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一群废物,本宫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本宫的吗?”穆尘依旧面无表情,却开口缓缓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话音刚落,下面齐刷刷地跪倒,仿佛约好了一般,诚惶诚恐:“娘娘明鉴!”
穆尘一声冷笑,又抬手掷出一个杯子,蓦地勃然大怒:“你们这么多个人去查查皇上的动静都没个结果!要你们有个什么用,蒸了喂狗便好!本宫养几只狗还知道给本宫报信……”
旁边那喂紫衣女子像是听不下去了,踌躇许久轻轻开口:“妹妹,何必多这么大的火气,这些人虽然无用,平日里却也端茶倒水的,小惩便可,动了火气还伤着了妹妹的身子。”
只见穆尘的怒容不见,冷笑一声:“岚妃这话怎讲?虽然皇上专宠本宫,可后宫佳丽三千,应是岚妃第二得宠吧,何必如此假装贤良?几个奴才而已!”
第二得宠?
听到这样的话,穆冰不得不细细打量那名被唤作岚妃的紫衣女子。
巴掌小脸,五官精致,远远看去让人无比怜惜,真谓小鸟依人。只是肤色有些苍白,像是身体欠佳的模样。
穆冰不由暗暗叹道:倘若自己化作木偶时不是那般惊为天人的面貌,或许方承宁便不会如此喜爱了吧……
却见岚妃苦笑,并无掺假:“妹妹真会说笑,谁不知皇上独宠你一人,所谓的第二得宠也不过是同本宫弹琴作诗,本宫入宫多年并未侍寝一次。”
说着,眸中也染上几丝悲戚之意。
听到这样的话,穆尘的脸色似是好了几分,长出几口气,才继续开口说道:“姐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近几日,皇上竟从未看过本宫一眼,更别提侍寝,本宫心里自是极其不痛快,派这些奴才们去打探打探皇上的动静,却没想到……”说着,似是火气又大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的什么消息也没有带回来!难不成压本宫亲自动手!他们这些没用的!”
“妹妹,你又动怒了。”岚妃摇头,嘴角微微弯起,“那皇上的寝殿岂是这些下人们随意可以进出的,看来你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皇上定是有了新欢。”穆尘用手帕轻轻扇动,似是热了的模样,下面一个丫鬟连忙上前取出团扇为其驱热,“否则不会连续几日都不召见本宫。”
岚妃垂头,表情几分悲哀:就算皇上真的有新欢又如何?她们被困在这后宫之中,从不曾真正得宠,曾经不得,以后更不得。
穆尘并没察觉岚妃的不对,只是声音尖锐了几分:“姐姐有何高见?皇上如若真有了新欢对我们都不利,现如今皇后的位置可是空着的,如果有一天……”
说道这里的话适时地停住,二人都对看一眼。
其实无论谁做皇后对岚妃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们众多妃子在这宫中终日不得宠,只是面前度日罢了。可是她岚家和穆家一向交好,她虽不喜欢穆尘,但却不得不讨好于她。
看着岚妃略带悲哀却十分平静的模样,穆尘挑了挑眉头,尖声道:“莫不成是姐姐有了什么好的想法?”
下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岚妃看,都盼得她想出一个好的办法,也使得他们这些做奴才少遭些罪。
岚妃长叹一口气,虽自己不想卷入,可这便是不得不卷入了吧?
穆冰正在外面听得津津有味,知道她们所说之人正是自己吧?自己每日同方承宁在寝殿中有说有笑,却也苦了她们在外头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穆冰竟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轻声笑了出来。
穆尘立即警觉,声音又挑了八个度,听得穆冰鸡皮疙瘩直起:“谁?!给本宫滚出来!”
穆冰忍不住笑容,只得匆匆离开,另一面却又暗暗心忧:自己自从附身进这木偶里后怎么情绪都变得不受控制?自己曾经那些惊为天人的克制能力都到哪里去了?
毕竟还是有些身手的,她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穆尘的抓捕,竟又走回了刚刚路过的那个后花园。
夜色如水,穆冰呆站在那里,轻轻吸了几口气。
调皮地站在白玉池子上,用手掬了几捧清凉的水,轻轻地放在鼻前嗅着,果然一股荷花的清香。
正当她沉醉在这样的香气中时,庭院之中竟响起了脚步的声音,穆冰心中大骇,慌张回头却不知何处躲闪,正向咬牙潜进池中,却见了一抹熟悉的金黄袍子刺进她的眼中,几乎要晃出泪来。
来者正是方承宁。
只见方承宁微微扬起下巴,眸中一丝笑意。他的目光落在亭亭立于池上的穆冰。或许是由于夜晚的原因,他的身影竟比平日多了水的温柔,夜的深沉。
方承宁与众大臣商讨了要是,心情沉闷,正打算去花园走走,没想到竟看到了眼前的这一暮。
那个仿佛九天下凡的女子,站在荷花池子前,双手捧着清凉的池水,一脸娇憨笑容,眸似星光,肤比花嫩。
还有她略带慌张望向自己的眼神,竟也多了几丝让他着迷的神色。
这打底是为什么?
“小木偶,这么晚,是来欣赏风景的么?”略带调侃的语气,却听得穆冰心里一动。
穆冰回过神来,连忙奔下池子,诚惶诚恐地同方承宁作礼:“皇上赎罪,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并无他意……”
“起来吧。”方承宁眼中的笑意未减,伸出一只手来有力地将她扶了起来,“以后同朕这些礼仪便免了,朕心里看着不舒服。”
穆冰怔怔起身,抬起头来受宠若惊地望着方承宁。
只见方承宁微微一笑,无比自然地牵起了穆冰的手,二人肩并肩地向荷花池子走去。
夜色带着凉气打在二人的身上,带着月光的皎白,将一切映得一清二楚。
“这个花园美么?”方承宁的目光停留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上,声音清晰地传进穆冰的耳朵里。
“很美……”穆冰由衷地回答,四处环顾。
“嗯。”方承宁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继续带着笑意说道,“这地方……曾是父皇专门为母妃所建的,听说那时母妃产下我后不知为何经常心情不佳,很少展露笑颜,父皇为了博她一笑,便命人建了这地方,让她散心。”
穆冰有些错愕地转头,望向方承宁的脸。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悲戚之意。
方承宁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母妃并不是皇后,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那……”穆冰诺诺,却又不敢继续问下去,生怕触到了方承宁的痛处。
“可是,最终还是我做了皇帝。”方承宁不置可否,眸子带着寒光和傲然睥睨四周,却隐隐可见一抹黑夜般的悲痛,藏伏其中。
自与他日日相处以来,这样的悲痛就时常在方承宁的眼中,挥之不去,穆冰很想去安慰他,却不知用怎样的语言,或许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就是最好的结果。
二人牵着手,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夜色早已浸透了衣衫,冷得彻骨。
不远处又传来夜莺的啼鸣,方承宁突然露出一抹微笑来,从怀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长萧,问:“木棉,你可精通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