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日又一日,她曾在树顶,听树荫下老人闲话、孩童嬉戏。
一夜又一夜,她曾在树梢,看山林间星月相照、夜萤飞舞。
日升月落,总有那么一位少年孤零零的坐在秋千上,翘首盼望。
寒来暑往,总有那么一位老人静静的守在无名角落,无论风雨。
终于。
曾经跳脱的少年拥有了一双沉静的眸子。
曾经精神矍铄的老人双鬓却早已星星。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操纵着藤叶替他们拭去眼角的泪水。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于是,她开始呼唤:远方的游子啊,你是否也在思念?切莫忘了这里还有你丢失的残魂啊!归来吧,快归来吧,我将还予你最珍贵的记忆,抚平你灵魂的伤疤。
......
再一眨眼,世间只剩下了一个甄朵儿。
两行清泪从她的脸庞滚落。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嘭!”只见甄朵儿身下,原本被风域镇压的地面蓦地又隆起一个土包,一个浑身伤痕的丑陋肉团刹那从地面钻身而出!
君姬千面不知从何时起便埋伏在了这地面之下,竟杀了个回马枪!
这一切太过突然,以至于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朵儿!”
甄子秦与甄云铭同时欲冲上前,却被李淇风统统拦了下来。
“别过去,危险!”
这时,众人才发现风之场域里布满了无数风丝。
君姬千面刚一闯入风丝便缠满了她的身体,风丝旋力一绞,她还未触及甄朵儿,身体变肢解成无数碎块。
“啊——!”在凄厉的惨呼声中,君姬千面无力倒下。
“幽”令护着甄朵儿,又飘回到甄夫子树树顶,被欧阳剑秋接着。
白泽轻轻飞掠至君姬千面身前,淡淡问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君姬千面不答,她扭动着残躯,“把......把幽冥令给我......”
倏忽,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竟嘶吼着一瞬扑向白泽。
然而,白泽的身影一阵扭动,它奋力穿透的只是一道虚影。
风域压下,将君姬千面死死地压在地面上,令她再起不能。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把头颅硬生生的拗转过来,“幽冥令......幽冥令......”
白泽眉头轻轻一皱,道:“放弃挣扎吧......对于你来说,这块幽冥令就这么重要吗?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来的?是‘荒’组织?是陆青白吗?”
听到陆青白这个名字,君姬千面明丽的双眸闪过依恋、痛楚、惧怕,最后化作一片猩红。
“百......百晓先知白瘟神,我知道你的手段!其实你与我有何区别?我吃的是死尸,你吃的却是死魂!凭什么人们把你当成祥兽?就因为你长得讨喜吗?还不是因为你对他们更有用处?哈哈哈哈哈哈......你一个字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
君姬千面凄楚一笑,明明是一张神厌鬼弃的脸庞,这一刻,竟露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不可!”然而白泽来不及阻止,便见君姬千面浑身猛地膨胀。
“嘭——!”妖丹炸裂,黑青色的尸毒瞬间随着化为齑粉的躯体扩散而开。
风礴如屏,尽皆阻隔。
“云烟过眼,搜魂索魄!”白泽不管尸毒仍在弥漫,强行施展神通,在君姬千面尚存的几缕阴魂中攫取神念。
然而,她早已带着诸多秘密消散在了风中。
所剩下的,或许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残念罢了。
......
君姬千面的记忆:
萧风呜咽,狼烟渐熄。
寒烟渐起的无定河边,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遭遇战,对战双方从天光熹微时相互厮杀到夕阳西下。获胜之师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便立马又投入到下一场战争,丢下了近五千具敌人与袍泽的尸体,任风沙掩埋。
此时,寒夜将至。
冲天的血腥味吸引了秃鹫、豺狼等各方食肉动物前来。如无意外,这一片修罗场将成为它们的饕餮大餐。
可偏偏离此处不远有一方乱葬岗,近十年间,经战乱丧生的士卒平民尽皆草草埋葬于此。乱葬岗积年累月,阴气森重,没想到被此处的阴煞血气一激,竟滋生出一只世所罕见的阴物出来!
阴煞之气弥漫,食肉动物们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呜呜嘎嘎的躲到了远处,双眼幽幽的观望。
只见素华如水的冷淡月光下,一只似猴非猴的腐肉团子从阴坡中钻了出来,三两下爬到了一名死去士兵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哼哧哼哧的啃食起来。
......
“嚓嚓!滚开!你这只丑东西!谁让你在这里吃食的?”
一只长满鬣毛的巨型人猿奔袭而来,一脚便将腐肉团子踢飞出去。
“砰!”腐肉团子直至撞上一座尸山才停止下来,尘土飞扬。
几日不见,小腐肉团子倒是长大不少,竟似个小孩儿模样,只是那副面貌实在不敢恭维。
“喁!喁!”一只青色的四眼枭落在烧焦的树杈上,嘲笑道:“猾褢,这只丑猴子这么像你,不会是你哪位晚辈后生吧?”
“我呸!”面目与丑陋的腐肉团子还真有几分相似的猾褢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颙,我看你是白瞎了四只眼睛!这丑猴子一身阴秽,一看就是哪只腌臜阴物尸变而来。俺们猾褢一族个顶个都长得像我这样英杰俊秀,才不会生出这种丑八怪咧!”
腐肉团子艰难的爬起身子,蠕动着刚长出不久的喉舌,咿咿呀呀道:“这里......是我的家,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吃?”
“你说这是你家的东西?”
这时,只见两只妖兽身后,缓缓走出一只老虎大小满头雪发的狸猫。
“老大。”猾褢和颙尽皆俯首致意。
梁渠高昂着头颅一步步走来,将脚爪狠狠踩住腐肉团子,目光冷冷道:“那我问你,你知道这些‘食物’是怎么来的吗?我身旁的这位颙兄弟,一鸣便可以退风雨,使千里干旱。而这位猾褢老弟,更可以唤醒人的贪心,让人更加残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夜以继日的引发天灾人祸,就是为了挑起人族的战争,让死去的人成为我们修炼的祭品!结果不过晚来几日,一小半的‘收成’都让你糟蹋了!你还说这是你家的东西?”
腐肉团子眼眸一颤,道:“不......不只是我一个吃的......”
“我才不管这些!我们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你!”
“你......你这是不讲理!欺负人!”
“欺负人?哈哈哈哈哈哈......”梁渠将自己臂上的金甲照映出腐肉团子的面貌,冷笑道:“好好照清你自己的样子!你就是只肮脏丑陋的低贱阴物!哪里还算什么人?”
“啊!”腐肉团子被镜中的丑陋倒影所吓,连忙用双手捂住脸颊。
“呵呵,我看你还存有点灵慧,就再教你点儿做妖的道理!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公理的存在,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颙,啄断它的双腿,丢出去喂那些食腐禽,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不要......不要!你们要干什么?”
“啊——!”在腐肉团子的惨呼声中,颙锋利的长喙轻易穿破它的骨肉,“咔嚓”一声将骨筋挑断。
它一把抓起腐肉团子,将其扔入了丛林深处。
......
暴风雨过后的黄昏,丛林里一片泥泞。
腐肉团子一动不动的趴在灌木丛中静静喘息,任凭树叶上的雨水点点滴滴打在它裹着泥土的身上。
历经了一天一夜凄风苦雨、提心吊胆的逃亡,它身心俱疲到了极点,腹中的饥饿更是让它几欲发狂。
此时,它意外的发现林外竟有座驿站。
驿外断桥边,一株梅花寂寞无主的开放,片片玉瓣飘零而下,陷落在污浊的泥水当中。
腐肉团子悄悄地爬过去,从泥水中捞起数片梅花饮入口中,登时,一股古怪腥臭的味道令它差点吐了出来。
“血!肉!”看起来现在只有血肉才能缓解它腹中的饥饿。
“哈哈哈哈哈......快!快把球传给我!”一阵少年的嬉戏声蓦地传来。
只见驿站边,四五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传递着猪尿泡做的蹴球跑了出来。
“肉?”望着少年们娇嫩的脸颊,腐肉团子两眼冒光,口水不自觉的便溢了出来。
“不......不行!”腐肉团子猛地甩了甩头,把饥饿的欲望强压了下去。
它的内心至今还保持着一丝人性,吃尸体是一回事,吃活人就又是一回事了。
“看我的,嘿!”少年人之中,只见一名穿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一个大脚,将蹴球恰巧踢到腐肉团子藏身的灌木丛前。
一股新鲜的腐肉味道从蹴球上弥漫而开。
腐肉团子双目一红,再也忍耐不住,化为一团黑影冲出,三两下便将蹴球吞食了个干净。
“啊......我的球!我的球被吃了!”红衣少女当即大哭起来。
“小姐莫哭!小姐莫哭!看小的们怎么教训他!”少女的伴当们登时气势汹汹的飞奔上去,将腐肉团子团团围住。
“咦!这是个啥东西?难道又是哪个村子里逃难来的小孩?”
“小孩!你为什么要吃我们的球?”
红衣少女赶上来,一脸愠怒道:“你们这群蠢材!还问个什么劲啊?揍他!”
伴当们不敢违命,当即围上去拳打脚踢,“下贱东西!竟敢冲撞我们安西节度使府的小姐?瞎了你的狗眼!看我们不打死你!打死你!”
腐肉团子挨不住疼,妖性大发的抬头一张血盆大口,“呲——!”
伴当们顿时被吓的往后一退,再无人敢上前。
红衣少女却无知无畏,上前猛踹两脚,脸上厌憎之色愈增道:“这野狗肏的丑东西!竟敢吃我的球?你要怎么赔?怎么赔?”
腐肉团子一听又有人嫌恶它的相貌,当即羞惭的双手抱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家不用怕!这么丑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咱们用石头砸死他!”
伴当们当即一边捡石头,一边狠狠地砸向腐肉团子。
腐肉团子慌不择路,疼的哇哇大叫。
“哈哈哈哈......”少年们登时被腐肉团子的滑稽样子逗的开怀大笑,之前的畏惧也都统统抛诸脑后了。
就在这时,只见驿外断桥上,一袭青白道袍撑着一柄绘着莽荒山海的陈旧竹伞翩然而至。
那道人微微抬起鼻尖,轻轻一嗅,轻薄的嘴唇挑起一个诡秘的弧度,“让我好找,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倏忽之间,道人一飘而过,掠至红衣少女身旁将其一把挟住,冷笑道:“喂,别打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不嫌害臊吗?”
面对突然出现的年轻道人,红衣少女目色一惊,可待她回头看清道人的模样,素白的脸颊不由烘起两朵红云。
原来道人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双眸清泓,狭长的眼梢微微上挑,流转之间,透着丝丝的邪魅。
众人大惊失色,“大胆狂徒!赶快放了我家小姐!不然得罪了我们安西节度使府,小心你的狗命!”
道人风轻云淡的笑道:“安西节度使?不也是个人?难道还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大胆!竟敢藐视节度使!你就不怕......”
“不怕丢了我的狗命?”道人哈哈大笑道:“你们也不用紧张,只要你们把木杈下那个可怜的东西交给我,我就放了你家小姐,不然的话......”
道人的手扼向红衣少女羊脂般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掐断。
“别!别!我们放了它!我们立马放了它!”
红衣少女却“噗嗤”一笑,毫无做人质的自觉,径直转过身声音甜腻道:“这位行侠仗义的道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道人毫不隐讳,面容甚至带着些藐视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贫道姓陆,名青白,道号一样也是青白。”
“陆青白......”红衣少女眼波流转,一字一字的念道。
“陆道长,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风云乱世,陆道长这一身神出鬼没的本事,何不加入我节度使府为我效力?只要我向爹爹举荐,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看着“情意绵绵”的红衣少女,与野狗一般被驱赶而来的腐肉团子,陆青白眼底渐生寒气。
“小姐肯如此帮我,怕不是平白无故吧?”他一把揽过红衣少女的柳腰,指尖掠过她凝脂般的脸颊,叹息道:“真是一副好皮囊,可惜未到花开时......”
红衣少女娇羞道:“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陆青白一把将红衣少女退还给她的伴当们,一把将腐肉团子抱起。
“多谢小姐好意,只是现在不到时候,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砰”的一声,竹伞旋转着张开。
陆青白脚尖连续轻点,便如鸿雁般飞掠而起,三两下消失在浩渺的寒江烟波之中。
......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今生当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仙长的恩德......”
“嗤,我可不是什么仙长!不过我救了你,你以后得叫我主上大人!”
“是......主上大人。主上大人......请您将我放下吧?我身上脏,莫脏了您的衣袍......”
“哼!我且问你,刚才他们那样欺负你,你为何不还手?”
“......”
“因为你是妖物?因为你长相怪异?因为你自己轻贱自己,所以你才任凭他们欺负!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多么不公?你又做错了什么?都是天生地养的生灵,凭什么他们就能理所当然享有一切?而你,连活着都不配?告诉我,你恨他们吗?”
“......是的,我恨!”
“很好!那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叫‘权力’的东西,只要你掌握了它,那些漂亮的、高高在上的人就再也不敢嘲笑你、欺负你!反而要过来依附你、奉承你!其实,你得帝流浆之精华,自绝阴处而生,乃是百年不世出的阴物——君姬千面!你若长成,权与力唾手可得......你愿如此吗?”
“......主上大人,君姬千面定不忘主上天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灵物!从现在开始,你要牢牢记住他们的每一张面孔!要知道,本尊最喜欢的就是肤如凝脂、秀外慧中的女子了,等你再长大一些......”
“主上,千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千儿?哈哈哈哈......千儿,你可要好好努力,若是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可是会抛弃你的!”
君姬千面轻拥着那袭柔软清香的道袍,拿满是疮疤的脑袋蹭了蹭,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她轻轻的呢喃道:“是,主上。”
“千儿会永远对主上有用的......”
......
云烟一逝,魂飞魄散。
君姬千面便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中。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白泽不由怜悯道。
他伸手一挥,象征祥瑞的清辉洒落,将君姬千面的遗骸没入地面。
浮萍飘絮,落叶归根。
然而只见在一地的残骸中,一缕离火之精跃然而出,瞬间如一支火箭冲破万灵诛邪阵的禁制,掠空而去。
白泽眼疾手快,一缕神念紧跟着脱手而出。
就在神念即将追上离火之精时,便见离火之精当空燃爆。
“砰!”等到烟火散尽,离火之精早已不知去向。
白泽郁闷的轻叹,“唉,又让它逃脱了......”
此时,失去了幽冥令的加持,万灵诛邪阵渐渐解开。
霞消雾退,诸灵归寂。
古老宁静的紫谷村又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只是此处风波平息,何处暗流又将涌动?
白泽抬眸遥望,“陆青白!”
......
影影绰绰的幽暗中,一双既清且妖的眸子似有所感,蓦地睁了开来。
殷红炎光在一对寒眸中流转一圈光泽。
一缕离火之精破空而来,绕着陆青白周身旋转,最终没入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刻着“千”字的本命玉佩之中。
“啪嚓!”
玉佩荧光一暗,瞬间四分五裂,坠于地面。
“蠢货!”陆青白手中握着的黄金杯瞬间被他捏碎,一身青灰色的道袍烈烈起舞。
“怎么了?我可没见过你还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幽寂角落里,一道修长有致的倩影摇曳而出。
艾梅柏·切茜亚微微抬起灰黑色琥珀般的瞳孔,烈焰般的红唇微微翘起,似是询问,似是嘲弄,危险而诱人。
陆青白弯腰拾起四碎的玉佩,淡淡道:“没什么,一枚没用的弃子死掉了而已。”
“弃子?我看不见得吧?”然而看着陆青白依旧漠寒的眸子,艾梅柏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她转口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飞来的是你的一缕神念,你就不怕暴露位置?”
陆青白缓缓走到石桌边,打开一个檀木盒子,默立片刻,便将碎玉置入其中。
艾梅柏眼尖,一眼便望见那个檀木盒子里竟满满当当堆满了碎玉,简直是一座“玉坟”!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你不懂,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但起码有两件事你弄错了!”陆青白眼神一冷,悠悠道:“第一,只要我不想,没有人能跟踪我的离火之精;第二,根据我们签订的契约,现在我为主,你为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艾梅柏娇媚一笑,屈膝行礼道:“如你所愿,我的主人。”
陆青白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去,闭目养神道:“我要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根据我们切茜亚家族最资深的探魂师检测,他们的灵魂契合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几乎不可能出错!不过,他怎么跟你给我的情报上所描述的绝世杀胚完全不一样?用你们中国话来说,简直是衰神附体,衰到家了!”
“这不是正好吗?”陆青白嘴角轻轻一挑。
“风萧一叶,当初也不过是风家一名毫不起眼的庶子,可是谁能想到那个九大世家号称百年英才同世而出的‘嘉靖一代’会在他手里葬送?王恭厂一战,面对九大世家围剿,一发‘灵爆’抹杀数万人!结果一生杀孽太重,生不得羽化,死不得魂解。如今他越不像,说明他本命魂藏得越深,我们就越有可乘之机......”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就算你能引出他的本命魂,又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紫雷令的下落?”
陆青白走到艾梅柏的身侧,低声道:“艾梅柏,别在我面前装傻,像你这种魔鬼会真的不知道办法吗?”
艾梅柏蓦地转眼看向陆青白,琥珀般的眸子吞吐出猩红之色。
陆青白不理,向黑暗中诏令一声,“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是,主上。”黑暗中,形似虎豹、满头雪发的梁渠立马快步上前,俯首道。
不一会儿,混沌的黑暗空间中龙吟虎啸,妖光四起。
“轰”的一声,石门洞开,黎明之光与不息狂风齐齐涌入。便见一袭青灰色的道袍在光风中翻飞舞动。袍后所绣的一个“荒”字更是反射出灼人的光辉。
莽荒之气,震荡不绝。
.......
卯时。
阳气推万物而起。
俊秀神秘的紫山像是一位端庄的淑女静坐于东方,那乌苍的林叶就像她如瀑的秀发,随着晨风微微摇摆。
红日爬了好半天才从山峦间冒出头来。
初阳照射在缱绻的山云间,果真变化成一层深浅交替、如梦如幻的紫霞。
紫霞聚拢在山头,仿若凤冠霞帔。
鸡鸣犬吠,紫谷村的村民们像是丝毫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照常推开门窗,生火做饭。
炊烟便在百户千家间袅袅升起。
山野田径之间,露雾轻薄犹如细细的雨丝。
“滴滴!”就在这一片静谧祥和的景色之中,斗折蛇行的大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汽车的鸣笛音。
“诶,等等我!等等我!”欧阳剑秋依旧抱着那个严丝合缝的木盒,最后一个挤上车来。
“大家都坐好,我要开车啦!”陆三通招呼道。
李淇风斜眼看了欧阳剑秋一眼,“败将兄,你怎么也上车了?不跟那白瘟神一起走?”
欧阳剑秋翻了个白眼道:“他还要等局里来人处理一大堆事呢!嘿!这次闹得动静可大!等他处理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所以他让我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欧阳剑秋指指自己,“那就是护送我回去!就算是给你这次擅离职守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了!”
“唉!”李淇风连声叹气,如霜打了茄子般托腮萎靡下来。
欧阳剑秋拿手肘撞撞李淇风,眉飞色舞道:“诶诶诶,你怎么认命了?老白都跟我说了,你是一只从西大陆来的魔鬼!要是不服气,找机会跟他干一架啊!男人,还是得靠拳头说话!诶,你听见没有?”
李淇风还是不答。
欧阳剑秋略感无趣,转头四顾,“话说,你周围怎么坐的这么空?......”
很快,他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李淇风这次一分钟都没有撑过,便冲着他大吐特吐了起来,“呕——!”
“我!@#¥%……”
不理车子那头的吵闹,冥月、甄朵儿、苏梨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讲起了悄悄话。
“朵儿,你这么跟着我们离开好吗?”
“刚才的情形你没看见吗?我要是不偷偷跟着你们走,只怕我爹马上就要喊一辆救护车把我拉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嗯?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老实交代!”这回轮到苏梨一把抱住甄朵儿纤细的腰肢。
甄朵儿连忙讨饶道:“我说!我说!”
“这次多亏有白泽局长帮忙,让我阿爷能够魂魄重聚。其实,我这次回国不单单是为了探亲,在国外的时候我就申请了回到山海大学做交换生!现在学校就要开学了,我不得赶紧去办手续啊?”
“朵儿,这是真的呀!这太好了!”苏梨眼中现出一阵狂喜。
甄朵儿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笑道:“先别声张,我这是先斩后奏!等我照顾好阿爷的身体,我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再反对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嘻嘻,我看你不只为这些吧?......”
这时,冥月突然指着窗外道:“朵儿,你快看呀!”
众人闻言往窗外看去,只见村子路口的那座大石台上,小二虎、小豆包、甄子林你搭我抬,竟草草搭建了一个简陋的露天舞台!
舞台上,竟见甄子秦抱着把破吉他,坐在音响之上,一副天王巨星的风范。
甄朵儿顿时泪溢满了眼眶,记忆中她的子秦哥哥,向来都是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微风中,甄子秦温暖的歌声缓缓传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会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