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让她越发的心神不宁。
反正睡不着,慕容云舒索性穿好衣服披上厚重的披风,去院子里散步。江湖客栈构造奇特,从外面看只是个破旧寒酸的小客栈,但是在二楼的另一端有一个楼道通往后院,上有琼楼玉宇,下有小桥流水,真可谓别有洞天。
沿着外围的楼梯下楼,慕容云舒走到八角凉亭中坐下,被冷风一吹,越发睡意全无。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今晚却已经满月。月色迷离,夜雾朦胧,美得如临仙境。想必九天之上的广寒宫,也不过如此吧。
正沉醉在美景之中,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住进江湖客栈吗?”
光是听到这个声音,慕容云舒的心就漏跳了一拍,每每在她想见他的时候,他就能出现。这,是巧合,还是缘分?
慕容云舒缓缓深吸一口气抚平心绪,淡淡道:“大概是,在这里找到你比较容易吧。”至于别人为什么找他,这个就心照不宣了。
楚长歌哈哈一笑,在她对面坐下,道:“夫人真幽默。”
慕容云舒抬眼看向他,视线在那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说道:“为什么是我?”
楚长歌一愣,“什么为什么?”
“世上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别说是因为我曾救过你。细算起来,我只不过是把你留在竹屋自生自灭而已,能从鬼门关逃脱,是你自己的造化。”慕容云舒头一回用咄咄逼人的眼神锁住他,只求一个答案。
“原来你认出我来了啊。那个狼狈的鬼样子,真希望你不记得。”楚长歌笑眯眯说。
那样的笑容,慕容云舒也曾在凤城眼中看到过,充满了洗不掉的悲伤,与不见天日的绝望。那时候凤城露出这样的笑是因为提到一个叫‘惜月’的女子,据说,与她一样有强迫症。
莫非,凤城口中的‘惜月’,与凤灵口中的‘惜姐姐’,是同一个人?
慕容云舒隐隐猜到了些,却又不想乱猜,于是重复道:“为什么对我好?”
楚长歌这一次没有笑了,仰头望向悬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之上那轮明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良久才轻声说道:“因为我需要对一个人好,而你,正好也需要有人对你好。”
听到答案的那一瞬,慕容云舒感觉自己的心起了一阵痉挛,那种凉凉地颤抖蔓延至七经八脉、五脏六腑,让她不寒而栗。
拢了拢披风,慕容云舒道:“这个世上需要人关心的女子很多。”
“但是刚好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的女子只有你一个。”
“我以为你该选择杀人灭口。”
“杀了你,我那些银票岂不真要变成废纸了?”楚长歌笑容可掬。
慕容云舒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垂下眼,不再说话。他就是这样的让人捉摸不透,眼中明明充满了哀伤,脸上却笑得嚣张,好似谁也奈何不了他。
她早该知道,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巧合。正如他所说,她需要依靠,而他想借出肩膀,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难怪白天离开少林寺后,他坚持要欠她人情,却不让她欠他的。他需要一些借口,来对她好,却不愿她‘自作多情’,连欠他人情都不要。
慕容云舒苦笑,原来,有些人,可以自私到无私的地步。只可惜,这种无私,并不因为她在他心中有多特别,而是,他需要向一个人倾注那些无处发泄的感情。
幸好,她一直清醒,并将继续清醒下去。
慕容云舒本想连夜离开沙坪镇,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告而别太有逃跑嫌疑。她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因为他的自私落荒而逃?他可以莫名其妙对她好,她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纯粹的各取所需,无关风月,所以,她留下来了,并若无其事的与他一同参加武林大会,看他谈笑风生,等他兴风作浪。
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很多,除了各派掌门之位,还有其门下众多弟子,阵容强大。但是,没有魔教的阵容大。
慕容云舒早知道楚长歌必然不会孤身涉险,可她怎么也不想到,他竟然带了三舵十二堂,简直就像是来游行示威的。
“夫人有点心不在焉啊。”楚长歌笑悠悠说。
“有什么值得聚精会神的吗?”慕容云舒面无表情的反问。
楚长歌展望了一下自从他踏入少林寺起就鸦雀无声的会场,扬眉说道:“暂时没有。”
慕容云舒动了动眼皮,不再接话。其实,经过了昨晚的‘深谈’之后,她真的很不想与他说话,说不出来缘由,总之就是看他不爽。
抬眼忘了忘擂台之上的四个空位,慕容云舒淡淡摇头,这些个武林正派啊,一方面对楚长歌恨之入骨,一方面还要对他敬如上宾,真是矛盾至极。
正想着,耳旁忽然传来小小的议论声……
“瞧,那就是慕容云舒,比那个林水儿有气质多了,方鸿飞真是有眼无珠,坐拥金山的大家闺秀不要,偏选走江湖的小家碧玉。”
“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初方鸿飞退婚的时候,人家慕容府正直家道中落,他那叫见风使舵、墙头草随风倒。”
“真没想到,名剑山庄的少庄主是这种人品。”
绿儿听了高兴极了,乐呵呵直笑,“小姐,你听到没有,大家都说你比林水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