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请等一等!”驾云回到皇朝地界,刚走入一座其实规模算小的小城中时,抱着石子儿而散漫向前的别泱,忽而被一人叫住了。别泱停下脚步回头看时,才发现,那叫住他的人是一个衣着上有‘忏心’标识的男青年。
别泱疑惑的问道:“请问是叫我吗?有事?”那青年的眼中存在着焦急和疑虑之色!他上前来到别泱的身前,很是恭敬的一个礼节之后,他说道:“请问您可是姓杨?”别泱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人的眼中忽而出现了一丝莫名的喜色,他赶问道:“那您知不知道‘花落满地无人扫’这句的下句是什么?”别泱怔住了!他非常疑惑的说道:“我不知道旁人怎么接,反正要我接的话,那只会是‘近日光景昔年痕’。怎么了?”
那人也不知是霎时太惊喜了而欲哭、还是因为霎时太伤感了而欲哭!一听别泱如此的接,他一边嘴里说着‘太好了、太好了’,一边没理由的向着别泱连连鞠躬。
别泱是真的糊涂了,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那人忽然对着别泱说道:“将军!我求求您!我和我们‘忏心’数十万员工求求您!请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您曾经入学的那个学院,在您曾经住过的那个宿舍里、有一个您曾经认识的人,她就快要死了、我求求您赶快去见她一面——我求求您了!”
“哪……哪儿?死……死?谁?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脑子里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他并不想接受、也根本就不想承认!然而别泱的脸上已经有点发白,他在向那人确定。那人犹豫了一下,他却是说道:“将军!您~~您去了就知道了。”
“哇~~,神~~神仙!”别泱脚下突然出现白云的升空急行,这让周围有幸见到这一幕的行人不由的发出了惊呼!可当其他的人都抬眼望向别泱时,别泱的云已经如一道流光般的射向了远处的天际。
楚芳绯的身体情况一直就很糟糕,就在经历了别泱跳崖一事之后,险死的她更是在靠大把的药物维持着。如果别泱当年的那个杂货铺能一直的开下去,那么楚芳绯的生命或许会长一些。可就在别泱的杂货铺倒闭而他踪迹全无之后,无法释放、消释痛苦忧思的楚芳绯,其身体情况是一天天的恶化,直至药石无灵、彻底的躺在床上处于死亡的边缘徘徊。
或许是知道自己死亡将至,和曾经的学院院长沟通了一下,她想死在曾经她和别泱最是美好的地方!或许是临死的她,心中还存在着一个挚念,她还在等着她的那些员工找到别泱、告知她别泱现在依旧很好很好的消息;她还想把她这七年来给别泱做的那些衣服转交给别泱、让他穿在身上。
她要死了,她不想让别泱知道,所以她还只是让她的那些员工留意别泱的踪迹——可其他人受不了了!以前楚芳绯用死来要挟她的父母、要挟福伯他们一众人,不准把她的任何事情让别泱知道;可都到而今了,不说她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单就福伯一众人就绝对看不下去:他们暗中向着‘忏心’的员工倡议、要他们尽全力找到别泱的同时,让别泱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见楚芳绯最后一面。
楚芳绯是了解别泱的不想让别泱因为她,而又给他带来伤心痛苦;而福伯是了解别泱的不想让楚芳绯就这么的死去。另外!都传说别泱是‘神仙’,也不乏福伯他们这些人寄希望于别泱有什么手段能把楚芳绯给治好——哪怕是让她再多活几年也行啊。
“绯儿~~,来!把这碗药给喝了。”楚芳绯曾经的宿舍之内,手里端着一小碗药的其母,强忍心痛和泪水向着躺在床上的楚芳绯说道。那楚芳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望向她母亲的同时,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下滑!
她微微的摇着头说道:“母亲,对不起!女儿不孝!这辈子净让你们因为我的受尽了痛苦和难过。我真是没用!我~~我本来还想多陪你们几年呢,可~~可~~”“好了~~,来!乖乖的把这碗药喝了,等你的病好点了、爸爸妈妈不是就不用这么的难过了吗?我女儿,可是天下最好的女儿、可是天下最听话的乖女儿——来!妈妈为你喝药。”
楚芳绯的母亲禁不住的泪水下落,可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她,还是控制着语气柔柔的向着楚芳绯边说、边凑近。原本,本不想喝那实在是苦的不行的药,可楚芳绯望着她的母亲、她又一次的不再表示自己的意思了。
然而,一口口喝着母亲喂给她药的她,她的怀里抱着的那把曾经是别泱转交给她的剑,她抱得还是那么的实在而牢靠!就像是,那把剑,已经长在了她的身体上一般。
曾经楚芳绯住过的这个小院,其后不知被多少学员住过;就在学院的院长知道了楚芳绯的情况、知道了她欲搬来住时,院长直接让住在这里的学员搬到其他地方。其后,按照楚芳绯的意思,把这座小院里的一切都还原成了曾经的当初!就连别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亦是如此——那个曾经被别泱打通了的隔墙,也是重新被打了开来。
楚芳绯的屋内,其情形和当初的布置完全的一模一样,甚至是她所躺着的那床上之床单、被单的颜色都一样!一样的,还有那即使是在白天,也是燃着的那盏略带红色的魔法灯。略带红色的灯光下,年方四十岁左右、却和八九十年纪相仿的楚芳绯,看上去、她的脸色也不再是显得那么的苍老而惨白。
楚芳绯住进这里已经有半个月左右了,跟来照顾她的除她的父母之外,也就福伯他们几个最是了解她的人。一开始,楚芳绯还能稍微的吃点东西;可最近的这一两天,即使是她曾经最爱吃的那什么粥,她也根本就喝不下去两口——一喝就吐!而且还是附带着吐血。
她的神智也是越来越不清晰了!时常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她,时而脸上会露出微微的笑容,可紧随这笑容而展现的就是她那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最是挂在她嘴边的如梦之语、唯有那句:爱郎,对不起!
“呕……呕~~”“这……这~~,呜呜~~”刚一点点的往楚芳绯的嘴里喂了几勺药,那楚芳绯就再次开始吐药、吐血,慌了的她母亲一边赶忙为她擦拭、一边实在是无法的‘呜呜’哭了起来。
看着哭泣的母亲,楚芳绯佯装出一副笑容,她声音无力的说道:“妈妈,我~~我没事!您~~您别哭啊!我~~是真的没事。”她母亲刚欲哭着说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楚芳绯爸爸的惊呼:‘你~~你是谁?’
其后,忽听一个生人的声音问道:“楚~~楚芳绯是不是住在这里?我是杨别泱,我~~我要见她!”“唉!”楚芳绯爸爸的一声哀叹之音后外边没音了,可仓惶的脚步声已经响进了屋里。
“绯~~芳绯,你~~真是你?你~~你这是怎么了?”驾云拼命赶来的别泱,在门外得到楚芳绯爸爸的示意之后,他慌急的跑了进来;可一进来的他,就看到了那床上躺着的,还就是他最不愿意去承认的楚芳绯。虽一时间根本就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看见楚芳绯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已然全白!
在突然的看见别泱之时,那楚芳绯真有一种恍然若梦之感。看见别泱的形容依旧是和当年在学院中一模一样、看见此时的别泱就像当初忽然发现她生病了时的那种惶急神态!一恍惚间,她甚至是真有把此时当做了是曾经的那时。
在别泱开口的询问时,她还是极其惊讶的望着别泱而发呆;别泱那一句‘芳绯’的称呼,让她的脑中不由的猛地震动了一下!这一震动,既是把现在当成是以前那时的震动、也是瞬间脑子清醒之后的震动。可在突然的见到闯进来的别泱时,她还是极其下意识的欲起身、却在没起来的过程中,她嘴里道:“爱~~别泱,你怎么来了?”
身子没起来的忽而一松弛,下意识的欲呼不知在梦中呼过了几亿次的‘爱郎’;可似乎是想起自己根本就不配再如此的称呼他,楚芳绯这才改口为曾经的‘别泱’,顺便也问了一句他为何会来。
而在脑中辨析到,别泱对于她的称呼,也不再是那曾经的‘绯儿’时!她身体的松弛,似乎也是一种无法、无奈的泄气表现。在她的认为中,别泱还是在深深的恨她、责怪她为什么要背叛于他。她的泪,在她彻底的软倒于床上时,潸然如雨下。
进来、一眼看见此时的楚芳绯竟然消瘦衰老的几无人形,那别泱的心里又是如何的心痛和心急!下意识的欲呼楚芳绯为‘绯儿’时,却是潜意识作祟的呼不出口。在他的潜意识里,像‘绯儿’这般亲密的称呼,作为而今的他来说实在是不宜再用:在他的想法中,如此称呼楚芳绯的,应该是她嫁与的那个男人才对。
因为他还在深深的爱着楚芳绯,即使是在知道楚芳绯来此定有其他深意,但他也同时意识到,现在的他和楚芳绯也只能算是一个曾经的学友、或是相识的朋友:看到楚芳绯而今的这个样子,他想立马扑过去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可心里万分的心急、脚却是迟迟迈不上前去。
似是为了证实什么,床边急切的手足无措的他,扭头来回望了望屋里的人。他忽而对着那泪流不止的楚芳绯不确定的问道:“他~~他~他呢?”别泱心里有点恨那楚芳绯嫁与的男人了!在他想来,楚芳绯都成这样了、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不在身边陪着她,他真有一种直接宰了其的心思。
那床上的楚芳绯忽而一听别泱这样问,一时间根本就没想到别泱是在问谁的她,非常疑惑而迷茫的下意识开口道:“他?”可话音刚出口,她明白别泱是在问谁了!
心里突然的一股剧痛袭来——‘噗’的一声!无比的羞愧、自责、暗恨心理,让她不禁猛然喷出了一大口血。身子抽搐般的一抖动、松弛下来时,她的两眼一翻、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芳绯!”“绯儿!”这下子,别泱和楚芳绯的妈妈都慌了。本就凑近了楚芳绯、本就心急的欲死,一见楚芳绯竟然吐血,什么也不顾了的别泱!一步踏到楚芳绯的床边、直接伸手捞起楚芳绯软绵绵的手臂,就开始细心的往她的体内输送真气,也是在察楚芳绯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开始,往楚芳绯体内输送真气的别泱非常的凝神专注;可当发现楚芳绯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已然处于功能衰竭殆尽时,一方面是心痛心急、一方面是恨那曾经的崔文宁根本就没有照顾好楚芳绯!他的牙,被他咬的‘咯吱吱’直响。
楚芳绯是真的昏厥过去了,她的心脉、肺经几近完全断裂的情况下,别泱也只能是靠他的真气一直全护着;与此同时,他随手一翻、拿出一颗回气丹,直接塞入了楚芳绯的嘴里。回气丹其实并无任何的药效,但其毕竟可以说是灵气的载体|:他护着楚芳绯的心脉、肺经,这回气丹所化的灵气则可缓解她其余五脏六腑的压力。
在用真气安稳住楚芳绯的情况、当楚芳绯嘴鼻里的呼吸开始平稳顺畅时,稍微松了口气的别泱,这时才发现楚芳绯的怀里竟然抱着一柄不应该在这里的剑!可细看那剑时,他不由的有点失神。
毕竟是他曾经用过多时的剑,虽至而今了、别泱照样是可以识得:他记得很清楚,这柄剑应该是被他转交给了那楚姓之‘忏心’的掌权人才对。霎时!他好像是明白了一切。可也就是在这时,忽然从门外又悄悄而急的走进来一个人。
下意识的扭头望过去时,别泱再一次的愣住了!那进来的人是福伯,福伯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包。似乎是福伯一开始并未发现别泱的身影,进门之后、他就嘴里忙着轻声道:“夫人,我刚买来一碗燕窝粥,你看小姐……少爷!”
说到这里的福伯,这才忽然发现床沿上还坐在一个人;嘴里下意识的改口称了一句‘少爷’之后,似是喜极、似是太激动,他的老泪禁不住的纵横。见到福伯的别泱,也是极为的惊讶——
他对着那忽而怔在那里的福伯疑惑的道:“福伯,您~~您老怎么会在这里?”可突然间,结合起楚芳绯来,他脑中泛起了当年在楚芳绯家大门之外所见的那一幕!他又对着福伯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福伯老早以前就不想隐瞒了,时至而今也无需再隐瞒什么了!他对着别泱说道:“少爷!绯儿小姐的心里只有你。为了能偷偷的看着你,她可是苦死她自己了!少爷,你知道吗?以前无论你去哪里,你前脚到、绯儿小姐后脚就偷偷的跟着到;为了让绯儿小姐少跑点冤枉路、少受点罪,我这才找机会跑到杨府当管家,为的就是能得到少爷每次出门的确实消息。”
“少爷,你知道吗?给你送来的那些衣物、吃食,那可都是小姐亲自一针一线缝制、亲自下厨为你做出来的!为的,只是能让你生活的更舒服一些。少爷,你外出、小姐就跟着外出,你回府、小姐就整日整日的在那‘别来无恙’的茶楼里远远的眺望你。”说到这里,福伯有点哀求意味的最后道:“小姐~~小姐真的很苦!少爷~~”
猛然间,别泱完全的失神了!他的泪止不住的下滑中,他对着福伯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您老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啊~~”“少爷……小姐根本就是以死相逼的不让我们说啊!事情是这样的……”福伯依旧是捧着那个小包、依旧是满脸落泪的站在那里,他开始和别泱说起了事情所有的经过。
其实,福伯他们一直不跟别泱说,还有另外的一方面原因:
一开始时是不能太肯定别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了,别泱会怎么对待楚芳绯、这是福伯他们不敢料定的;
后来,了解了别泱了,可越是了解了他反而是越不好说了!别泱已经和卫弄娆成婚了,他们生活的那么好,说了、这是不是反而害了别泱的生活呢?所以,福伯还是没说。
可再到后来,别泱出事了!好不容突然回来了吧、他还是成为一个神仙般的修士:有机会时是实在不好说,实在是不说不行了时,别泱却是失踪不见踪影了。
也是因为这些,这才让福伯的开口一直拖延到了这最后的时刻。而这‘时刻’,还是天意成就的!
如果说当初的婉儿,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别泱无法设想;
如果说,当初的婉儿在找他的四年多时间里曾吃了多少的苦,别泱还无法想象;
如果说!就因为无法设想、想象这些,却得到了婉儿最后的那一个结果;就因为无法设想、想象这些,而让他对于曾经没有抢先一步完全的霸占了婉儿、从而改变了婉儿那悲惨的命运,而后悔莫及、后悔终生。
那么!现在在完全清晰知道了楚芳绯曾经是过着怎么样的痛苦煎熬生活,在知道了楚芳绯在这近二十年里所吃的苦、遭的罪,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他的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对于他自己而言,曾经亲眼看到楚芳绯和崔文宁幸福的拥在一起的情景,确实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极深、极深的刻痕;
对于他自己而言,他确实是一直在心里爱着楚芳绯的同时,更是在怪她枉费了他所曾做过的一切;
对于他而言,确实是因为楚芳绯的离开他,让他死心了一半的同时,也给他心理上带来了一种对于情爱之付出的恐惧,进而任由欲爱自由左右;
可时至而今和楚芳绯一比,他自己的那一切!早已轻飘如烟雾。
楚芳绯还在那里昏睡,埋头在她身上的别泱当着楚芳绯母亲、福伯的面,‘呜呜’的大哭了起来——是想哭的大哭、是由不得的大哭、是为了他自己的大哭、更完全是为了楚芳绯而大哭!
缘何至此!何至于如此!后悔——甚至是后悔当初给楚芳绯的爱太多,因为就是他的爱,害了他最心爱的楚芳绯!
“爱郎,对不起!我……”“爱郎,对不起!你……”“爱郎,对不起!下辈子……”许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因为有别泱的真气缓解身体带来的难过,楚芳绯昏迷之后的这一觉睡得有点沉;可睡梦中的她,却是嘴里不时的就会呢喃出一句什么,句句不离‘爱郎、对不起’:徒惹得半躺在床上伸出一臂搂着她的别泱,在那里泪水滴落、喷勃。
发现女儿的情况稳定了,发现女儿竟然安然的睡着了,知道是别泱之功的楚芳绯母亲和福伯他们!悄然的抹着泪退出了这间屋,留下别泱在这里照管。
心里的心痛欲死,这让别泱怎么都感觉无法更好的安抚爱人安睡:一种想把自己的心换给她的心理之下,他最终是爬上了床!一如当初他搂着楚芳绯安睡的那样,就这样一边轻轻的搂着她、一边持续的往她的身体中输送真气,同时更是忘却了一切的在时时的凝望着她——却是透过他眼中那始终不断头的泪水之幕。
望着几不成人形的楚芳绯,他脑中在一幕幕的翻起曾经的那些一幕幕:曾经的她,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欢快雀跃、多么的狡智霸道、多么的通灵。别泱的泪止不住的下掉,因为在他想来,楚芳绯变成而今的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他害得!
曾经的一切心伤、曾经一切的暗地里埋怨责怪,伙同曾经对于楚芳绯的爱,全部转换成了而今对于楚芳绯的无限心疼、心痛!全都转化成了,而今对于她的无限深爱。
一份真爱!幸福了曾经的他们一对儿几时,却是化作痛苦时一分为四;他和她同时各领受两样锥心的伤怀和刻骨,时间却只能是持续至永久。得不到真爱时是得不到,得到了却是如此:情为何物?缘何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