戈难一直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充满了悔恨。
隐约看见黑色的虚空里有一双手持着剑,在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脸上疯狂挥砍。
“救救我,救救我!”
要救谁?是谁?
戈难急切地表达着他的意念,但那个声音却慢慢沉下去了。
“哈哈哈哈,这样子多快乐啊!就一直杀!”
突然又出现了一种声音,是一种变态的悲伤。
明明就是伤心到死了,还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
戈难心里不由自主的吐槽着。
别人还没疯,他就要快疯了,他绝对不可能去吐槽这种事情,也不会听到这种声音,看到这些画面,那只小狗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感觉到戈难已经很艰难了,那些声音和画面就突然打上了马赛克,时不时哔的一声,或者是整个画面都模模糊糊的。
不是,这东西真的有用吗?戈难感觉自己的诉求得到了回应,心里立马就舒缓了很多,至少我和它还能交流,戈难这样想到。
过了许久,那些画面好像播放完了,给呆滞的戈难终于留了那么一丝丝的空隙。
一段他从未听过,热血沸腾的背景音乐以立体环绕的方式流动在他的耳道里。
正道的光,充斥着这个世界。
“你不是要我去净化他们吧?”戈难刚说出来就觉得不可能,这种事情,小说都写不出来这种剧情。
什么正义的使者?
未来的救世主。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卖点嘛!
戈难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他似乎得到了一种肯定的意思。
是的吗?
是的。
戈难不死心,一遍一遍地问着。
似是烦了,丢了一个闪光弹,刺目的光快要闪瞎戈难的眼睛时,戈难就醒了。
戈难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大大的光源直直地投进他们的车里,但厉伟不在。
我不是还在梦里吧?戈难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梦。
戈难打开车门,发现厉伟低着头蹲在马路牙子上。
“怎么了?”
“没事,你又做梦了。吓得我睡不着。”
戈难猜,他一定是说了些软弱的话。
“走吧,我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戈难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们已经被征召了。谁让我们是普通人呢?”
不是吧?
这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果然,戈难最擅长的就是被动接受命运了。
这次戈难什么都没问,他已经明白了,他就是个法王。
承认这点没什么不好的,躺,就要开开心心的躺。
车,再一次开向了戈难不知道的方向。
“你知道路吗?”
“有导航。”
“那之前?”
“没反应过来,应该是被你给传染了。”
戈难真的跪了,难道自己天生就是别人开心种子频繁扎根的地方吗?
……
厉伟其实是被叫醒的。
醒来的时候,有一群士兵围在车旁。
为首的队长告诉他们,上面征召身体健全的普通人,作为看押暴动修士的守卫。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只有修士才能被感染,普通人仅仅是心灵上受到创伤,而修士就是物理加法伤的双重伤害了。
“到了,我们得先去领装备。”
戈难只要亦步亦趋就好了。
十张低阶定身咒。
不破法衣两身。
没了。
戈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陋的装备。
“这不破法衣真能不破?”
“能。”
“个屁。”
“松子家的产品,呵呵呵。”
戈难也是跟着附和地笑了一下。
“我们在哪看管?”
“西山路。”
戈难突然想起他的家好像就在西山路。
他终于能回去了。
……
看管所是临时采建的。
环境很是简陋。
“你们是过来替班的吧?”
还没进去,两人就看见一个脸煞白煞白的中年人小跑着过来接他们。
“一晚上就好,白天我们会过来替班。”
进去之后,戈难才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塌在凳子上。
等到两个人走了,戈难才坐下来观察着这个看管所。
整个看管所就一间屋子。
他们和那些疯掉的修士待在一起。
中间隔着雷网。
两把椅子对称着摆布在地面上。
他选了左边的坐下。
对面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修士。
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不动最好,戈难庆幸着。
……
时间长了,戈难就发现不对劲了。
当他盯着对面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就能听到一些声响。
他鼓起勇气,努力不把视线移开。
“为什么总是我一个人在战斗?”
“为什么我这么孤独?”
“为什么……”
戈难听着听着,就感觉像是在听人讲一个她内心的故事。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充满了朝气,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来了,我就一步一步地解决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要这样的一步一步一步的毁掉我的生活?”
“你们夺走了我的家人,夺走了我的朋友,还夺走了我自己。”
“我为什么不能毁掉这一切?”
“杀掉他们!”
戈难被厉伟推了一下。
“你怎么了,怎么流泪了?”
“没事,你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吗?”
“没有,一直都很安静。”
戈难这才明白,这些声音就他一个人听得到。
他在思考。
那些他们根本就不是别人,全都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诞生了她,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到她。
她的生活在那个她的一些作为下变得分崩离析。
戈难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是要怎么净化?
他有一种直觉,倾诉,倾诉就好了。
把他想说的,都在心底告诉眼前这个女人。
“一个人又怎么样呢?”
“就是要一个人。”
“一个人慢慢地长大。她以前不懂,毕竟她第一次当人。她不知道情感如何去维护。”
“她不知道如何去强大自己。”
“她也不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崩溃,重建,周而复始,一日又一日。”
“她也不知道生命的美丽就在于在无数次的跌倒之后,登上高山看到的美景。”
“所以,你才要原谅你自己啊!”
“接受那个平凡的自己。”
“爱上这个丑陋的自己。”
“那才是你……”
戈难一口气全都说出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些看起来毫无逻辑的言语真的能净化别人吗?
戈难看了看依旧动也不动的女修士,也没有什么悟道金光之类的东西。
果然,还是没有什么用的。
只是,在一寸不为人知的皮肤上,黑色的印记正缓缓褪去。
……
终于熬好了第二天早上,来替班的却不是昨天那个中年人和年轻人的组合。
他们走出看管所,在外面活动着腿脚,坐了一晚上,屁股疼的很。
“我这次真的知道我家在哪了。”
厉伟没说话,只是送给戈难一个“戈难,你懂的”的眼神。
戈难真是无语,他不过是昨天没带脑子而已,真当他是无能的肌肉了吗?
戈难的家就在西山路。
所以他们就没开车,步行过去的。
远远看见那道熟悉的门的时候,戈难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了门。
然后就听见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
门开了。
一脸消瘦意的父母手里拿着菜刀和棍棒呆呆的看着戈难,双方硬是无语了五六秒钟才开口对话。
“你怎么回来了?”
“幸好的,你们没事!”
双方鼓了三四秒钟的话头撞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妈妈知道怎么做,赶快拉着戈难和厉伟进了屋子,然后拿那些桌子椅子堵上。
“虽然没什么用,但感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安心一点。”
“嗯,妈,这是厉伟,我同学。”
“这些杀千刀的修者,自己拜的祸,却要我们这些普通人来消受。”
戈难很想告诉妈妈其实他们都一样,也是人。他们也有无助的时候,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刚回来,不想和妈妈起争执,一切就顺着她就好了。
于是,戈难就嗯嗯嗯的应着。
今天,他心里终于有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