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杭商道北起浙江杭州,一路南下经过赤石坑高山谷地、彰山大峡谷后,直到安徽绩溪县,乃是继丝绸之路、茶马古道后第三条著名的商道。商人将浙江的棉织品送到安徽换取棉花与粮食,或者北上贩运盐、茶、山货,于是此处曾是南北两地的生命线。
商道绵延至绩溪县伏岭乡东部,有一座清凉峰,自西拾级而上,山势陡峻,怪石嶙峋,以磨盘石、天冠石、将军石、顺帆石最奇。高峰巨岩,南北夹持,中隔涧壑,逍遥河水蜿蜒其间。涧中一川乱石,如兽如瓜,重重堆叠。涧水萦回跌宕,轻吟怒啸,时而涓细飘逸,时而湍急成潭。此处便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关。
逍遥河水顺山势而下,孕育出沃野千里,有“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的说法。而此处沃野,便是江东第四大门派逍遥谷所在。
逍遥谷盘踞险要地势,占据南北要道,又拥千里沃野,只要励精图治,在武林本该是举足轻重一派。奈何北有中原武林,南有丹桂山。凡逍遥谷之货物,中原不取,丹桂山也不取。不得已之下,只好闭关独活了。好在尚有沃野千里,足够偏安一隅。
逍遥谷闭关,南北商贩只能绕行。自逍遥谷往西,便是闻名天下的黄山,往东走便是白马鹿吗府所在的昱岭关。只不过,那闻名天下的黄山此时恐连鸟兽都不敢飞过。
于是南来北往的商人就只有了白马鹿鸣府一道,可这一绕却是多出上百里路程。
或许,旁人眼中的机缘巧合,不过是潜心谋划罢了。
南北商人要在逍遥谷驻足,必须要有逍遥谷特制的令牌,不然只能驻足在谷外一里处的谷律镇。
谷律镇少有长居之民,多是酒馆生意之人。所以,镇上除了酒楼,便只有酒楼。让人不由得感叹:“天下酒楼皆在谷律。”
可这众多的酒楼,近日却是不够用了。
三道身影在谷律镇上穿行,连进了七八家酒楼也未找到一张桌子。
再过了半个时辰,三道身影进了一家叫做“小雅阁”的酒楼,小二高兴的朗声道:“三位赶巧了,刚好有一处窗边雅座。”说完后,领着上了楼。
谷律镇的商人是多,但今日实在有些太多了。
细看酒楼中坐满的人,不难看出,大多数并不是商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总是有一份机警,总能提前感受到风雨将来。
普通的江湖中人,性命实在昂贵,也实在如同蝼蚁。
昂贵是因为命只有一条,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如同蝼蚁是因为,脑袋掉了不过一刀而已。
满座的江湖中人,大多是这几日才到此处的。
三道身影两男一女,一白两黑。白衣少年戴着面具,自是潇昙。
丁某抱着兵刃,一脸怒色,看谁都瞪直了眼。
周半夏一身黑衣虽是少年打扮,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是一少女。
女人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常常打扮成男人模样,这在江湖倒是寻常可见。
只是,戴面具的潇昙,以及丁某怀中那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让在座之人多了一些好奇。
不过,行走江湖的大忌,便是过多的好奇心。
老辣之人,只看一眼便只这三人非池中之物,于是将眼神别去一旁,专心的说着自己的话。若是同座中有稚嫩的少年,便是轻轻一拉以作提醒。
潇昙走在最前,顺着小二的手势看到了那张赶巧的雅座,心中不由得暗道:当真如此赶巧?
潇昙虽是疑惑,但顾不得许多。他们已商议妥当,今夜就要潜进逍遥谷一探究竟,所以必须补充一些食物才是。
另外,也是因为这几日突然聚集在此处的江湖中人,不得不多留一些心眼。
不然以丁某的性格,此时早于孤身硬闯逍遥谷了。
三人一连赶了五日的路程,不管是疾行还是用膳时,都很少有人说话。
丁某本就心思纯净,厚德村被屠,于他而言自是难以释怀。
周半夏更不用多说,不过几个时辰,便成了孤人一个。
至于潇昙,心中的仇恨自然少不了,但他也知道,屠村之事都因他而起。所以,除了仇恨外,更多的却是愧疚。
潇昙将丁某、周半夏让到窗边坐下,简单的点了几个小菜后,闭着眼睛稍作休息。
“巧了!竟在此处遇到了江王爷江小河江兄,还有大刀范十多范兄。”潇昙侧身处传来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
“呀!竟是双刀客蔡照蔡兄,失敬失敬!”这个声音透着几分敦实。
“蔡兄快快入座,这是要去何处发财呀?”这个声音比前两个年轻一些,也多了点活力。
“发什么财?这不是去中原避难了吗?”蔡照说着独饮了一大白。
“哦!蔡兄此话怎讲?”那敦实的声音道。
接着,稍年轻的声音朗声道:“小二,再切半斤牛肉,三坛酒。”
蔡照连忙道:“江王爷出手还是这般阔绰。”
半斤牛肉不过三百文钱,三坛酒最多一两银子,对于这些普通的江湖中人来说,已是奢侈。
江小河连忙道:“在下是晚辈,该是如此。”
范十多立马道:“既然江王爷请了,再客气便是瞧不起了,来!共饮这一杯。”
三人说着碰杯就饮,接着便是三声咂嘴。
蔡照语速稍慢,略带腔调的道:“龙王打架,虾米遭殃。”
范十多道:“此话怎讲?”
蔡照哈哈笑道:“范兄这不是多此一问了,你会不知?”
范十多道:“在下并不知详情,只见各路好汉都往北走,贪图这条贱命,这才跟了出来,连江东镖局的护镖都不敢去了。”
蔡照见范十多不知,瞬间来了兴致,再问道:“江王爷该知道的吧?”
江小河道:“在下此行为了私事,到了这谷律镇遇到了范兄,这才刚坐下,准备讨教一番。”
蔡照顿时兴致高昂,连连劝酒后,才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丹桂山的白虎将军这几日就要攻破逍遥谷了。”
范十多大感吃惊道:“不是说,中原江东,只要有一方对逍遥谷动手,便会引起两方大战吗?”
蔡照道:“所以呀!这些好汉们怕战火连累到自己,才纷纷朝中原赶去呀!”
江小河道:“既然是中原与江东大战,为何不留在江东,而是去中原呢?”
蔡照独饮一大白后道:“江王爷隐居惯了,但也该知丹桂山的那个天才病逝之事吧?”
江小河道:“这几日刚刚听闻,这天下第一的牌匾被昆仑盟主张无开取走了。”
蔡照道:“正是如此了,这赵家六公子病逝,说是引起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和,一番争斗后,四公子出走长剑岛。”
范十多若有所思道:“所以,一旦江东与中原大战,丹桂山必输无疑。”
蔡照一拍桌子道:“正是如此!”
江小河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么丹桂山为何率先出兵呢?”
蔡照道:“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所谓兵贵神速,丹桂山肯定是趁中原不备,先攻下逍遥谷才是。”
江小河再问道:“天下第一牌匾是被昆仑夺走,这丹桂山为何要与中原开战呢?”
蔡照并没有想过,一时答不上来。
范十多接着道:“昆仑盟兵多将广,战力不在丹桂山之下,中原各派速来不合,要形成一定战力需要一些时日。丹桂山此番损失了天下第一,在金沙蒙山商道自然难在昆仑盟取得优势,只能先占领逍遥谷,好于中原谈判才是。”
江小河两指轻敲木桌,喃喃道:“传闻丹桂山的候天王智勇双全,不该如此糊涂才是。”
蔡照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江小河道:“中原各派不和,可一旦外敌入侵时,反而更容易团结一致才是。一个团结的中原,恐昆仑与江东联手也难以匹敌。再说,丹桂山如此做,不是让自己腹背受敌吗?”
蔡照哈哈笑道:“这些大门派行事,岂是我等可以明白。不过,白虎将军已扫荡了岭南,正帅兵往逍遥谷来已是事实,我等还要快些离开此处才是。”
范十多接着道:“丹桂山也好,中原也罢,无论谁得势,与我等而言,都是一样罢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喝酒才是。”
江小河叹气道:“也是,我等不过苟活一世,只能在酒中论英雄了。只是可惜了,未能一睹天下第一之战。”
蔡照这时又来了兴致,哈哈大笑道:“哈哈!这样说来,蔡某倒是幸运些,那日第一峰一战,倒是亲眼得见。”
范十多有些失声道:“当真!还要蔡兄说来一听才是。”
蔡照清了清嗓子,这时又见旁边几桌有几人凑了过来,竟翻身坐在了桌上,朗声道:“那天下第一一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各路高手轮番上场,杀的是难解难分。”
蔡照顿了顿,再饮一大白,却是停住不往下说。
这时,在座之中有人忍不住道:“这位兄台,为何不往下说了?”
蔡照见有人搭腔,立马追问道:“各位可知,有多少高手到了第一峰?”
那个声音接着道:“不知!兄台快快说来!”
蔡照道:“昆仑盟主张无开!”
“好!”竟然有几声喝彩。
“黄山仙人毛迎峰!”
“好!”这次又多了几声喝彩。
“黄泉厉鬼封千山,但问快刀何时归?还有福州镖局钧刀秦阴。”
“好!好!好!”
蔡照越说声音越发高昂,在座众人越发的好奇。
“白马鹿鸣府白天衫。”
“好!”
“还有两位新出的高手,一位是乌云寺的当来禅师。”
“还有一位呢?”
“此人并没有在第一峰现身,但绝对是少年高手。”
“此人名字甚是奇怪,姓丁名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