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言就这样斩了下来,虽远隔数丈,但刀客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抬手举刀横在了身前,一股无形的牵引力将周遭的天地灵气汇聚到了谢无言的刀前,随着刀的缓缓下落,这些灵气汇拢聚合成了一道无形的巨刃将斩势传递到了刀客的身前。
这便是武道双修的战法,武道通常被分为炼体,通感,宗师三个境界,不过和修道不同,这三个境界并无高低之分,而更像是三个不同的修行门类,炼体顾名思义就是通过训练锤炼自己的肉体,让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不同的训练方式会有不同的功能显现,大多就是力大无穷,飞檐走壁,刀枪不入之流。通感则是一种内功修为方式,需要练武者通过特定心法入定内观,在吐纳的过程中感知附近气的流动,当达到不需入定便能感知的时候便是达到了通感的境界,和修道不同的是,这种感知只能察觉周边气的波动,不能感知气的存在,就像一个在水里的盲人,丢一颗石子进入水里,他能感觉到水上有了涟漪甚至石子入水的位置,但他却看不到水的存在。宗师则是武学上的一种说法,当修炼一门武学直至巅峰的时候便称之为宗师。
武道和修道并不冲突,不过修道需要资质,武道却不用,况且武道修行中的通感和宗师的境界与修道如出一辙,所以一些修道者也会兼修武道,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选择的武道一定要和自己的道相得益彰才行,比如之前提到的第一剑修柳剑南,就同时兼顾剑学和剑道,通过练剑提炼自己的剑意。不过武道却也并没有因此低修道一等,当将武道修至巅峰的时候也能堪破自己的道,以一己之力开天辟地填山移海,据说泰安国山海关的守将余观海便是号称世间第一的武道巅峰强者,也是天机阁封圣榜榜单上的唯一纯武道修行者。
谢无言以修道者对于天地灵气的敏感度修成了武道通感,又以自己刀法宗师的境界入道,这正是武道双修者得天独厚的优势,此时他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随手一挥实则带动了周遭天地灵气的运转,砸在刀客刀上的,不仅仅是谢无言的刀势,还有他以入道之资汇集到的大量的气。
谢无言的道是刀,所以这些气也汇聚成了刀。
刀客横在身前的刀在刚接触到谢无言的刀势时便断裂了,这道无形的巨刃落在了刀客的肩膀上却没有将他砍成两半,而是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接着由于巨力碰撞所产生的气流将地上的尘土卷起,刀客所在的位置瞬间被烟尘笼罩,一时之间也不知其生死。
“我嘞个去,怎么这么大动静。”李唯一在小翠的身边窜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吃着手上的包子。
“唯一哥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小翠被吓了一跳。
“你叫的时候我就来了,站半天了都,你老盯着人家谢无谓看,哪还瞧得上你家唯一哥哥。”
“我没。。。”小翠脸上红了红欲言又止。
七叔一拳打在了李唯一的脑袋上:“臭小子,贫嘴也不会找找时候。”
“看这架势,果然不是人。”莫山河向着谢无言的方向说道。
谢无言并没有答话,而是盯着那团尘雾的方向,尘雾渐渐随着空气的流动慢慢散去,显现出了其中的人影,刀客被劈中的地方衣物已经尽数裂开显现出下面黑色的皮肤,不过很快肩上的黑色便蔓延到了全身,甚至连脸部也变成了黑色,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扭曲,鼻子渐渐下塌只剩两个洞,眼睛也拉升成了两道狭缝,眼球变成了金色,看起来很是诡异。
“一点都不疼,我果然在做梦。”李唯一使劲掐了掐胳膊。
“疼!唯一哥哥你要掐掐自己的胳膊啊!”
“我怕疼嘛。”
小翠哼了一声,不过那个刀客显形的样子太过诡异,她本能地还是往李唯一的身边靠了靠。
“这一刀倒是有了点悟道境的影子,要不是最近老子脱皮,还真的吃了大亏。”刀客扯了扯自己肩膀撕下了一块黑色的东西,而在那之下虽也是黑色的皮肤,不过却显得更有光泽。
谢无言看着刀客的样子,神色凝重地说出了一个字:“蛇。”
“你他娘的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老子可是虺!”刀客不满地回应道。
“虺?传说中修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的虺?”莫山河惊讶道。
“算你有点见识。”
“看他这样子分明就是蛇嘛。”李唯一对着身旁的小翠小声说道。
“臭小鬼你说什么?”刀客看向了李唯一的方向。
“你看你看,他还会吐蛇信子。”
刀客拾起地上的断刀朝着李唯一的方向掷了过去。
“我最讨厌熊孩子了。”
李唯一嘴贫是被惯出来的,哪见过这阵势,瞬间被吓懵在原地,不过断刀并没有伤到他,而是被一个飞来的东西挡下了,李唯一定睛一瞧,正是莫山河的山河笔。
“这不是先生的笔么,我还偷着玩过,怎么还会飞!”
没有人再去管李唯一的嘴贫,因为刀客已经扑向了轮椅上的莫山河,不过莫山河早有防备,手上捏了一个法诀默念了一个“疾”字,山河笔便瞬间从李唯一的身前冲向了刀客,速度比刀客更快,眼看就要撞到了他的身上,下一刻刀客却在众人的眼中消失了。
莫山河惊了一下,不过好歹也是入道的修道者,感知能力极其敏锐,他注意到刀客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道黑影朝着反方向冲了过去,而它的目标正是谢无言!
“小心。”莫山河的警示还是晚了一步,出声的同时,一道黑影已经缠在了谢无言的脖子上,细看之下竟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这条小蛇正是刚刚消失的刀客真身——虺。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妖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在修道者的历史传承中,妖是真实存在的,泰安国当年开疆辟土的时候就曾和万妖国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靠着人数优势和当时道宗强大的实力将之彻底击溃,击杀了当时的天妖皇,据说剩下的小妖们一部分四散而逃,一部分集中退到了神州大陆最南部的冰山雪原之中。
妖的形成说法不一,流传较广的是由动物修炼而来,据说一部分动物在机缘巧合之下会开启和人相似的灵智,启灵后的动物也能感知天地灵气的存在,也就有了修道的条件。
人修道修的是道心,而妖修道修的是道行。
人的道心不稳则无法进入更高的境界,而妖的道行不足则有可能危及到性命,毕竟他们遇到的是实体的劫难,最为常见的是天雷劫,传说当年天妖皇得道之时,上天降下了足足九道天雷劫,它历劫所在是十万大山深处的一个峡谷,在历劫之后那个峡谷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在万妖国覆灭之前,妖是不屑于化为人形的,在他们眼里,人就是卑微且低劣的猴子,但时至今日,为了更好的生存,大多数妖都会通过引气入体的方式化为人形,不过这个过程十分繁琐且需要忍受洗髓换骨的痛苦,所以一旦化为人形他们就不会再轻易显露真身。这样化形的好处是与真人无二,就连通感的武者甚至养气悟道的修道者也无法感知其真身,坏处就是化形期间不能调用气且需要花很长的时间适用新的身体,再者本体和人类身体构造不同,一身本事也是十不存一。
这位虺妖现出真身后速度比之前更快,很显然他并不习惯于之前的身体,用刀也是为了看起来更像人,之前袭击的方法完全就是蛇类捕食的作派。
“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谢将军。”
莫山河的表情凝重,眼前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你假意被二狗激怒,袭击他再转而攻向我,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进而劫持这里境界最高但后继无力的谢将军,真是好算计啊。”
“我叫李唯一。。。”李唯一在远处小声自顾自地说道。
“我只是来要个人。”虺妖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愤怒。
“你要的人,我们交不起。”莫山河摇了摇头。
“也罢,那我就杀了这里所有人再自己去找。”
“你可是妖,种如此大的恶因,不怕遭天谴吗?”
虺妖听到天谴二字不禁愣了愣。
“要是怕,我就不来了。”
虺妖说完一口咬在了谢无言的脖子上,谢无谓大惊伸手去抓他却也被其咬伤了手腕,被咬后的谢氏父子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显然,虺妖的牙里有毒。
“孽畜!”莫山河手上法诀翻转,山河笔嗖地一声朝虺妖冲去,之前还对山河笔忌讳不已的虺妖此时却不甚在意,尾巴一挥便将山河笔扫到一旁,然后从谢无言的脖子上离开落在了地上。
“法相天地。”法诀念出,虺妖凭风而涨,瞬间就从一条小蛇长成了三丈高的巨蟒,依旧是通体漆黑,不过变大之后看的更为清晰,之前在光下显得光泽感十足的东西就是这虺妖的鳞片,而且在他的头顶部位,有着两个类似于角的突起。
“居然是一条即将化蛟的虺!”
话音刚落,莫山河顾不得惊讶,召回山河笔,狠咬舌尖吐出了一口鲜血在笔上,然后凌空用笔写下了一个“山”字,附近的天地灵气受这个字的感应汇集到莫山河的身前,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下一刻,虺妖蓄力撞在了这座气山之上,顿时附近烟尘大作,而莫山河显然不敌,从轮椅上倒飞出去,飞了数丈之远才落在地上,落地的同时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而刚刚在他身前的山河笔也落到了地上,接着“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虺妖一击得手四下望去,四周都是手无寸铁身无长技的普通人,不过他也明白显形的同时已然暴露了行踪,马上就会有人类的捉妖队前来,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当下也不迟疑,直接扑向了刚刚吐槽过他的李唯一,显然这个虺妖也是一个性情中妖。
君子报仇,一刻都嫌晚。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平丘城的人们都还愣在原地,李唯一看到这么大一条蟒蛇向自己扑来不由得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小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向前一步挡在了李唯一的身前。
“不要伤害唯一哥哥!”小翠颤颤巍巍地喊出了这一句,声音中带着哭腔,显然也是害怕得不行。
不过虺妖冲到了小翠的身前却停下了,眼中露出了一丝惊疑之色,然后用尾巴将冲上前想救人的人、和用拳头给他挠痒痒的七叔扫到了一边,接着整个身子盘绕成了一个圈,中间只留下了小翠和李唯一。
虺妖不停地喷吐着信子在小翠的身上搜索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而城里的人们此时也回过神来去关里拿来了武器围住了虺妖。
“蛇兄,她不爱洗澡,肉是臭的。”李唯一看虺妖的头停在小翠的身前不停地吐舌头,以为他想吃她,非常地担忧。
“你才是臭的!”小翠头也不敢回地骂道。
“不对,不是你。”
虺妖摆了摆头把小翠顶到了一边露出了后面的李唯一,然后也跟刚才观察小翠一样开始打量李唯一。
许久之后,虺妖伸直了身体,居高临下道。
“我靠,你居然是人妖。”
“你才是人妖,你全家都是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