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得到了指令,努力控制自己停止抽噎,手指快速波动,发了一个地址给何好。
地址发送完毕,她起身向楼下看,初晓还在原地躺着。
她完了。
她没想到初晓会变成这样,也没想到初晓真的有这么喜欢她。
那天的太阳明晃晃的闪着,散发着炙热的阳光,直直打在少年全身。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后背不用想,猜也能猜到是惨不忍睹,他只感觉疼,但没流一滴泪,他才不哭呢。
哭是小孩儿才做的事儿,是他的江畔才会做的事儿。
初晓想开口再喊也是做无用功,艹,他不会把嗓子喊没了吧。
卧槽。
即使浑身无力,他还是紧紧握着拳头,永远不服输一样,偏头抬眼扫向大楼。
江畔依旧捂着嘴巴,眼睛哭的生疼,目光紧随楼下他的身影。
眼泪在江畔这里真是不值钱的东西。
金豆豆一样往下掉。
她真的!开始动摇了。
小姑娘心里腾空的地方,忽然就像被什么穿过,从头到尾,疼的她受不了啊。
怕被初晓发现,江畔一直跪在阳台边偷偷看他。
他自己怎么不走呢?
江畔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种事,她发誓。
小姑娘踉跄着爬起来,由于在地上跪了太久,膝盖已经通红,腿也麻了。
她所有情绪都沉浸在初晓身上,那来得及管这些?
只顾着要去做些什么,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正好好摔在床角,疼的小姑娘说不出话来。
江畔支着床边一瘸一拐的起来,骂了一句自己可真没用,又一颠一颠的往楼下跑。
连阿婆就在一边也没看见。
楼道里安静极了。
江畔挪着步子走到电梯前,无奈电梯已经启动了,直上最顶层,等再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到这时候她才发觉,原来初晓追她的时候一直是这样啊。
就像这个直通最顶层的电梯一样,遥遥无期。
她什么也不管了,没有犹豫,转身往楼梯口跑。
12层。
她就这么一瘸一拐下了12层。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夏日傍晚。
没有任何人知道。
少年挣扎万分只为见她一面。
少女奔赴万里只想送他一程。
有那么一瞬间,江畔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好像看见了光。
她永远不能忘记,十七岁的那个盛夏,少年带着光,追了她十万八千里。
摔了几跤,江畔像打了鸡血一样,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爬起来再跑。
“快点儿江畔,再快点儿。”她面前什么印象也没有,只有这么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回荡。
连中考八百米的感觉她都找到了。
她十七岁,什么都不怎么懂,以为努力跑12层楼去见他,就能抓住他即将要消失的衣襟。
可是事与愿违。
她那么狼狈冲下楼的时候,一辆纯黑色车正从远方疾驰而来。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初晓跑过去。
索性,他只是累的不行,瘫在地上像个死人。
完全失了之前的少年模样。
本来奔波一道,江畔神经紧绷,已经忘了哭了,但看见他躺在她面前,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听见周围有哭泣声,初晓微微睁开双眼。
那双无神的好看眼睛,在看见来人是江畔的时候,突然上了颜色。
“小课代表,你终于舍得下来见我一面了?”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哑,气息那么的虚,声音可以说是难听,可江畔什么都不在乎。
她伸出小手去握他的,哽咽着喊他的名字。
除了他的名字,江畔实在不知道要喊什么才好。
初晓怔怔的看着小姑娘,一双核桃眼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江畔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随随便便就能红了眼眶。
可今天,她是为他哭的。
那么伤心,比之前她哭过的任何一次都伤心。
他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了。
几乎是同时,车子在路边停下,江畔看见,四个人从车里跑出来,在四处搜索。
初晓突然抬头,像是用尽了余生所有力气一样,靠近江畔耳朵,轻轻说了两个字:“等我。”
他说让江畔等他。
没说等到什么时候,也没说为什么要等,等的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好啊,她就等。
她听他的话,等他。
江畔低头回应他,说了那句初晓日日夜夜做梦都没敢梦到的话。
她说:“我等你初晓。”
是真的,真的承诺。
初晓还想说什么,架不住意识混乱,就那么栽在她的怀里。
带着少年的笑,一起栽在了江畔心里。
楼上房间里的的阿婆抱着晓晓,看着楼下,轻轻的摇着扇子。
晓晓长大了一点,窝在阿婆的怀里喵呜喵呜的叫着。
阿婆摸了摸晓晓的小脑袋,慢悠悠的轻声说:“你的来头应该不简单吧。”
****
是夜。
周围一片寂静。
初晓睁眼,病床边的台灯开着,打着最小的光。
唯一的一缕暖色调,给这个纯白的病房里勉强增添一丝丝生机。
他缓缓起身,后背生疼。
可不知怎么,他现在竟然有点贪恋这种撕扯的感觉,仿佛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真是失了疯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医院的。
但是小姑娘跪在他身边哭着说等他的印象,他记得,这可不是梦啊。
真是要命。
初晓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他说让江畔等他,所以他得赶紧出院啊!
可是他现在这幅样子,别说出院了,出屋子都难吧。
何况这医院还是他家开的。
艹!这他妈还有好?
他想说话,尝试着喊了喊。
没有任何声音,且疼。
很疼。
没有月光,今晚没有月光。
窗帘遮着。
他朝窗户走了几步,轻轻的拉开一点窗帘。
月光从不吝啬,透过那一丝玻璃射进来,打在初晓脸上。
他真的是被抛弃的孩子了。
只有月亮要他。
初晓咳了咳。
艹!真他妈疼!
等他和她结婚,一定让她和他一样疼!
起码,三天!
必须三天!要不怎么对的起他受的这份罪?
他忽的怔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竟然都想到要和她结婚了。
不管,还有四年,到时候绑也要把江畔绑过去!
时钟“滴答”了一声,整点了,初晓回身看了看,看不清。
他忽的笑笑。
还是不了,小姑娘可难哄了。
给她弄哭了他也心疼不是?
初晓慢悠悠的走着,鬼使神差的下了楼。
夏。
不冷,楼下没有什么人。
月亮和太阳是一样的,不信你瞧,在月亮的照射下,周围真的很亮。
亮进了初晓心里。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时不时感觉嗓子疼了就咳一咳。
忽的,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初晓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人?都说这医院阴气可重。
卧槽!他不会遇到……!!!
老天啊!
还真是巧,一阵风忽的吹过,初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观世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哪吒爷爷保佑!孙悟空爷爷保佑!
他还没追到江畔呢!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初晓冷静了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开始前进!
我丢!这年头!鬼都能控制人前进了吗?
这么高端?
什么黑科技?搞得他死了也想学了!
呸呸呸!什么想法?
初晓跟了过去,没有人。
什么情况?他眼花了?不可能!他明明看见了有人影飘过去!
他又走了几步,依旧没有人,只有一个长椅。
真他妈的见鬼了!
初晓呼了一口气,走到长椅边坐下。
他顺势把手扶在长椅上,忽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左手。
他拿起来,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一个原味奶片。
仔细看了看,和之前江畔送她的那个别无二样!
初晓心脏剧烈跳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兴奋!
他起身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他想说话,可是嗓子发不出声音。
“啊……啊……”只有无力却又强劲的微弱喊声。
他猛烈的敲着长椅,试图发出点声音引起江畔的注意,可惜并没有人回应他。
初晓开始着急,甚至把眼眶都急红了。
良久,他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嗓子用力喊着:“畔畔?畔畔?是不是你?”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他摊开手心,视线紧紧注视在这块原味奶片上。
或许,可能是在医院里打针的小孩遗落的也说不定。
他瘫回长椅上,自嘲的笑笑,又变成一脸严肃。
他的小姑娘那么容易害怕,那么胆小,连他随便说一句撩她的话都会脸红,怎么可能大晚上来这座阴气森森的医院来找他?
还是在不确定他是否会从病房里出来的前提下。
他一定是疯了。
一定是因为太想江畔了,他产生了幻觉。
还好他的小姑娘没有来,要是来了,路上的一切都有可能吓到她。
万一有人跟踪她怎么办?不行,他不能允许这些事情发生。
所以她没来,他反而庆幸。
月亮是不会说话的,可同一个月亮下的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的。
初晓转身走回病房。
如果周围的任何生物有生命,他们都能看见,都能听见。
少年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躲在草丛后的少女,发出极小,极小的啜泣。
傻初晓。
她怎么可能不来?
即使她一路担惊受怕,即使她也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他,即使她不敢和他对视,不敢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这一切的即使,都不能阻挡她。
她只有一个念头。
想见他。
哪怕一个背影也可以啊!
后来江畔知道:如果你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你认定了就是他。亲爱的,不要犹豫,尽管爱他。
人的青春就这么一次啊!你和他之间,就差一个勇敢。
你只要勇敢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说不定你就能和他有未来。
你就能,能,和他有未来。
人们把这叫做『轰轰烈烈』。
没遇到初晓以前,江畔不止一次目睹过,学校里其他同学的青春,都是喧嚣浮躁的。
只有她平平淡淡。
现在好啦,她亲自见证了自己青春,有多么的轰轰烈烈。
有多么的让别人羡慕,有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