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能者来取。
号令一出,原本就往丹桂山涌来的武林群雄已是日夜兼程的狂奔。
短短数日,武林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都已在第一城周边。
明日既是赵玄璜的葬礼,也是天下第一的比武大会。
赵玄璜的葬礼定是热闹,但人们更想看的是天下第一之争。
这两年的武林实在太过平静,大门派表面上都是以和为贵的相互贸易,小门派也各自依附着大门派苟活,江湖散士帮镖局打下手挣点饭钱,一切都如此枯燥无味。
甚至连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奇才都没有!
此时的第一城,城墙上竖着白幡,兵甲的盔甲外也是一片白。
由于第一城只让收到邀请的门派进入,所以大多数武林人士都被拦在了城外。
好在第一城早早贴出了告示:第一比武大会时,第一峰将不再受限制,任何人都可进入。
于是进不了城的武林人士,纷纷在城外搭建起简易的营帐,一些洒脱之人则席地而坐,呼朋唤友的喝起了酒,议论纷纷各抒己见,谁会是天下第一。
更有甚者不知从何处找来长桌,已是开宝下注起来。也有一些有眼力劲者,腰间背上全是商货,做起了生意。
一时,酒令声、牌九骰子声、吆喝声、吵闹声连连响起,只有当一些大人物到场时,声音才会下去几分。
这样一来,反而城外要比城内热闹了许多。
葬礼嘛!悲痛只会是家人的,热闹是旁人的。
然而进了第一城的人还是有些后悔,因为街道小巷全是兵甲,进了酒楼也不敢随意走动,虽也有美酒,但不如城外洒脱一些。
此时热闹的城墙外,有一白衣少年来回穿梭,奔走在各个赌桌上。
那少年穿着白衣,束发的是白色玉环,腰间挂着的是宝石玉带,就连马靴的前面也镶嵌着宝石,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少年坐在长桌的当中,身前只有一副牌九,“啪”的一下将两张牌九合在一起,凑到眼前慢慢打开,然后摆出一副自信满满地样子。
对坐的是一大汉,带着一丝奸笑,朗声道:“少年,你说话。”
少年并没有钱,于是将玉带解下,再刀光一闪,一颗宝石已在手中,笑着道:“鸡血石一颗,可值百两纹银。”
大汉抱拳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公子出手实在阔绰,小人跟不了。”
少年道:“无妨,阁下只需一文钱便可。”
人群中发出一阵感叹:“此人好赌不好钱,当真的纨绔子弟。”
大汉立即取出一文钱,再将牌九推开,人群中已是一阵骚动。
“嘿,庄家好手气,竟是两张天牌。”
更有甚者已扯着嗓子叫道:“双天——”
少年却无惊讶之色,刀光一闪,再拿着一颗宝石,对着嗓门最大的大汉道:“这颗是赏给你的大嗓门,帮小爷开了。”
大嗓门奋力接住宝石,挤出人群,抓过少年的牌九,在手上一翻顿时憋红了脸,扯着嗓子叫道:“丁三配二四——绝配——至尊宝也——”
少年哈哈大笑,伸手将那一文钱拿在手里道:“这一文钱是小爷赢得,宝石是赏你的。”
少年正在高兴之际,忽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抓来,直奔玉带。
少年眼快手快,一掌按住玉带,笑着道:“想要的话,小爷可以赏你,但是不能硬抢。”
大手却是不顾少年,变爪为拳,竟是一拳往少年的手砸去。
少年大骇,认出这一拳内力雄厚,不敢硬接,只好翻身往后一跃,骂道:“哪里来的狂徒,不看看在何处闹事?”
大手忽的消去内力,将玉带抓在手里,沙哑的声音道:“把靴脱了!”
少年双手叉腰,先是一愣后笑着道:“官人若是喜欢,怎么不自己来脱?”说完扭了几下腰,人群顿时一片大笑。
那只大手的主人身材魁梧,但汗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了一头赤发,沙哑着道:“小娘子,莫要着急。”说完,一拳直奔少年中门,将其半个身子都给罩住了。
然而那少年抛了一个媚眼后,竟是不出招,转身往人群跑了,依然笑着道:“来追我呀!”
一时之间,两道人影闪进人群,顿时搅得人仰马翻。
赤发大汉一只手握着玉带,一只手推开人群。那少年的轻功并不厉害,只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一路边逃边笑骂打闹着。
赤发大汉几次快要抓住,却还是让少年逃了,于是难免着急,将挡在路中的长桌一把掀起来。
就在这时,少年翻到空中,竟是将靴脱了,笑着道:“官人,接住了。”
赤发大汉先是一愣,一把接住两只臭鞋,刚要开口讥讽。
那少年双手上突然多出十道精光,齐齐的杀向大汉。
大汉双手拿满了物件,一时不好出招,但靠着本能先是避过了五道精光,右手的玉带一挥再逼退两道,但剩余三道却是急转而下,绑在了大汉的腿上。
这时人群中爆出一声喝彩:“天下第一刀法——十恶刀,白马鹿鸣府的公子。”
也有从赌桌一路追着看热闹的道:“出手如此阔绰,应当是白未央白公子了。”
少年听得更是大喜,双手用力一拉竟将大汉放到,朗声道:“可帮我将这贼人送去第一城者,每人一颗宝石。”
人群没有片刻犹豫,一拥而上将大汉压在身下,更有甚者已抓住了大汉的双脚往第一城拖去。
白未央则手一抖,把三道精光收了回来。
离得近的人此时才看清,十道精光乃是十把小刀,只是每把小刀的刀柄上有一条极细的银丝,而另一端则在白未央的手指上。那银丝虽看着如银所制,但可以将如此魁梧的大汉放到,应当是罕见的宝器。
赤发大汉已经怒了,一声爆喝,带着数十人竟从地上弹起,拳脚交加将众人打飞,接着充满杀气的攻向白未央。
然而白未央并不出招,举着双手道:“不打了。”
大汉的拳风吹起少年的头发,但还是停在其脸前三寸,忽的往胸口一抓提着往第一城去了。
白未央并不着急,朗声道:“美玉宝石,能者得之。”
于是众群雄好汉抢作一团。
大汉的怒气未消,提着白未央不走城门,直接跃上了城墙。
还未落地,白未央已道:“未央见过四哥!”
接着一沉稳的声音道:“你怎知我在此处?”正是赵赤璋,核实身份这种繁琐的事情,且遇到大人物还要有应酬的能力,所以只能是赵赤璋来办。
白未央找了椅子坐下,对着赤发大汉道:“身手不错,给小爷上茶。”
赤发大汉自是那伯斧,之所以蒙面还是为了小心起见,虽已消失快有七八年,但还是怕好事者认出。
当然,那伯斧也庆幸围着汗巾,一不小心竟中了白未央的道。
赵赤璋朝那伯斧摆摆手,这时有小奴已上了茶水来。
赵赤璋仍然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白未央道:“只有不要命的人敢在今日的第一城动手,倘若真有不要命的,未央在人群中逃窜时,一旁的黑水军、白虎军以及玉字军早就杀到了。但并没有兵甲来救未央,那么就说明一点,定是几位哥哥派人来抓我。而在几位哥哥中,最喜欢捉弄未央的应当是四哥了。”
赵赤璋点头道:“不错,算你还是聪明。只可惜,却不把心思花在武学上。”
白未央道:“未央这不是学四哥嘛。”
赵赤璋作势要打,但还是接着道:“为何你一人独自前来?”
白未央翻着白眼道:“白马鹿鸣府到第一城只有十日路程,可父亲每遇到熟人便要喝酒闲聊,竟走了二十日。昨日晚间说是遇到了风海城城主潇山河,一直喝到今日清晨。未央实在想念四哥,就先逃出来了。”
赵赤璋笑了笑,接着道:“来了第一城,还是要进城才是。你该知道长剑岛皇甫岛主遇刺一事,小心才是。”
白未央忽然收起了嬉笑,略有严肃道:“未央本是要先来第一城的,只是进城时听到有人议论,所以留下探个虚实。”顿了顿又接着道:“当然了,四哥有天下落,自然什么都知道,未央只是好奇而已。”
赵赤璋疑惑道:“倒也未必,你且说来听听。”
白未央道:“我路过一茶摊时,听到两人在争执。一人说他听到传闻,昆仑玉珠峰张无开有一世侄名叫丁某,一月前上第一峰问剑打败了六哥赵玄璜,六哥是因为输了后急火攻心才病逝的。而且把那个叫丁某的奇怪家伙说得有模有样,说是用的刀很长很直,人长得冷眼冷眉,头发很黑,但眼眸更黑。”
白未央说完看了一眼赵赤璋后,接着道:“另一人却说那人是胡说,他得到的传闻是,六哥赵玄璜并没有病逝,丹桂山是要以此引天下群雄上第一峰,到时候来个关门打狗,一统武林。”
白未央说完见赵赤璋还不说话,又接着道:“未央只觉全是胡说八道,但四处游走却听到此种争论不下百出,推测该是有人故意为之。于是留了心眼,想要查出是何人才给耽误了时间。”
赵赤璋则是暗道:张无开还是有些谋略的,明日比武可以此要挟开棺,棺中若是丁某,则师出有名率领昆仑盟攻打江东。若是棺中空无一人,则可以挑唆天下群雄,或者安排人手隐在人群中内外配合,或许将会是一场大战。
赵赤璋问道:“昨日可有传闻?”
那伯斧上前道:“没有,应该是今晨才有,可能一会就有消息送来。”
赵赤璋笑着道:“未央觉得此事如何办?”
白未央道:“以六哥心性就算是败了也不可能急火攻心的,此为第一个子虚乌有。一统武林,绝不是简单的杀人而已,天下群雄都死了,还要这个武林干嘛,此为第二个子虚乌有。”
扒拉着茶盖又道:“两种传闻虽是互相争吵,但像是故意为之。那么幕后八成是张无开了,两成是旁人。若是旁人为之,估计就是一些小小谈资罢了。若是张无开为之,那么就麻烦了,明日比武恐要再出事端。”
赵赤璋笑着道:“我是问你,该如何做?”
白未央放下茶杯道:“要么杀,要么送。”
赵赤璋道:“详细说来。”
白未央道:“在第一城埋下伏兵,只要张无开一进城杀了就是。或者将天下第一牌匾取来,直接送给张无开。”
赵赤璋点头道:“有谋略也有狠劲。不过,先不说能不能杀了,死了张无开却会引得昆仑盟同仇敌忾,结果还是一场大战。将第一牌匾送了,岂不是烽火戏诸侯了,其他人定是不服,恐也会闹事。”
白未央起身道:“四哥指点。”
赵赤璋道:“指点就不用了,四哥要和你打一个赌。”
白未央道:“四哥请讲。”
赵赤璋道:“明日第一峰上,四哥定让张无开心甘情愿的下山。若是如此,四哥要你答应两件事。若不是如此,四哥可以帮你做两件事。”
白未央瞬间来了兴致,问道:“哪两件事?”
赵赤璋道:“一件现在不能说,另一件就是留在丹桂山,跟着候昊伯学武。你敢赌吗?”
白未央稍作沉思后道:“好,未央答应了。”
赵赤璋看向那伯斧道:“把这个消息逐一禀报了。”
那伯斧道:“诺!还要伯斧带什么话吗?”
赵赤璋道:“不用了,二叔和大哥还是要准备后手的。万一我输了,还有补救的方法。”顿了顿道:“对了,给五公子带句话,丁某的下落找到了。”
那伯斧领了令,急忙往丹桂山赶去。
白未央仍在追问道:“四哥所赌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赵赤璋却是不答,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往第一城来,场外的喧闹声先是忽然一停,接着又哗然涌出,只留下一条车道。
白未央道:“是父亲陪着潇山河潇大侠来了。”
昆仑潇家是武林公认的侠义之士,“悠悠风海,潇潇雨落“的潇雨落潇大侠以一己之力平定昆仑之乱,再组建昆仑盟,定下了十年一任盟主之约,从而使昆仑再难东出。
武林一直流传一句话:武林之乱始于昆仑。昆仑本是贫瘠苍凉之地,既无中原的地大物博,也无江东的秀丽山河,所以只能来自于不停的入侵中原和江东。
而潇雨落潇大侠建立昆仑盟,使昆仑再难一家独大,也免除了武林的危难。于是便有天下侠义共十斗,潇家独占八斗。
至于剩余两斗,江东白马鹿鸣府一斗,其余共分一斗。白马鹿鸣府源自于开宗立派的白马鹿鸣夫妇,白马的十恶刀被称作“武林第一刀法”,传闻其刀法进时如千军万马,守时如墨泼不进的巨网,十恶刀誓要斩断人间的邪恶;鹿鸣精于医术,所谓金针杀人银针救人,但历代武林只见银针不见金针。
白马鹿鸣夫妇作古之后,留有一言:
此间男儿皆姓白,柳叶小刀断江流。
府中女娃唤做鹿,金针阎王银针仙。
于是男儿郎皆姓白,练习十恶刀;女子姓鹿,学习医术。当然也有破例者,当今“医神”白天衣就不好武独爱医术。而白天衣的大姐鹿晓鹤、二哥白天衫为这代的两位门主。
赵赤璋不敢怠慢,传令道:“鸣炮,仪仗起。”接着立即下了城墙,在漫天礼炮中,率领一队玉字军快马去迎。
片刻后,已是到了跟前,赵赤璋翻身下马道:“见过潇大侠,见过白叔叔。”
对面让出一儒雅君子,笑着道:“潇某不才,还烦劳四公子来接。”
另一个红鼻子大汉也笑着道:“见过四公子。”
赵赤璋低身行礼,抬头时偶然瞥见潇山河身后的一点精光,暗道:那应当是鼎鼎大名的月如钩了。
“雨落剑法”是潇雨落偶然所悟,只传给了赵玉玠,而他的成名绝技则是一把如月的银钩,称为“月如钩”。
赵赤璋起身道:“潇大侠与白叔叔一路辛劳,快快进城休息才是。”
潇山河朗声道:“岁月匆匆,第一次见四公子时还是稚气少年郎,今日见时已是沉稳公子了。”
白天衫在一旁道:“四公子赤诚稳重,还乐善好施,也是侠义之士。”
赵赤璋连连道:“在潇大侠面前提侠义,赤璋是万万不敢。”
潇山河道:“潇某之侠义来自先祖,实在愧不敢当!”
三人会过面,闲聊后相约往第一城去了。
不过才走出数步,一洪亮的声音道:“为何不鸣炮相迎?”
一旁的人群还在暗道,谁人如此大胆妄为,回身见到大道上来了三人,接着又是感叹的喧闹声。
来的三人皆穿道袍,打头的是仙风道骨的老道,黄袍一尘不染,手中浮尘荡着日光,三绺长髯和道髻也是一丝不苟。
身后跟着两个小童,虽是稚气未脱,更多的还是傲气,每人身后各背三剑,剑托处依次有“天、地、人”三字。
赵赤璋还未说话,潇山河已道:“原来是毛仙人到此,此间凡尘得见仙人,是我等的福泽。”
其余众人则是纷纷行礼,那毛仙人却是目不斜视,走到潇山河身旁才简单行礼,接着厉声问道:“为何不鸣炮相迎,老道难道还不如潇山河吗?”
狂妄之人要么命大,要么是有资本。这个毛仙人便是黄山毛迎峰,武林剑榜第二,此刻该是第一。
赵赤璋并不恼,朗声道:“鸣炮,迎仙人毛迎峰。”
毛迎峰这时才道:“你便是赵赤璋?”
赵赤璋恭敬行礼道:“正是在下。”
毛迎峰道:“是你请我来的?”
赵赤璋再道:“是,本不该叨扰仙人,但此请是要仙人来取天下第一的。”
毛迎峰顿时哈哈大笑道:“四公子,不错!”说完不顾旁人,慢悠悠的往第一城去了。
跟着赵赤璋一同来的白未央翻着白眼,嘟囔道:“哪有仙人如此爱名好面的。”一句话才说完,则是一声惊呼跑了开来。
才奔出一步,被一双大手拿住,骂道:“好你个兔崽子,把你腿打断了。”
白未央刚要开口争论,背上却是挨了数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咳嗽。
赵赤璋并不理会,领着潇山河往前走了。
赵赤璋将众人送到酒楼住下,稍作寒暄后立即赶回城门。
白未央本要一同前去,奈何又被白天衫打了数掌,也只好作罢了。
赵赤璋还未到城门,斥候已匆匆来报,燕京十八骑快刀何时归到了。
赵赤璋连忙快步流星,到了城门口时,此处共有五匹骏马,五位骑手。
赵赤璋行礼道:“在下赵赤璋,见过何门主。”
最大的那匹马翻下一人,来到赵赤璋身前行礼道:“何时归见过四公子。”
两年前封禅台一战,赵赤璋并不得亲临一观,所以这是第一次得见何时归,起身时朝其看去。
刀快人萧条,马俊人粗狂。萧条的是脸上的刀疤,粗狂的是刀疤后的铁铜。刀疤笔直,挑破了嘴角,也裂开眼角,然而行礼时却如同谦谦君子,眼中的沧桑还留着三分暖意。
若不是这道刀疤,眼前之人更像是田中的老农,山中的猎手。然而也是这道刀疤,像在提醒众人,枭雄少有面善者。
未下马的四人,汗巾蒙面,披风罩住全身,萧索肃杀,只看得到机警的眼神,应当是十八骑中的五骑。
燕京十八骑,一骑之下兵甲不等,多则千人少则百人。倘若十八骑同出,犹如烈风扫荡。十八骑踏过,寸草不生。
赵赤璋再道:“何门主大驾,有失远迎,赤璋怠慢了。”
何时归一把拉住赵赤璋道:“四公子客气,老夫来得突然,还要莫怪叨扰之罪。”
赵赤璋只是暗道:这何时归脾气倒不古怪。
也不敢怠慢,立即领着往酒楼赶去,路上告知了毛迎峰也到了此处。
来回几次奔波,赵赤璋显得有些疲劳,回到城墙时,落日余晖已红。城墙上却传来咒骂之声,赵白琥来了。
赵赤璋上到城墙,立即道:“五弟是在找我?”然而抬眼看去,却是恍然不已。
那个一月前在第一峰吓退王九州,大战候昊伯,力压大哥赵苍璧的少年将军,眼中的骄傲荡然无存,似乎在不经意间已长大成人,眼中多了不少黯然。
怪不得有人说,一个人的长大是从眼神开始的。
赵赤璋不知赵白琥经历了什么,但可以确定是,定是件难以诉说又足够伤心的事。
赵白琥此时的咒骂似乎只是一种掩饰,掩饰他的难过,保护他的骄傲。
赵赤璋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他之前有潇洒的天才三哥赵青圭,在赵白琥的身后是刻苦乖巧的六弟赵玄璜。不被关注的人,总是要学会独自承受和隐忍。
赵白琥见到赵赤璋,却是停住了咒骂,不知为何眼中竟闪着光亮,那光亮就像山海楼的大火,密林里的闪电。那一夜之后,大火熄灭,闪电撤走,却留在了赵白琥的眼中。
赵白琥道:“他在哪?”
赵赤璋努力掩饰自己的心疼,笑着道:“明日午时,老虎山。”
赵白琥疑惑道:“为何?明日午时,该是比武的时候。”
赵赤璋道:“是,那要看五弟怎么选择了。”
赵白琥还要再问时,本逐渐暗淡的落日余晖突然烧了起来,接着便是铁骑踏地的轰隆声。
兄弟二人同时看去,一面张字大旗下,如火的兵甲狂奔而来。张字大旗飘起的是豪气,骏马奔腾的是熊熊战意。
兵甲榜第一的烈焰军到了!昆仑张无开来了!
赵赤璋沉稳,只是负手看着烈焰烧来。
可这烈火却燃起了少年将军的骄傲与狂妄,赵白琥身上的黄金甲忽然亮了起来,朗声道:“何人在此策马?白虎军列阵。”
赵白琥翻身下了城墙,落在马背上,再朗声道:“杀!”
烈焰军行进速度极快,大有上阵杀敌之态,威慑着群雄。
奔腾声如雷,群雄已不敢喘息,哪还有什么喧闹声。
赵赤璋暗道:这番威慑,也是为了明日准备的。
有一种巨响,叫做横刀立马无人敢话!
有一种寂静,叫做摄人心魄噤声为敬!
两军没有停下之意,眼看就要撞击时,从烈焰中奔出一精壮之人,似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徒步奔跑跃过战马。
然而烈焰少年抬手一刀却是漫天寒意,逼退了白虎军打头的兵甲,再是一掌劈倒战马,将那个兵甲举过头顶,厉声问道:“谁敢往前?”
就在这时白虎军已奔入烈焰中,众将士高声齐喊“不退”,更有数人的大刀直砍被举起的兵甲。
白虎军——军令不退群雄退!
烈焰少年大骇,只好将那兵甲一把扔出,朝后退时,两军已是战在一起。
烈焰少年大喜:“白虎军!果然名不虚传!”
赵白琥此时已杀了出来,玉字剑只剩威猛。
烈焰少年却是不挡,连连后退,立稳身形刚要行礼,赵白琥第二剑已经杀到,且更具威力。
烈焰少年像有所顾忌,不敢全力出招,但又因赵白琥怒气太盛,被逼着连连后退。
退无可退时,烈焰少年道:“敢问是五公子赵白琥吗?在下万祖侯封千山。”
赵白琥忽的停下,看向封千山。四周的兵甲也随之停下,好在两方兵甲精良都有战力,只有数人受伤无人阵亡。
封千山再次恭敬行礼,就在低头时,赵白琥一步踏出趁其不备,抓住封千山的胸口,一把举到了头顶。
武林刀榜第二、麾下是武林兵甲榜第一的烈焰军、昆仑第一城万祖城的城主、万祖侯封千山竟被人如同小兵一样举了起来。
武林第一猛将!当是白虎将军!
赵白琥举着封千山,一步一步往烈焰军后方的轿子走去,朗声道:“张盟主!”
随着爆喝声,从轿子里奔出一人,一连数掌拍出。
赵白琥却是一眼不看,一把将封千山给扔了出去,朗声道:四哥,过来吵你的架!”说完后奔上战马,一言不发等赵赤璋赶来。
封千山被抓确实因为大意,被举过头顶时本可出招解围,只是没有想到赵白琥竟会如此,一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从轿子中奔出的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把接住烈焰少年。
封千山低声道:“千山丢脸了!”
张无开拍着起肩膀道:“无碍!日后讨回来便是。”
赵赤璋此时来到阵前,抱拳行礼道:“见过张盟主,见过万祖侯。五弟白琥有些鲁莽了,还望莫要怪罪。”
张无开与封千山都该已过而立之年,眼前的却是两个俊朗少年。张无开唇红齿白,脸色也是苍白,黑髯垂胸,算不得威严,但有无尽的寒意。
封千山穿着烈焰甲,英气十足,还有几分潇洒自如。
有人戏称:昆仑玉珠峰张家一脉就是武林史。玉珠峰建派已有千年,历代门主都是一方诸侯,更是出了一统武林的先祖张鼎峰。其有武功绝学“昊寒心法”,取雪山之寒气入里,可遇水为冰,也可容颜不老。
张家千年以来独居玉珠峰的雪山上,同时在玉珠峰脚建立一座万祖城——昆仑被称作万山之祖。
对于玉珠峰还有一句话广为流传:玉珠之后是张家,张家之始有封家,张封从不分家。
封千山则是坐镇万祖城,统帅烈焰军。
张无开看了一眼赵赤璋后,道:“四公子赵赤璋,久仰大名。”
赵赤璋道:“张盟主一路辛劳,请进城休息。”
张无开笑着道:“就不叨扰了,兵甲都已习惯风餐露宿,我等就在城外扎营。”
赵赤璋笑着道:“也好,赤璋就在城门口,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在下告辞了!”
赵赤璋与赵白琥当下便回了城,烈焰军也就地安营扎寨。
此刻日头落了山,群雄像是感受到了压力,再无喧闹声,唯有黑暗里的安静。
第一府大堂,赵玉瑭与赵苍璧对坐在一起。
候昊伯十日前去了长剑岛,一是将皇甫高山父子的遗体送回,二是因为此时只有皇甫春在岛上,三是为了避开比武大会。
赵玉瑭先道:“一个传闻是丁某失踪,一个传闻是小六未死,意欲何为?”
赵苍璧道:“张无开知道事情很多,该是有人暗中串通,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
赵玉瑭道:“知道这么多事情,恐怕只有吴伯了。”
赵苍璧点头道:“可吴伯的死很是蹊跷。”
赵玉瑭道:“算不上蹊跷,应该是死在鬼爷的刀下,来得更直接,更让人相信他的死。”
赵苍璧摇头道:“实在奇怪,以吴伯的脚力,避开第一城不难才是。”
赵玉瑭道:“奇怪的事必有原因,就像皇甫高山之死,像是三路人马共同为之,仿佛就像是人人都要他死一样。”
赵苍璧道:“一件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张无开有备而来,要不要布下伏兵先下手为强?”
赵玉瑭道:“丁某失踪,小六未死,你说张无开会不会让吴伯把丁某藏在黑玉棺材里?”
赵苍璧突然坐直了道:“应该不会吧,难道张无开还敢逼迫我们开棺不成。”
赵玉瑭道:“另一传闻是说我们以小六之死引诱群雄前来,倘若我们不肯开棺查验,不是就做实了传闻。”
赵苍璧道:“死者为大,明日谁敢以此要挟,我赵苍璧的刀不差这几个亡魂。”
赵玉瑭道:“人言可畏,丹桂山兵马再强,也难敌天下武林。何不此时开棺查验,若是丁某一同在棺内,取出则可反将张无开一军。我最担心的是,棺中空无一物。”
赵玉瑭说着,已起身踱着步到了黑玉棺材旁,笑着道:“还是要看上一眼才是。”
赵苍璧连忙道:“已有一月之久,恐怕不好。”
赵玉瑭道:“门主难道不知,黑玉棺材有防腐之能吗?”说着用力一推棺盖,急忙往里瞧去。
赵苍璧快步赶到,也是往里瞧去,却是更加的惊慌疑惑。
赵玄璜赫然就在棺中,形同枯槁,还伴有阵阵恶臭。
赵苍璧连忙伸手探查脉搏,触到的却是冰冷松散的皮肉。
赵玉瑭冷笑着道:“一个月了?为何还要探气息?”
此时窗外的乌云赶走了月光,又将丹桂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