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一抹明皇徐徐而至,众人跪倒山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珠金冠束发,仪表堂堂俊逸威严。身着广袖龙袍,九色真龙栩栩如生,金玉束腰坠着两颗羊脂蟠龙扣,脚登黑色祥云履,朗朗正气浩浩乾坤。此人正是锦华皇帝,巍然负手而行,声如洪钟大呵道:“大胆!”
余韵未绝,众人已伏地叩拜,齐道:“皇上息怒!”
黑压压的人头中戳着一锥素色宫装,此人正是姬无双无疑。他施了障眼法,人家只当他是无法无天的上官清染,见怪不怪。姬无双不拜那是情理之中,可是,秦悦不拜就兹事体大了。
率先回神的常德顺,上前尖声告诫道:“秦家丫头,见到皇上还不跪,是想脑袋搬家么?”
其实,秦悦在看到姬无双回身打量时,就意识到不对劲,她也想转身参拜,可是生平第一次见活皇帝,手脚根本不听使唤,一时僵住误了事。好在脑子还算清明,快速推演着补救之法。一时之间,只闪现出三个方案:
方案一,很识时务地噗通跪地叩首,脆生生地喊道:“儿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问题是她本身就是个冒牌货,而且冒牌儿的十分彻底,她不是皇帝钦点的玉王妃,甚至不是庶女秦悦。若皇帝心情好,可能龙颜大悦,免了她的欺君死罪,认了她当儿媳,然后,随随便便赏两样东西,培养一下感情。但若皇帝心情不好,龙颜大怒,给她定罪打入天牢就地正法,小命休矣。第一套方案完全看皇帝的心情,皇帝心海底针,摸不透,慎用。
方案二,挟持姬无双,威胁皇帝大赦天下。这样一来,不但直接赦免她的欺君之罪,也间接救了原身的母族,可谓一举两得。可是,劫持这事,难度太大,一,是需要姬无双那厮的配合;二,是须想个万完之策,保障黄帝老儿不会事后变卦。但是,要让姬无双配合她,是万万不可能的。那厮若愿意,直接把她变走得了,何必搞的这么麻烦。再则,皇帝老儿居庙堂之高运筹帷幄于天下,不好糊弄。想让皇帝老儿心甘情愿地大赦天理,这事似乎不在她能力范畴之内。说来说去,这可能是笔陪本儿买卖。第二套方安行不通。
方案三,谎称怀孕,蒙混过关。不过,这事还是需要姬无双的配合,但不敢保证那厮不会落井下石。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把上官清染当眼珠子疼,只要让他相信她怀孕,死局就破了。但是,太医也不是吃干饭的,若被当场戳穿,恐怕会死的更惨。第三套方案难度高,反噬严重,慎用。
时间短、任务急,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三个方案相较之下,哪个的胜算大些呢?正当秦悦踌躇间,众人肉眼不及之处,姬无双与墨白眼神交会,电光火石,硝烟弥漫,两股真气腾空相撞二龙顶角而斗。异度空间,天雷乍响。现实空间时空凝滞,姬无双与墨白同时腾空掠向对方。
那厢,墨白现金狼帝君原身,头上盔缨光焰焰,腰间带束彩霞鲜。身穿铠甲龙鳞砌,上罩红袍烈火然。圆眼睁开光擎电,钢须飘起乱飞烟。后羿长弓轻提手,狼牙金箭斜耀肩,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
这厢,姬无双现九尾狐原身,头戴紫晶云珠箍,肩承银狐皮裘挂,腰束黑莲流光溅,身穿天蚕赑屃袍,脚登祥云流星履,额现赤月追星印,鬓旁菱纹水生花,九尾银辉羽飘洒,手擎玄弩御金银双蛇而击。
墨白御箭,移形换影豺狼虎豹震裂天地。姬无双击弩,变幻莫测狐蛇凰鶴领舞长空。一刚一柔,并济之间,刚强柔弱、刚进弱退,刚强则折,柔而化刚。不过十射,墨白便败下阵来,轰然倒地血留不止,不禁负气道:“仲黎,你别得意,待本尊回去养好伤来,与你再战。”
姬无双冷冷一瞥,淡然道:“魔尊着实伤得不轻,你派魔军滋扰本尊多时,尽会叫错本尊姓名。本尊就免为其难提醒你,本尊是青丘姬无双,你且记下莫再叫错。”
墨白一听这话,不顾身上的伤,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呆子,居然还未记起,好好好!本魔尊就大发慈悲,与你说道说道。本魔尊不只知道你的今生是青丘储君姬无双,还知道,你的前世是天族二殿仲黎。你可知道,本魔尊的前世是谁?”
姬无双懒得跟他啰嗦,径自拂袖而去,墨白伤重无力阻挠,只得在异度空间内大喊道:“本魔尊的前世是天族大殿云白,是你大哥。”
现实中,时空恢复。众人等着秦悦下跪请安,秦悦本人不断用眼神向姬无双发射求救信号,奈何姬无双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袖手旁观。
锦华皇帝见惯了动不动就下跪的人,还没见过殿前失仪到不怕死的人,威严道:“镇南王府庶女秦悦,你可知罪?”声音不大,效果不小,众人齐齐一震。
秦悦心里咯噔一下,脑筋一转急中生智,瞬间有了主意,笑着拜了拜道:“皇上容禀!”
皇帝挑眉,戏谑道:“这么快就准备好遗言了?”众人又是齐齐一震,都道这秦悦死定了。
秦悦汗如雨下,干笑两声,陪笑道,“皇上真是爱说笑。”
皇帝反映极快地回道:“朕哪有那闲功夫。”嘴上虽这样说,面上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秦悦几乎确定治不住儿子的皇帝老子拿她这个外人开涮,心中已是哀嚎一片,面上强撑,陪笑道:“皇上不想知道民女为何不能下跪么?”
皇帝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啧了啧嘴道:“朕还以为,能听到点什么好玩儿的事呢,结果,还是这么无趣,拖出去砍了吧!”
“是!”说是迟那是快,一众大内侍卫拔刀相向。
秦悦看似突兀地跳起来,跑到姬无双跟着,指着他大吼道:“民女不跪,是因为玉王!”祸水东引,有本事去修理你的‘宝贝儿子’去。
皇帝颇有兴致地挥退了侍卫,问道:“你殿前失义,跟朕的染儿有何干系啊?”这小子今天颇不正常,平常遇上这种闹剧早撤了,难不成他还真看上了秦家丫头。
秦悦将碍事的苏流冠抛给身后的宫人,凑到皇帝近前,悄声道:“皇上可知,玉王已是民女的夫君?”
皇帝抚着下巴打量一阵,心里默默评头论足,额点水莲、赤瞳生辉,身材玲long、模样娇俏,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刚说啥?哦!她说染儿已是她的夫妻。没错!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配合地点点头道:“知道呀!那又如何?”丫头挺有意思,跟时下的姑娘大不一样,难不成真若墨白他们所言是个妖女。
秦悦浑然不觉危机临近,戏精上身地提着衣袖掩面而泣,边哭边道:“天地君亲师,民女遵女则教导,以夫为天,玉王他不跪您,民女怎敢跪您?”
皇帝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宝贝儿子,转头道:“朕觉着,这个理由……牵强,太过牵强。”说着拿目光扫了一眼貌似在掩面哭泣实则在给姬无双递眼色的秦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过呢……”秦悦一听这转折的语气,不禁放下衣袖,欢喜道:“不过怎样?”血瞳流光异彩芳华无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皇帝老儿吃不准来路,却看着心生欢喜。
皇帝换上笑容可掬的模样,笑呵呵地道:“不过朕觉得……能接受。”见秦悦眉开笑脸,不禁玩心又起,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呢?秦悦终于知道什么是乐极生悲,哭丧着脸告饶道:“皇上,能不‘但是’不?”
皇帝伸出戴着颗硕大绿宝石的食指,在秦悦眼前摇了摇,顽皮地瘪嘴道:“朕定的儿媳是镇南王府的嫡女秦红绵,你是庶女秦悦,你竟敢替嫁皇家,这该当何罪呀?”
‘在这儿等下她呢!’秦悦心里门儿清,该来的迟早要来,何不就此来次危机公关,陪笑道:“皇上明鉴!关于替嫁的这档子事儿,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呀!”说着又嘤嘤哭起,可惜看戏的人多,真心帮忙的一个没有,担心皇帝失了耐性,赶紧收声,紧接着道,“民女之所以会答应替嫡姐出嫁,是因为镇南王拿母族人的性命要挟民女。民女的娘姓康,娘家是商贾之家、云城首富、乐善好施。天启七年,秦家败落,秦牧之带着母亲投靠康家,康家收留了秦家母子,没多久便将女儿许配给秦牧之。天启八年,秦牧之高中武状元,带兵平定南蕃之乱,被封镇南王。天启十年,康家家主去世,康家生意败落,秦牧之以不事生产为名,宠妾灭妻扶正新人。民女不过是镇南王酒醉误事所生,自然比不了金贵的嫡女,若民女不答应替嫁,镇南王便要对付康家,镇南王弄死康家人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还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原来如此,皇帝抚着下巴想了想道:“你要朕如何帮你?”
秦悦收起哭脸,义正言辞地道:“镇南王秦牧之欺君罔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罢官抄家永不续用。”
皇帝眨了眨眼,评心而论觉着丫头这案办的还算公正,倒聪明的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于是,故作不解地挑眉道:“这就完事儿了?‘欺君罔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可是死罪呀!仅仅‘罢官抄家、永不续用’似乎太过儿戏,你看要不要加上‘游街示众午门斩首以儆效尤’呢?”
秦悦摆了摆双手道:“民女认为不需要。杀了人才需要偿命,他只是要挟,最多算恐吓,又没有真正构成杀人,不用‘午门斩首’了。至于‘游街示众’嘛,由皇上高兴罢。”
皇帝转身招了招手,将人堆里站着的林月瑶叫了出来,“林丫头,你觉着呢?秦丫头这案办的如何?”
林月瑶憋了许久,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嗤笑道:“皇上,她就是个妖女,妖女的话怎能作数。镇南王府的人都是最熟悉秦悦的人,这妖女处心积虑地要整死镇南王府的人,意欲何为?玉王要娶的是天下第一美人,镇南王府的嫡女秦红绵。庶女秦悦目不识丁唯唯诺诺怎会有胆替嫁皇家?所以,民女断言,眼前这个人并非秦悦本人。请皇上仔细看看她那双诡异骇人的赤血双瞳,仿佛地狱索命的恶鬼,哪有正常人会长成这个样子。请皇上恩准民女开坛做法,将妖女打回原形。”
皇帝抚着下巴,看了看林月瑶,又转头看了看秦悦,故作为难道:“你们俩说的都很有道理,朕不知该如何决断,要不你们问问玉王吧!朕觉着这事儿,他来断最合适不过!”说着望向姬无双,却见他目光定在远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另外一个上管清染扶着受伤的墨白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