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小镇外一片靠近铁路的空地上却热闹得好似嘉年华篝火晚会。
四下里人潮涌动,挤满了来为新兵送行的家人或是朋友。
而这其中声势最浩大的队伍,当然是一群围在胡里奥镇长和安东少爷身边、正忙着讨好巴结的“小镇屁民”。
“安东这孩子没说的,将来肯定会成为我们‘杜鹃窝’的骄傲!”
“少爷英明神武,一看就是上将之才!”
“从这一刻开始,伟大的安东.胡里奥即将踏上他的征服之旅!”
“安东少爷加油!安东少爷我崇拜你!”
“……”
嘈杂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火车的汽笛,其他新兵为了临行前能跟家人好好聊上几句,只有尽量躲远一点。
这些快把安东拍上天的“马屁”在胡里奥镇长眼里却好像理所应当一样,甚至每次跟这群“屁精”握手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露出满口闪亮的大金牙。
“是是是!我儿子绝对不会辜负了父老乡亲们对他的期望!”
“看您说的!将军哪有那么好当?不过中校、上校什么的,估计问题不大!”
“……”
另一边,站在胡里奥镇长身旁的安东就跟他老子一个德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放心!等我安东.胡里奥再次回到‘杜鹃窝’的时候,肩膀上至少也会扛着少将的军衔!”
(根据萨瑟兰帝国军队的编制,少将是统领一座“行星级”要塞及其辖区内所有“卫星级”要塞的最高军事长官。)
爷俩一个赛着一个能吹,实际上他们根本不了解,根据帝国律法,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被授予上校或更高的军衔。
别说区区一个镇长的儿子,就连那些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也没这个资格。
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名好士兵,不过像“肩膀上扛着少将军衔”这种事,安东也只能趁着离开小镇之前做做白日梦。等到了布雷斯塔市,那些负责训练新兵的教官们或许会让他变得更加实际一点。
再次回到“杜鹃窝”之前,安东.胡里奥最好先学会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帝国士兵。
……
……
……
把正在做着美梦的安东少爷先放到一边,再来看看其他即将背井离乡的新兵们。
此时在空地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铁匠艾尔达正紧紧抱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哭得就好像刚刚被人欺负了一顿的孩子。
“你这傻丫头!到底还是没有听我的话!”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哭着、一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绝对不会错!一定是那个叫扎克的小崽子,是他怂恿我的宝贝女儿加入帝国军队的!”
“爸!你胡说什么呢?”听到自己的父亲把罪名强加在了扎克头上,加琳娜一双大眼睛中不禁有些嗔怪。“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最近几个月才故意躲着他!结果你还是……”
谁知加琳娜刚刚替扎克辩解了几句,就被父爱泛滥的艾尔达给打断了:
“哼!别在我面前给那小子打掩护!看你这么急着替他说话,他是不是就躲在附近?”
说话的工夫,就见艾尔达踮起脚尖、朝周围的人群中张望了几眼,结果这下惹得加琳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头儿!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脾气火爆的加琳娜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她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你觉得我会让一个总被人欺负的小鬼左右?”
“这……”
这次艾尔达一时语塞,他觉得加琳娜说的好像的确有那么点道理。这个整天在外面跟人打架的野丫头连自己父亲的话都不听,又怎么可能去听一个毛头小子的。
就像其他一辈子活在“女儿六岁那年”的父亲一样,艾尔达认为自己在加琳娜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无可替代。可是等再过上几年,他也许就要换一种思维方式了。
这时,一旁的加琳娜发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紧接着又跟自己的父亲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请求:
“爸!我离开之后,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可怜的扎克?”
“照顾……他?那个把‘变异型流感’带到镇上的灾星?”艾尔达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总感觉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
“求求你嘛,我最亲爱的好爸爸!”为了达到目的,加琳娜难得地跟父亲撒起了娇。“扎克应该也会走参军这条路,所以……你只要关照他到十八岁就够了!”
(加琳娜还不知道扎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满十八岁,这些年她一直都当扎克是自己的弟弟。没办法,谁让扎克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且身高只有166公分呢。)
铁匠艾尔达在镇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儿管他叫“好爸爸”。因此加琳娜只不过耍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手段,这位铁匠的“铁石心肠”当时就被熔化了。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还行不吗?不过只能到他十八岁,多一天都不成!”艾尔达终究还是在自己女儿的面前败下阵来。
“爸爸最好,爸爸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加琳娜说着就搂住了艾尔达的脖子,在他油光锃亮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臭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跟我来这个!”艾尔达嘴上埋怨着女儿,可心里却已经美上了天。
接下来艾尔达又啰里啰嗦地叮嘱了女儿半天,无非都是一些“多穿点衣服”、“记得按时吃饭”之类的鸡毛蒜皮的事。
就当加琳娜以为自己的父亲永远也不会停住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加琳娜!总算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就挤开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出现在了加琳娜和艾尔达的身旁。
加琳娜转头一看,来的正是自己刚认识不久的“铁哥们”——维克多。
“艾尔达叔叔,您看起来还是那么硬朗!”维克多先是跟艾尔达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对加琳娜询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上车了吧?”
听到维克多的提醒,加琳娜赶紧朝四下里看了一圈。于是她才发现,大多数新兵这时都已经登上列车。甚至有几节车厢坐满了乘客,还没等发车就早早地关上了车门。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都怪这个没完没了的老头儿!”加琳娜抱怨了一句,紧接着拉起维克多的胳膊就跑向了停在轨道上的列车。
艾尔达独自被留在了原地,虽然周围依旧是人山人海,可他此时此刻却有些孤独,甚至忍不住开始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错怪了扎克?难道怂恿我女儿参军的罪魁祸首,是马文治安官的儿子?」
好在艾尔达的“疑心病”变得越来越重之前,已经跑到列车旁的加琳娜又回头冲他喊了两句:
“老头儿,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等回来我请你喝酒,看我们父女俩谁先趴到桌子底下!”
听到这些的话,艾尔达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管他是扎克还是维克多呢!反正加琳娜只能是我的女儿,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想到这,他立刻挺直了腰杆、朝加琳娜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
“臭丫头!别以为当了兵就了不起!想把你老子喝趴下,再等三十年吧!”
此时艾尔达已经看不清自己女儿的面容,并不是因为离得太远,而是不知从哪来的一层“水雾”盖住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