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卿俊臣皱皱眉,“你跟踪我?”
“师兄……”云狐大大方方,“是你跟踪我。”
卿俊臣明知她狡辩,却无力还击,躬身钻进了船舱,云狐随之而入,吩咐艄公:“回岸上。”
艄公得令,掉转船头,徐徐而行。
云狐怡然自得的欣赏着河面风光,水波粼粼,水草丰茂。
卿俊臣闷头而坐,猜测自己与姐姐的对话,到底给这姑娘听去多少。
彼此毫无交流,等艄公将船撑回岸边,伸手管云狐要银子,云狐很是莫名其妙:“作何?”
艄公更是一脸费解:“船钱啊!”
云狐哼了声:“我花银子赁下你这条船,可你半路另接了别人,你摆渡是为赚钱,赚钱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就该讲究信用,不讲信用,我缘何要付你船钱。”
言毕下船,脚甫一着地,听后面的卿俊臣安抚艄公道:“船钱我来付。”
艄公先是一番感谢,然后小声牢骚:“从未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
卿俊臣苦笑:“你跟这个人讲道理,哼,哼哼。”
笑的颇为无奈,同门六载,欧阳翠花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你说她不好,她却得师父和太多师兄师姐们喜欢,你说她好,却经常能被她气得束手无策,远的不说,没来京城之前,不知苏玉妖怎么得罪了这位,她也不登门兴师问罪,也不找师父师兄们评理,她报复的方式开天辟地,竟然冒充苏玉妖到处拈花惹草惹是生非,以至于整个蠡县,大街小巷充斥着咒骂苏玉妖的声音,把苏玉妖气的差点吐血,所以,卿俊臣明知她在跟踪自己,更知道质问下去自己也赢不了她。
二人上了岸,诗会也即将开始,云狐对方才的事不提不问,卿俊臣也装聋作哑,二人融入闹嚷嚷的人群中,云狐猛地发现,那个绯色衣衫的女子也下了画坊,云狐偏头看了眼卿俊臣,见他眉头紧锁,云狐心里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向清高的四师兄亦如此。
喝了醒酒汤的张晟诈尸似的死而复生,腆着大肚子站在水边搭建的彩楼上,高声道:“皇恩浩荡……”
这样一开头,云狐就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了,皇帝老爷比你们辛苦比你们忙,倒是你们这些脑满肥肠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以诗之名,寻欢作乐,否则,既然是以诗会友,找些烟花女子作何呢。
云狐懒得听张晟废话,琢磨该如何打听屈二郎的事,一回头,对上那绯衣女子的目光,然后彼此都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把眼睛看向别处,云狐知道那女子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卿俊臣,只不过自己紧挨着卿俊臣罢了。
这个时候,张晟讲话完毕,以饱满的情绪热情邀请道:“张大人,请首坐。”
云狐正闲闲的东张西望,听闻张大人,猛看过去,不觉吃惊,还以为是张晟之父刑部尚书张勉来了呢,不想竟是自己认识的张怀安,云狐心里嘀咕,他怎么来了?
转而就豁然开朗,张怀安是文德殿大学士,饱学之人,来参加个诗会没什么大惊小怪,可他毕竟是内阁大臣,也学普通的文人墨客玩诗会,云狐嗤笑,皇帝老爷,你家教不严啊。
诗会开始了,在张晟的主持下,贵人们沿岸而坐,学着古人曲水流觞赋诗唱和,云狐怕给张怀安看见,他看见就等于秦谧看见了,自己忙着屈家的案子耽搁了投毒的案子,皇帝老爷一怒,还不得收回金令牌,再不准许自己出宫,是以云狐悄悄躲到看热闹的人们之中,想等诗会一过,寻了卿俊臣离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张怀安也没加入曲水流觞的诗会之中,由几个随从陪着,正往云狐这个方向而来,看样子有事先离开之意。
云狐低头躲避,张怀安倒也没注意到她,擦身而过,云狐却发现张怀安身边跟随的,还有那绯衣女子。
云狐心里替卿俊臣着急,就怕四师兄和这美人,一个是落花有意,另个是流水无情,卿俊臣年轻俊雅,奈何却只是个门派弟子,还是江湖上名声不太好的谍门,而张怀安不同,人家是堂堂的文德殿大学士,是皇帝老爷的宠臣,腹中有诗书,头上有光环,所以,四师兄只能是望美兴叹,徒留一腔痴情了。
正胡思乱想,忽听张怀安身边的随行人员道:“大人,卿姑娘想跟大人单独谈谈,卿姑娘说对大人仰慕已久。”
云狐愣了下,这美人,也姓卿!
张怀安似乎这才注意到紧随而来的卿弱弱,偏头觑了眼,神色淡淡:“我已老迈,无意风花雪月。”
决绝的说完,便喊人:“轿子呢?”
他是给张晟请来撑门面的,张勉名声显赫,可张晟只是个纨绔公子,怕自己的分量不足以做东道,所以请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张怀安来替自己挣面子,张怀安推脱不得,看在张勉的情分上,不得已而来,露个脸便想离开。
卿弱弱见他不待见自己,莞尔一笑,屈膝相送:“奴家只是仰慕大人之才,并无非分之想,既然大人公务繁忙,奴家恭送大人,大人慢走。”
张怀安知道这是张晟特意安排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感谢他抽身前来捧场,与这个女子不熟,也就没有只言片语的啰嗦,见自己的轿子抬了过来,随从也已打起轿帷,他一哈腰,方想上去,却见稀里哗啦一阵碎响,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从天而降很多银子,人们顿时骚乱起来,疯抢银子,不顾一切。
这桥段,似曾相识,云狐那里也正奇怪,却见面前绯红一闪,是卿弱弱,方才还千娇百媚的美人,突然眼光一凛,袖口处滑出一柄短刀。
云狐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步跨了过去,向正往轿子里钻的张怀安的屁股使劲踹了一脚,张怀安没防备,一下子扑进轿子。
随从吓了一跳,高喊:“有刺客,保护大人!”
随扈的兵士将云狐团团围住,就是这个人踹大人屁股的。
云狐垂手而立,面不改色心不跳,含笑看向卿弱弱,见卿弱弱已经掉头而去,那绯色的身影仍旧婀娜,使人望而生怜。
兵士们扭住云狐,张怀安也从轿子里走了下来,乍然见是云狐,他也怔住:“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