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村子里渐渐流传开来一种说法。
“这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啊！”
我的村庄是一个十分信服神明的村庄，每年村子里都会举办一次祭神会，将收成中的最好的瓜果蔬菜祭献给神灵，祈求神灵保佑——即使是收成不好的年份。
“神明降罚”的言论如同蝗灾瞬间袭虐整个村子，当天晚上，以村长爷爷为首，村里几位病得不是很重的青年来到大壮哥哥的家中，把大壮哥哥拉到了村子中央用泥土筑成的祭台上。
他们用一根很粗的绳索把大壮哥哥绑在祭台上的柱子上，准备明天一早将大壮哥哥祭献给神灵，祈求神灵的宽恕。
听他们说，大壮哥哥前些日子上山打猎时，射伤了一只鹿。那只鹿的模样甚是奇特，村子里的人都从未见过这样的鹿，全身洁白如雪，鹿角斑斓，背生双翼。
大家都认为，是大壮哥哥伤了神灵的坐骑仙鹿，神灵对此很生气，所以才会降罚于村庄。大家相信，只要诚恳地向神灵道歉，伟大的神灵一定会宽恕村庄的。
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我却并不相信长辈们口中的神明，每年村子里的人们都向神明祭献了那么多的供品，但该来的旱灾蝗灾，还是一样不落。
大壮哥哥人很好，每次打猎回来后都会送给我一只猎到的小兽，或是野兔，或是野鸡。
是以，我并不想看到大壮哥哥被献祭给虚妄的神明，更不想看到村子里的人一个个病倒，但平庸的我无能为力。
我十分伤心，心中就像吃了一百个青涩的苦枳，满满的都是苦涩的滋味。
就在那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了一个全身覆盖在斗篷下的人，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告诉我，他可以治好村子里的人的怪病，只是……需要用一些东西来交换。
“只要能治好村子里的人，我什么都可以交换！”
当时的我这样回答。
声音微微颤抖，是惊喜激动的颤抖——我终于可以为村子做些事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村长爷爷。
“村长爷爷，我找到能治这种病的药啦！”
起初村长爷爷并不相信，但当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后，他身上的无力感顿时减少了很多。没到一刻钟，村长爷爷就恢复了原先的红润气色。
于是，村长爷爷把村子里的人召集到了屋前，我把药丸依次分给每一位村民。药丸入口即化，村子里的人们气色都逐渐好了起来。
看着我所爱的村民们慢慢变好，我的心中溢满了喜悦，就像那次在山上吃到的果子，甜到了心底。
对了，屋外的果子成熟了呢！
想到这里，我高兴地跑回了我的屋子，摘下树上红艳艳的果子，用大缸里的清水清洗干净，然后装在干净的竹篮里，欢喜地奔向村长屋前。
叔叔婶婶和爷爷奶奶们吃到这个果子一定会非常高兴！
跑在路上，我能想象到村子里的人尝到果子后，脸上绽放出的阳光一样的笑容，想象到他们眼中星星一样的笑意。
但，遗憾的是，我想错了……
当我到达时，村民们都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活力，空气里洋溢着他们欢喜的交谈声，也掩盖了我到来的声音。
我走到幼时常照顾我的李奶奶身侧，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饱满的红果子。
“李奶奶，吃个果子吧，很甜的哟！”
李奶奶转过头来，伸手就要接住果子，却在抬头看到我的那一瞬，猛然一颤，正好打掉了我手中的果子。
鲜红的果子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然后停下。红彤彤的外表染上了泥土，变得丑丑的，不再惹人喜爱。
“她脸上的东西……”“这是被神明厌恶的印记啊！”“留着她神明一定会再次惩罚我们的！”“……”
我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恐惧，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厌恶，唯独没有看到所期待的那抹笑意。
“云儿，你知道的，脸上有胎记是不能住在村子里的，更何况你脸上……所以你，还是走吧，为了不触怒村庄的神明。”
“嗯，我明白。”
我离开了村庄，来到了山上，遇到了毒蛇，长眠在了林中……
“你可怨那些村民？你救了他们，他们却把你赶出安身之所。”
“为什么要怨？无论是救他们，还是出村子，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可惜什么？”
少女没有再回答，整个精神世界只余一片空旷的死寂。
睁开双眼，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了山头，只剩下一片灿烂的晚霞释放着最后的光明。
叶清璃动了动微冷的指尖，从树下站起，眼里倒映着绚丽如绮的霞晖。
你是否在可惜，那个掉在地上的——染了泥泞的红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