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一叶轻舟。
一缕缕秋风拂面,荡起水面点点涟漪,陆清欢纤细玉手上拈着茶碗啜香,秋水盈盈的两眸抬望着几只落单的鸿雁,不由来的长吁短叹。
这禁足整整一个月,对于喜欢到处贪玩的她来说,每时每刻都是备受煎熬折磨。
“唉!”
陆清欢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怪那些人,胸无笔墨却非要和小姐吟笺对诗,还被小姐给败的一塌糊涂。”丫鬟绿翠看着自家小姐一脸渭然,为小姐愤愤不平道。
陆清欢心中苦笑。
他们哪里是胸无笔墨,简直就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要不是自己仗着熟背唐诗三百首才堪堪占据上风,早就输了。
不得不说,鲤门亭里的那些诗人墨客都是人才。
“最可气的就是那个江南梦家的梦玉宁,若不是他,小姐也不会和那些文人斗起诗来,下回见到他,真想拿唾沫星子淬他一脸。”绿翠见自家小姐依旧颦眉不语,小脸愤愤然,口中碎碎念的骂道。
“噗“
陆清欢听到那最后一句,噗的笑出声,苦闷的脸蛋上骤然绽开了笑容,调侃道:“拿唾沫淬他一脸这等好玩之事,不妨算上你小姐我一个。”
绿翠提起了梦玉宁,陆清欢就想起了引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他简直咬牙切齿,若不是这厮,哪里会有后来生出的一系列的麻烦事端。
那一日,陆清欢是慕名来到声名远扬的鲤门亭,本想着观赏一下满山文人墨客的诗才风采,却没想到碰到了梦玉宁这个二货公子哥。
一路上对她纠缠不休就算了,还要死不死的,挥着把折扇,非得在她的面前抖擞文采。
“秋风不见桃,春雨温柔沙。未见小姐之前在下就犹如那秋风不曾见过桃花,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小姐,春风化雨,温柔了我这片黄沙啊!”
陆清欢望着他那就差大写上‘诗仙’两字的脸上,心中腹谤道:“见你大爷,就你作的那种诗,本小姐信手拈来”
陆清欢不服。
没办法,谁叫自己熟背唐诗三百首呢!哪怕真的诗仙来了,也得跪。
于是,便有了陆清欢于鲤门亭前作诗对弈梦玉宁三十二回合。
满山的文豪公子皆齐齐围观,梦玉宁不敌,在众目睽睽下败下阵来。
众人哗然震惊,纷纷跃跃欲试,连番上阵,陆清欢大汗涔涔,一人独斗一山文豪,竟是难逢敌手,独领风骚。
那日过后,天下惊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絮,妇孺皆知,据说此事还传入了当朝一国之君的耳中,连皇上都知道陆家陆远行有这么一个二女儿,在一次朝会上还特意提起点评道:“陆家二女才貌双绝,才压群豪”
也就有了后来,十大世族门阀,闻风而动,陸陸續續的赶往陆家提亲。
秋风荡漾,湖水涛涛,陆清欢伫立在小舟上,衣袂起舞,秀发有些凌乱,她拨开鬓角青丝,握着啜香的右手抬起,抿了一口自个刚鼓捣出来的茶水,不由皱眉,只觉的委实不好喝,泛着苦涩。
正欲将茶碗放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弯,嘴角倏的荡起一丝笑意,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前来陆家提亲的这十个家族里,有两家是来自烟雨水乡的江南道,其中一家则是那梦家。”
“他还敢来提亲,奴婢真替他害臊。”丫鬟绿翠一听是那江南梦家,顿时撅着樱桃似的小嘴,讥讽道。
“绿翠你要不替小姐先去会会他,看看能不能用唾沫星子去淹死他。”陆清欢朱唇微挑道。
绿翠一听,先前那股气愤填胸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只见她耸拉着脑袋,苦着小脸弱弱道:“小姐,莫要打趣奴婢了,若是小姐在场吩咐奴婢,奴婢保准淬他一身,可小姐不在,奴婢是万万不敢的。”
梦玉宁再怎么不要脸,好歹也是江南梦家的二公子。
江南梦家那可是江南第二大家族。
她作为古代下九流的丫鬟,自然不敢得罪。
陆清欢当然知晓这点,自然不会蛮不讲理到真让绿翠去挑衅梦玉宁,她望着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莞尔一笑道:“小姐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当真,绿翠准备划舟回阁。”
……
禁足的第一日,陆清欢晨时提竿在湖中垂钓一上午,午时高放着几个丫鬟在街市给她买来的纸鸢,直到日暮黑夜在闺房内点起烛火,端坐在书桌前翻读着一碟碟书卷。
禁足第二日,陆清欢在后院中斗着几只,不知几个奴才从何处弄来的几只蝈蝈儿,玩腻后,又带着几个丫鬟在园中踢起了蹴鞠。
第三日,陆清欢竟当起了园林,在花苑园内抢了园丁的活,戴着小草帽,修剪起了秋冬才开的花草,吓的那几位上了年纪老园丁颤颤巍巍道:“小姐万万使不得,您乃千金之躯,怎可干如此脏累的活,万一伤着了,老爷那里……“
只见她握着剪刀的两手出奇的娴熟老练,挂着笑容道:“我爹那里不打紧,几位尽管放心。”
直到第四日,瞅着没有可玩的东西,陆清欢又再次带着绿翠划舟赏湖,天气愈发的寒冷了,她只得裹上厚厚的袄衣。
她欹斜在舟上,一绵江风吹过脸颊,陆清欢柳悴眉颦,对着青空长叹道:“老天啊!何时才是个头。”
夜里,秋月高悬,洒下点点银辉,满天星光闪烁,好似眨巴着眼睛,昭示着明日晴空朗朗的好天气。
闺房卧榻上,被褥褶皱,陆清欢揪着一角床被,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这才仅仅只是过了四日,就已经枯燥无味了,还有那么长的时日,要疯,绝对要疯。
“不行,不行,明天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古粹戏剧,名角花怜,都不曾一览。青楼酒肆,绝代花魁说书先生,都不曾见过。提剑仗义,纵马江湖,都不曾走过,我堂堂陆清欢岂能被困在这一府中。”
“真不知道原来的陆清欢,十年深居府邸中是如何熬过去的。”提起曾经的陆清欢,现在的陆清欢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表示厉害。
翌日,清晨。
陆家长子的书房间,通宵一宿还在查阅账单批改文案的陆清河只听门外突然传来陆清欢那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的声音。
“大哥,你就跟爹说说,让爹撤了禁足令呗,我在府内待的都快发霉了。”
陆清河抬了抬头,睁着因熬夜而通红的两眼,皱了皱眉头,故作愠怒道:“二妹,你可知爹为了你的事,这数日忙的焦头烂额,爹将你禁足府内只不过是小小的惩戒,况且你十年都待过去了,区区一月算什么。”
陆清欢撒娇道:“哥,求你了。”
陆清河板着脸,道:“此事无须商量。”
……
出了大哥的书房离开了院子,陆清欢依旧不肯罢休,一溜烟的又跑去了三哥陆清风的院子,二哥常年不在府内,根本无须去找,就便知道无人。
陆清欢迈着轻盈步履,来到院子前,玉手轻轻推开雕花格棂扇院门,一股浓郁若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陆清风在桂树下给笼中养的兔子喂食。
她刚要启唇说话,只听陆清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二妹,你来了啊!“
声如清风明月,亦如他那明眸皓齿的俊美脸庞。
陆清欢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朱唇轻启道:“是啊,来找三哥有点事。”
“是想让三哥带你出府玩去?”他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滓,转身望着她道。
“还是三哥懂我,在府中实在无趣的很,哪有府外的花花世界好玩,要不三哥,你就带我出去玩呗。”
“可是爹他老人家说,没有他的命令不能擅自出府,况且各个大小府门口都有府卫把守着。”
她闻言,心中便知无戏,又欲唉声叹气,只听:
“不过…”
“不过什么?”
“虽各个府门皆有人把守,但我们可以翻围墙而出,三哥且知有处地方能很好的翻出去。”
“……”
陆清欢一拍脑门,对啊,怎么先前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可以翻围墙出去的啊。
……
在一处迫隘偏僻的角落里,乔装打扮穿起了男子绸衣的陆清欢和丫鬟绿翠,尾随在一身白衣楚楚的陆清风身后纵身翻墙而出。
围墙外是一个小巷。
陆清欢眨着那双若含盈盈秋水,极为好看的杏眼,望向狭窄小巷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垂髫戏笑,商贩吆喝,车水马龙,各种声音交汇,让她恍然有种快要重见天日的感觉。
“二妹,出来了,想去何处玩?”
“青楼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