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和二叔回杭州几天后,我和胖子云彩在巴乃告别,胖子搂着我肩膀和我说:“天真,胖爷决定留在这里和我小媳妇,老丈人种种地。再也不下地,过退休生活。”
等胖爷有空再去杭州看你和小可爱,我觉得胖子隐退在巴乃种地挺好的,我也没有说什么,就说电话长联系就坐车回杭州。
回到杭州我没有立即回到自己家里,我必须住在三叔家里,我脸上还带着三叔的面具,雅儿知道我回来后,隔三差五来看我,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必须好好养着,学校那边她只能等下学期再重读。
之后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正常,我用三叔的身份告诉底下的人,我要去其他地方考察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把铺子的生意交代给自己的侄子打理,
小花的人从长沙过来,在一个宾馆里给我除去了面具,雅儿一直陪在我身边。
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我抱着雅儿痛哭流涕,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脆弱,那种感觉,好像是卸下了无数的必需的坚强、必需的勇敢、必需的担当、必需的决绝、必需的血淋淋和残忍。我终于变回吴邪了。
我终于是那个可以退缩、可以软弱、可以嘻嘻哈哈、可以出糗、可以天天半死的天真吴邪了。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问别人“为什么”“不会吧”,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骂别人:“狗日的,你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我哭了很长时间,失而复得或者是情绪崩溃?什么都不为,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
雅儿抱着我无声的流着泪水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我放开雅儿的时候,发现她和我一样泪流满面。
晚上我和雅儿喝了很多酒。我在桌子上摆了很多杯子,孤魂野鬼都来助兴吧,我和雅儿希望里面有我们熟悉的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从而由衷地感到欣慰。
然而,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
之后的几天,我还是经常会突然以三叔的口气说话,会突然在睡眠中惊醒,觉得自己露馅并前功尽弃了,甚至在照镜子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在,雅儿一直至始至终都陪在我身边。
休息完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铺子,王盟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陌生的表情,好久才意识到是我回来了。
他胖了一些,又颓废了一些。我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拓本,似乎是少了一些,看来,再没有生意,也总有一两单上天恩赐的。
我躺到了里屋的躺椅上,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又开始过那种做白日梦一样的生活。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可能了,三叔那边繁重的业务,让我不得不勤奋起来。
王盟在那天晚上第一次向我提了辞职,我给他涨了工资,他才答应继续干下去。
即使是最稳定最单纯的人心,也总是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正向的,而错误更多的是在我这一边。
其实在之前,我很想把他炒掉,但是如今,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东西,能让我感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尽量不要去做任何改变。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不过在网络上,很多人把这种想法称为:你老了。
用吴邪的身份去接管三叔的生意还有一些困难。在一些问题上,我得到了二叔的帮忙,雅儿多少也会帮我一些。
经营管理上总是磕磕绊绊,但是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因为,就算现在手上的所有东西都失去了,我也不在乎了,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反而能更加冷静客观地判断那些重要的东西。
霍老太太的葬礼,我并没有参加。雅儿去参加了,雅儿回来告诉我霍家按照霍老太太的指示,由秀秀接班,秀秀以个人的力量,很难平衡家族里的各种纠纷。
小花断掉了和霍家的所有生意,勉强压住了局面。各路的牛鬼蛇神肯定还有各种表演,只是霍老太太的那封家书,决定了一切都只能在水面下进行了。
以后的日子相当地难走,但是小花说比起他小时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他让我们不用担心。
我在杭州代表吴家,也表明了态度。我知道有小花在,秀秀一定可以走下去,并且可以走得很安稳,而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会帮忙:虽然未来一定有着大量的磕磕绊绊,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在回来后大概三个月的时候,我和雅儿为潘子举行了一场很小的葬礼,做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
雅儿在葬礼上哭的撕心裂肺,我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了。潘子的衣冠冢与大奎相距六个牌位,大奎墓前没有人扫墓,已经一片狼藉,我和雅儿简单地清扫了一下。
之后,便帮潘子去处理他生前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琐事。
雅儿也要去,我没有让他和我一起去,我不想在看到她伤心落泪的表情。
我进到潘子的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一碗已经腐烂霉变的面条。筷子就在边上,碗中的一叠霉豆腐已经完全变黑变干了。
显然,潘子离开之前,正在吃这碗面,他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无法回来。
我总觉得,他是知道自己肯定回不来了,所以没有做任何处理。
我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开了两瓶啤酒,自己喝了一瓶,然后把这碗面倒了,把碗都洗干净。
接着,我把潘子床头雅儿送给他的哆啦梦给拿走放在兜里。我出门找到了潘子的房东,把拖欠的房租全补上了。
那房东还很好奇:“那哥们儿人呢?”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回老家娶媳妇了。”
这是我认为潘子最好的结局了,他本来有机会脱离这个圈子的,说不定那时候雅儿真的让二叔给他介绍个女人成家立业,但是他选择了一条老路,虽然我不知道,他更喜欢哪种结局。
以潘子来说,他说不定更喜欢现在的结局,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选择的还是错误的。
胖子一直待在巴乃,我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在电话和我炫耀,云彩慢慢接受他的心意,阿贵越来越喜欢他这个准女婿,让我别操他,照顾好自己和雅儿就行。
我看他现在生活的挺幸福的,我心里也替他高兴,如果当初雅儿没有救下云彩,恐怕就是另一种场景了,最后我和他说需要钱和我说声,他说好!
王盟在我给他涨了工资之后,工作态度积极了很多,加上我也回到了铺子里,三叔那边的业务又会到铺子里向我汇报,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以为他是我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他的人生价值似乎在慢慢显现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看到他做事的态度很好,我慢慢地开始教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上手很快,后来也确实能帮上我不少忙了。
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成为像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但是,我馒慢也开始觉得可以依靠他了。
哑姐在半年后结婚了,新郎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有一点秃顶。人到中年了,似乎也没有多少钱。很多人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哑姐,而是贪图哑姐的钱和地位。
我参加了婚礼,这个男人名字好像叫做阿邦,眼中全是狡狯之色,但是很殷勤,不停地给大家敬酒、递烟而哑姐,一直面无表情,看着我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
很多男人,并不是因为这样那样而被人记住,他被人记住,是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据说哑姐和这个男人好上,是因为这个男人是酒行里送酒的,送的次数多了,每次看到女主顾喝得烂醉,就顺手照顾一下,这才发生了关系。
皮包的伤好了之后,洗心革面,去参加了自考,专业好像是国际贸易。但是专业课考试科科挂,用他自己的话说,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多时候连题目都没法读通,更别说该怎么答了。英语的话,连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不全。
最后他还是回了这一行,但是绝对不做大买卖了。他的搭档说,他现在的口头禅就是“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
皮包变成了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代枭雄的,至少会相当的富有。
还要说到秀秀,我觉得秀秀应该是喜欢小花的,毕竟他们是真正一起长大、一起承担过事情的人。
秀秀没有再和我联系,但是和雅儿有联系。也许是被我伤了心,也许是事情最后出现的惨状和我那时候做出的决定,让她无法再面对我。
此时我的内心,已经修炼得足够好,她这种逃避对于我来说,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黑眼镜回来伤养好后,又下了几次斗,没事的时候他会来杭州找我和雅儿请他去楼外楼吃饭。对于潘子的事雅儿和他说了,不怪他,黑眼镜也没有在提这事。
最后要说的。就是闷油瓶了。
有些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而我却认为最担心他的是雅儿。
我一直不了解他,因为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是一个为了目的而一直往前走的人,就算他走的道路上竖立着无数的倒刺,他也会一直往前走,一路不管任何伤害,直到他所有的肉被倒刺刮掉或者他活着到达目的地。
他也不会为谁停留,我们都看出来他心里有雅儿,但是他还是选择离开雅儿,去做他那些事情。狗日的怪不得二叔不同意他和雅儿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