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内。
顾子寒的意识慢慢地恢复清醒的时候,习惯性地要去抱身边的人,可是却捞了个空,猛地睁开眼睛,果然,唐宁夏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去打唐宁夏的电话,看了眼她换下来的病号服,又发现车钥匙消失不见了,他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来,然后他去了学校。
她了解唐宁夏,如果她恢复记忆了,肯定先回这个地方。
可是他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所学校,尽管这里举行过很多次同学聚会。
起初他觉得自己是懒得来这种聚会,浪费时间,后来才慢慢明白,这个地方有太多唐宁夏的足迹,他怕来了就会忍不住想起。
就跟七年前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S市一样,不是因为他讨厌唐宁夏讨厌到了那种地步,而是……他害怕这座她生活过的城市,害怕自己抬头低头不经意就想起她的声音和身影。
可惜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到了学校,顾子寒凭着记忆走向人工湖,果然远远就看见了唐宁夏坐在湖边,朝着湖里扔石子。
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姿势,就连坐的都是当年的地方。
她果然已经恢复记忆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顾子寒的心脏还是被刺了一下。七年前他有多过分自己知道,唐宁夏……也许真的不会原谅他。
他慢慢地走过去,停在唐宁夏的身后。
唐宁夏很快就感觉到了顾子寒,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光是从影子来辨认她都能分辨出来那是顾子寒。
她对顾子寒,刻骨铭心到这种地步。
可是,顾子寒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难道她发现她恢复记忆了?
仔细想了想,唐宁夏就释怀了,顾子寒是什么人?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说不定昨天晚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她恢复记忆了。
唐宁夏回头看向顾子寒,现在是白天,她把他看得更加清楚了。和七年前相比,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身上那种疏离稳重的冷漠气质依然,唯一的变化,是他终于承认他爱她。
七年前说出“唐宁夏,你根本不知廉耻,真的很……贱”的人,居然爱上了她……
顾子寒慢慢地靠近唐宁夏,问:“宁夏,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害怕什么吗?”
唐宁夏想也不想就说:“怕我恢复记忆,然后就会恨你?”
顾子寒摇摇头:“是害怕你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我。”他知道,唐宁夏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一切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唐宁夏也许就会不再爱他。
“……”唐宁夏相信顾子寒的话,她也看见顾子寒眼底深深的恐惧,心脏隐隐作用……
可是,能怎么办呢?七年前顾子寒决定让她付出代价的时候,没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没有做任何准备,而她,也无法这么快就原谅他。
唐宁夏站起来,“这些年睿睿只问过我一次他爹地是谁,我答不上来,后来他就没再问过。现在他知道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所以先让睿睿跟你住一段时间,照顾好他。过段时间我会把他接回来跟我一起住。”
她其实是在告诉顾子寒,她要离开他了。
说完唐宁夏就想走,顾子寒猛地攥住她的手,“你不能搬走,睿睿需要你。”
“他已经长大了。”唐宁夏一点一点地挣开顾子寒的手,“几天不见我也没什么。”
“……”可是他不能!
就在唐宁夏快要完全挣开顾子寒的手时,顾子寒猛地一用力,把唐宁夏拉入怀中圈住,低下头,衔住了她的双唇。
唐宁夏用力地挣扎,却被顾子寒抱得更紧,好像要这辈子都不松手了一样。
“唔……”没有办法,唐宁夏只能捶打顾子寒的双肩,混蛋,这里可是学校啊,他怎么能这样?
顾子寒仍然无动于衷,过了好久,唐宁夏的脸上都浮出来一抹浅浅的粉色了,他才松开唐宁夏,然后,他拉着唐宁夏往学校门口走。
“喂,顾子寒……”唐宁夏挣扎无能,只能被拉着走。
到了学校门口,顾子寒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唐宁夏说:“七年前,你在这里强吻了我。”
唐宁夏想了想,的确,“然后呢?你要我道歉吗?”
然后,顾子寒低下头来,像七年前唐宁夏吻他那样蛮横地吻了唐宁夏。
“……”唐宁夏不解地看着顾子寒,他在干嘛?
“七年前你是怎么追到我的,我就怎么把你追回来。”顾子寒认真地看着唐宁夏的眼睛,“我不可能会再放开你。唐宁夏,你听好,从现在起,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你怎么闹都可以,恨我、怪我,像我七年对你那样对我,或者更加过分,都随你。但是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让你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
“……”唐宁夏知道,顾子寒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开始他纵容她,但是她也要纵容他追她。
他们开始玩一个叫“角色对换”的游戏。
“我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的!”学着顾子寒七年前的样子,唐宁夏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她现在才发现,说这句话的滋味真的不是一般般的好。
“……”顾子寒看见了唐宁夏眼底的倨傲,隐隐约约感觉到,七年前的唐宁夏回来了,那个你咬她一口,她就要咬掉你一块肉的唐宁夏回来了。
回来了,很好!
顾子寒手上一用力,长臂一伸,唐宁夏就被他稳稳地禁锢如怀中:“试试看。唐宁夏,就算你不爱我了,你也休想从我身边逃走。”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再也不会。
唐宁夏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忘不了那句歌词是吗?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听听另外一首,有句歌词是‘Thatit'stoolatetoapologize,It'stoolate!”
顾子寒一愣,唐宁夏就找到了挣脱他的机会,飞速溜走了。
看着唐宁夏呼啸着离开的车尾,顾子寒不断地想着她刚才那句话:道歉已经太迟,太迟了……
现在道歉已经太迟,唐宁夏真的可以狠下心,再也不愿意原谅他吗?
就算她不愿意原谅他,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放弃她!
不把她追回来,他怎么弥补七年前放下的错?
他错了一次,绝不可能再错第二次!
唐宁夏已经把车开出去很远,看了眼后视镜,顾子寒没追上来,她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思考。
顾子寒说在他允许的范围内,她可以随意闹。笨死了,这么说,不就是等于让她越过他允许的范围,然后尽情地闹吗?她就不信她做了顾子寒无法容忍的事情,顾子寒能掐死她!
至于顾子寒的范围,她大概是知道的——她不准靠近别的男人。
或许她在顾子寒身上捅一刀下去,或者拿走他所有的财产,顾子寒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她靠近别的男人,顾子寒一定会抓狂。
既然这样,她……
唐宁夏首先做的事情是回了家。挑战顾子寒的底线之前,她得先见见自己的父母。
七年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好。
车子开到家门前的时候,唐宁夏竟然不敢下车。
她的家人都在这里,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忘记这个地方七年了,这是……她的家啊。
不一会,她看见已经比七年前苍老了很多的妈妈走出来,眼眶终于红了,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路中间,默默地看着妈妈的身影。
唐妈妈是准备出门的,锁好门转了个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儿。
七年了,如果不是顾子寒那场轰动大半个地球的求婚仪式,她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她上一次看见宁夏,她还是穿着高中校服和帆布鞋的小姑娘,个子还没这么高,整天跑跑跳跳的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似的,仿佛才是昨天的事情。
可是再见到,她已经是个大姑娘,她穿上了干练的西装,高跟鞋取代了帆布鞋,她的女儿……长大了。
“妈……”唐宁夏的眼泪汹涌而出,她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七年不见的母亲。
“宁夏,我的女儿……”唐妈妈嚎啕痛哭,终于是引来了屋内的人的注意,唐爸爸跑出来,父母女三个人抱头痛哭。
过去许久,唐宁夏终于被父母带进屋,她说出自己七年前要许慕茹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死了的原因,父母听得眼泪直流,唐妈妈捂着脸说:“那时我们想的是等过段时间再把你接回来,谁会料到你居然那么傻。”
“……”唐宁夏仔细地回忆那个时候的心情,她被家人抛弃了,被顾子寒抛弃了,忽然就觉得自己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心绝望得跟寸草不生的荒原一样,死是她唯一想到的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爸,妈,对不起。”唐宁夏深吸了口气,“我知道错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却毫无预兆地用死讯瞒骗了父母,离开了七年,已经是最大的不孝。
唐爸爸摇了摇头:“宁夏,你回来就好,我们不怪你。”
“是,回来就好。”唐妈妈紧握着女儿的手不放,“对了,宁夏,你什么时候把孩子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唐宁夏有些诧异父母为什么没问七年前是怎么怀上睿睿的,但是不问也好,那件事情,她难以启齿。
“过几天我把他带回来。”唐宁夏说,“他现在跟顾子寒住在一起。”
提气顾子寒,唐爸爸和唐妈妈还是生气的,问:“宁夏,你还打算和他结婚吗?”
唐宁夏看了看手上价值不菲的戒指,脱了下来:“妈,给我安排相亲吧。十年前是我太傻,认识了顾子寒就看不见别人了,现在……我想开了。”
唐妈妈也不希望女儿再和顾子寒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去替唐宁夏选合适的人,给她安排相亲了。
唐宁夏笑了,顾子寒不允许什么,她偏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