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北京回来之后,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三叔留下的烂摊子。
我这一年来的事情,虽然轰轰烈烈,却都是在暗中进行,家里人完全不知道我这边发生的剧变,三叔如今是真正的下落不明,可能永远不会出现,这边的事情如何解释是一回事。
只从上次雅儿从长沙看了潘子回来后,我也没有敢告诉她三叔不在的消息,可是雅儿却还想去西王母墓把三叔带回来,被二叔用极端的方法给制止。
极端的方法就是雅儿从长沙回来以后,二叔没有惩罚她,却当着她面,惩罚了一直照顾她的琳姨,和另外一个经常接送雅儿上课的伙计,和一个保护雅儿安全的吴四。
三人被二叔的手下狠狠打一顿,就连琳姨是女的,二叔也下狠手,最后还是雅儿跪下,哭着抱着二叔大腿,发誓以后会听话,再也不乱跑。
二叔才让手下停下来,对雅儿说:“吴雅,以后只要你不听话,还敢偷着乱跑出去和小邪查你三叔的事,二叔不会惩罚你,二叔会惩罚照顾你的他们。”
雅儿看着被二叔打的浑身是伤的三人,也不敢问二叔,明明犯错的是她,为什么要惩罚别人。
但是二叔这个方法对于雅儿来说非常有用,雅儿对二叔点点头,二叔才把三人送进医院。
从哪以后雅儿一直在学校上课,再也没有提过要去找三叔的事和去北京看闷油瓶,也很少来我铺子。
二叔警告我别再插手三叔的事,更不能让雅儿和闷油瓶在接触。我想问二叔为什么,最后也没有敢问,对二叔说好。
另一面就是闷油瓶,如今他真的变成了拖油瓶,随着他意识的恢复,我必须面临如何和他重新认识的问题,不过还好他对雅儿多少有点记忆,这是胖子打电话告诉我的,雅儿在医院照顾他的那几天,他多少变的好一些,不会一直看着天花板,雅儿问他话,他会回答。
胖子告诉我:“小哥虽然失忆,但是他对小可爱心里是有感情的。这多少让我心里高兴,他还记得雅儿之前对他的好。”
但是除了雅儿以外,他没有亲人,在这世上干干净净,也不知道老窝在哪里,问了不少人,什么消息也没有,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几乎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
他的随身行李全部丢在盆地里,没钱没任何证件,这时候放任他不管,恐怕他只有去路边当流浪汉,雅儿知道也不会同意。
两个星期后,闷油瓶出院,我给还在上课的雅儿打电话,很快电话被接通,“喂,小邪哥哥。”
“雅儿,胖子给我打电话说小哥出院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看看吗?”
这次要不是胖子给我打电话说闷油瓶出院,让我带雅儿一起过去,他想雅儿。还问我雅儿怎么只从上次从北京回去,再也没有来看过小哥和他。
我就把二叔怎么用极端的方法,管住雅儿不乱跑说给他听,听完胖子直说我二叔真是狠角色,让我打电话问问雅儿,小哥出院她要来看看吗?万一小可爱要来,你不告诉她不太好。我对胖子说,我打电话问问。
雅儿听我说完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心里的顾虑,“我们今天是去北京看小哥,小哥现在出院,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胖子想商议下接下来怎么安顿小哥,和听听小哥自己的打算,不是去其他地方,二叔应该不会说什么。”
嗯……雅儿考虑一下:“那好吧小邪哥哥,我今天没有课,我现在去你铺子找你。”
挂了电话,十分钟后雅儿来到我铺子,我们二个打车去机场飞往北京。
出了机场胖子来接我和雅儿,早都等候多时,他看到我和雅儿。第一反应把雅儿拉进怀里说:“小可爱,胖爷想死你了。”
雅儿在他怀里笑着说:“胖子哥哥,我也想你了。”
胖子摸摸雅儿的头,随后松开雅儿。我问他小哥呢?他说在店里,我们三个坐车回他店里。
胖子混得相当不错,在琉璃厂也开了堂口。我们来到他店里,我和雅儿几个月没有见闷油瓶,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气色,除了眉宇间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其他倒是给我熟悉的感觉,这让我多少有点心宽。
我和雅儿见到他的时候,他靠在窗口眼神如镜,淡得比以前更甚,好比心思已经根本不存在于人世之间。
等他看到我们的时候才有反应。我先说了点客套话,他对我点点头,我就和胖子去一边,问胖子他的情况如何,我和胖子知道雅儿肯定有话和他说。
雅儿对靠在窗户口的闷油瓶,露出笑容说:“小哥好久不见。”闷油瓶站起来对雅儿点点头。
一时间雅儿不知道说什么,如果不是我给她打电话说闷油瓶出院,她可能一直不会来看闷油瓶,她在逃避这些事情。
闷油瓶望着只从上次来医院照顾他一个星期的雅儿,这次给他的感觉,没有来医院照顾他那种亲切的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虽然这段时间他还是没有能记起什么,但是胖子天天会给他讲我,我们和他一起下斗的事情。二人互相望着对方没有再说话。
我来到胖子面前问他:“医生是怎么说的?”
胖子看了一眼闷油瓶和雅儿摇头说:“不就是那样,据说是回忆起一些片段来,医生说是受了强烈的刺激,得精神刺激才有可能好转,不然每天炖猪脑都没用。”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那陨石之内,在最后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你有什么打算没?”说了点无聊的,胖子就问我,“我这儿就四十多个平方,可实在局促,你要让他住这里,我连相好都不敢找,别人一看我藏着个小白脸,还以为你胖爷我是兔儿爷。”
“你这人真没良心,人家可是不止一次救过咱的命,你担心这不靠谱的干啥?”在一个你不是一直和我争你是雅儿亲哥哥这个话题,雅儿喜欢小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闷油瓶住你这里怎么了,我没好气道。
“他又不住你那儿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我出钱给小哥找个房子,那咱是一句话,他要住四合院我都给他拿下,和我住一起就不行,这和救命不救命没关系,也和小可爱是我妹妹这事没关系”
胖子道,“你看要不这样,我掏钱租房子,你掏钱找保姆,咱们把他安顿在这附近,给他好吃好喝,没事周末你和小可爱一起过去探望一下。”
“你这他娘的整得好像金屋藏娇一样。”我道,“他又不是傻子,你得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二个一起看向雅儿和闷油瓶的位置,就见他们二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胖子拿手臂捅捅我道:“天真,小可爱这是怎么了?这么久没有见小哥,不应该让小哥抱抱亲亲举高高吗?小可爱这次怎么这么乖?还是胖爷打开的方式不对。”
我一下怒了,压低声音骂道:“去你妈的胖子,你胡说什么呢?雅儿和小哥是那种人?”
得得得,天真你别生气,胖爷开玩笑,我们家小哥和小可爱可都是乖宝宝。
我这才不生气,低声告诉胖子:二叔不允许雅儿和小哥走进。
胖子奇怪道:“咋了天真?你二叔看不上小哥?我们家小哥可是人帅活好。(指下墓)。”
我看了一眼雅儿和闷油瓶的方向,皱起眉道:“胖子这事别说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反正二叔警告我不让雅儿在接近小哥,雅儿下午就回去,还是问问小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于是胖子便看向闷油瓶和雅儿说:“小哥,今天天真和小可爱都来了,你说说怎么着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看向雅儿,雅儿没有说话。
我和胖子看着沉默的雅儿,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次雅儿变了好多,关于闷油瓶的事情,雅儿也不发表意见,让我和胖子心里非常疑惑。
闷油瓶看雅儿没有说什么,最后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思考,隔了很久才道:“我想到处去走走”。
我道:“走走?到哪儿去走走,有目的地吗?”
他淡然道:“不知道,到你们说的那些地方,长沙、杭州、山东,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东西来。”
雅儿听到他这句话,走到窗口向外看,好像不想参与我们的讨论。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脸色不太好,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他想记起点什么东西来,现在他脑海里基本是一片空白,他的过去是一个巨大的谜题,但是谜题越大,对人的折磨就越小。
然而如果他在游历过程中,记忆开始复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情感片段对于空虚的人来说是诱惑力极大的,一点点的提示都会变成各种各样的线头,让他痛苦不堪。
我理解,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来说,人生的所有目的,应该就是找回自己的过去。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但是我实在不想他再走上那条老路。
我脸色不好的看向窗户边的雅儿,希望她能劝劝闷油瓶,可她却没有看我们。
胖子看我脸色有变,知道我心里有个疙瘩,拍了拍我,提醒我道:“顺其自然,咱们不是说好的嘛,你想把他硬按在这里也不现实,在一个小可爱都没有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如果这样,只有实行第二个方案了,就是和他一起琢磨这些事情,看着他,我们到底是过来人,很多东西可以避免他走极端。
他的想法我也想过,我曾经有计划带着雅儿和他到长沙,让其他人看看,不过现在长沙形势混乱,我都不知道去找谁好。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胖子道:“你上次不是说你有办法能知道这小哥的背景,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别提了,这事情儿说起来就恶心。”胖子道,“你胖爷我当时计划是找那些夹喇嘛的人问问,他们当中间人的消息广,这小哥既然能被你三叔联系到,肯定曾留一些信息在夹喇嘛的地方。咱们可以通过这个下手。”
我一听心说这是好办法啊,怎么就恶心了?胖子继续道:“没想到这些人个个都摇头,说什么不能讲。你说这批人平日里干的就是拉皮条的勾当,这时候给我充什么圣人君子。”
我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行有行规,这倒不能怪他们。他们这些人可能就指望着这些信息吃饭,一旦透露出来,恐怕不止混不下去,还有可能被做掉。
“这些人口硬得不得了,这条路也是死路。”胖子道,“你那边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发呆的雅儿小声说:“要是我三叔在,也许还能打听点什么出来,现在我接触的人资历不够啊,那些老瓢把子品性古怪,现在都盯着我这边的状况呢,我特地去接近他们,还不给他们吃了。那不是我这种人能干的事儿。”
“那你就别琢磨了,我看还是按照小哥说的来,咱们给他报个旅行团,准备点钱,让小哥和小可爱出去走走,”胖子道,“你二叔不是不同意小可爱和小哥在一起吗?到时候小哥和小可爱生米煮成熟饭,你二叔不同意也不行啊?”
这不是扯淡嘛,我心说,摇头不语,琢磨起胖子刚才的说法,总觉得那是个好办法,胖子没想到点子上。想着就想到一个人:“不对,你刚才找夹喇嘛的办法,也许还不是死路。”
“怎么说?”
“那些掮客不肯说,无非是怕得罪人,又或是不知道,怕说出来露短,但是有一个人,就没这个顾虑,也许咱们可以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哪个人?”胖子问。闷油瓶和雅儿也转过头来。
“去长白山的那次,替我三叔夹喇嘛的,是一个叫楚哥的人,你还记得吗?”
“你是说那个光头?”
我点头,楚哥楚光头,是三叔合作的地下钱庄老板,被陈皮阿四买通后,被雷子逮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坐牢。
他联系了闷油瓶和胖子,肯定知道他们的信息,而且他现在身在囹圄,也没什么顾虑,只是不知道怎么找到他,还有怎么让他开口,毕竟他说也没顾虑,但是不说也没顾虑。
胖子一击掌:“哎呀,还真是。”点头理解了我的想法,道,“这我倒没想到。不过,咱要是去找他,他把我们举报了怎么办?”
“这种人精明得很,他手里信息很多,他要是有心吐出来,长沙一片倒,他忍着没说就是因为知道不说才对自己有利。”我道,“他现在落难,求人的地方很多,我看套出话来不难。”
说着心里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其他事情不能麻烦潘子,这事倒是不敏感,可以托他去问问情况。
这就决定还是帮闷油瓶查吧,我们插手好过他到处乱跑。不过这事情我没法一个人干,我这边忙得要命,也不能让雅儿帮我,而且局势混乱,让闷油瓶跟着我到处跑肯定也不行,他那种人我又制不住,万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突然又溜了,我去哪儿撞墙都不知道,得拖胖子下水。
和胖子商量了一下,胖子也只好同意,他道:“别的不说,最好是能找到小哥住的地方,那咱们可以省很多的力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雅儿来到我身边拉着我手说:“小邪哥哥。”
我扭头看雅儿,却看到雅儿满眼复杂的神色,我问:“怎么了雅儿?”
胖子道:“小可爱你别担心小哥,我决定和天真帮小哥一起找回忆,小哥很快会记起你。”
雅儿摇摇头说:“小哥记不记起我都没有关系,记得你们就好了。小邪哥哥,你要找潘子帮忙?”
我对雅儿点头,雅儿抓紧我的手欲言又止。我和胖子都不明白雅儿的到底怎么了?
胖子说:“小可爱,你怎么了?这次你来北京胖爷觉得你变了,我可还记得去年你来胖爷店里的时候活泼可爱,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小可爱你别怕二叔,胖爷给你撑腰。”
我知道雅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和三叔有很大的关系,“雅儿你别担心,我一定和胖子帮小哥的记忆找回来。”闷油瓶站在我们身边沉默着看着雅儿。
雅儿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说:“小邪哥哥,胖子哥哥,小哥就拜托你们了。”
我们三个看雅儿终于露出笑脸,才放心。
于是就这么约定,我去托潘子办事,雅儿回杭州继续上课,她不能参与。闷油瓶先和胖子住在一起,有眉目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后面的情况。
反正以三个人的关系,这事情怎么样也脱不了身,不如当自己的事情做,更何况雅儿和闷油瓶的关系也不一般。
常言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这一拍板,这是非就跟着来了。
我和雅儿回到杭州后,我给潘子打了电话,讲了龙去脉,潘子也是讲义气的人,一口答应,他效率很高,三天后,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以为有了眉目,问他情况如何。
他叹了口气,对我道:“麻烦事,找是找到了,我问了他,你想知道的事情他确实知情,不过他不肯白说,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道。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我在他这样的情况也会提条件。
“他要十万块钱,还要你去见他,他要亲自和你说。”
“见我?”我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心说:钱好说,见我干什么?听着感觉有点不妥当。
“该不是他想把我引出来,好戴罪立功?”我心寒道,耳朵边一下听到了铁锁链的声音。
“我也觉得有可能。”潘子啧了一声,“不过,他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他说你看了这东西,必然会去见他。”
“是什么东西?”我好奇道。
“是一张老照片。”潘子顿了顿,“很老的照片,是我那辈人年轻时候的那种黑白照片。”
我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三叔西沙出海前的合影,那张狗屁的照片,误了我多少时间。
心里琢磨,难道楚哥也知道这事的隐情吗?不过他现在用这件事情来谈条件,未免有些晚了。想着问道:“上面拍的是什么?”
潘子嗯了半天,道:“我不敢肯定,感觉上,那拍的应该是一个‘鬼’。
照片通过E-mail发了过来,潘子对此一窍不通,我教了他半天,收到的时候,离我和他打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那真是一张很老的照片,发黄,上面有褪色的痕迹。即使如此,我还是能看到照片上的东西,也理解了为什么潘子不能肯定,以及“鬼”是什么意思。
那张老照片应该是在一间老宅中拍摄的,背景是一面屏风,照片发白得厉害,细节都看不清楚,却能够看到在屏风后面,直直站着一个人影。
光从屏风后透过来,人影相当的清楚,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人的姿势。平常
人站立,总是会有一个重心的偏移,但是这个人影几乎是直立在那里,而且,整个人肩膀是塌的,一看就不正常。我第一感觉,这人是吊在半空的。屏风后面吊着个死人?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想不出这照片哪里能引起我的兴趣。看了这照片就会去找他?好像没有这种感觉。
再往下看,地板是木头的,照片左边边缘是一个深景,是屏风后的走廊,一半被屏风遮了,一半能看到,那个地方已经皱了起来,粗看看不清楚,但是仔细看,我就看到走廊一边有几道门。
一下我就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这种古老陈旧的感觉,加上这样的房间排列,肯定在哪里看到过,而且印象还比较深刻。
我拖动鼠标,E-mail里还有照片背面的扫描,上面写着楚哥的手记,显然是写给我的。上面道:1984年,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恍然大悟,啊,这是格尔木的那幢废弃的疗养院里拍的照片,我脑子里一下闪出了当时的情形。这不知道是几楼的走廊。
那疗养院是文锦他们为了躲避三叔的追查而选择的藏身之地。文锦一行人背景诡秘,按照三叔的说法,他们不知道在进行什么研究。
在这个废弃的疗养院里,他们拍摄了大量的录像带,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里面甚至还有一个极度像我的人存在,这方面的事情完全是一团乱麻。
楚哥怎么会有那地方的照片,难道他也牵涉其中?
那幢疗养院实在隐藏了太多东西,他们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拍了下来,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照片,到底他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呢?
想了想也没有办法顾虑这么多了,看来确实是有必要见一下这个人,于是给潘子打了电话,说明了我的想法。潘子想了想就答应了,说他来安排,安排妥当后再通知我。
书说繁简,很快,我在坪塘监狱就见到了楚哥,过程比我想的要顺利。
只不过雅儿也跟着过来了,我刚开始不愿意,她说她想潘子最近她没有课,关于闷油瓶的事她也想知道,最后我没有办法就同意带着雅儿来找潘子。
潘子看到我身边的雅儿,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刚要说什么,就被雅儿上前抱住手臂说:“潘子关于小哥的事情,你别劝我,劝我也没用。”最后潘子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我和雅儿第一次进监狱,一路过来直冒冷汗,我紧紧拉着雅儿的手过了几道铁门,我们在休息室里看到了他。
这家伙明显瘦了一圈,光头都不亮了,看上去老了好几岁,皱着眉头瑟瑟发抖,我让雅儿站在我身后递给他烟,他抽了几口才有点放松。
想想当初见他油光满面的样子,我不由感慨,混这行的暴富暴穷,活成了这个样子也得认命。
见面局促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反倒是他先问我:“你三叔什么情况?”你身后那个小女孩是三爷的女儿三小姐?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我对他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雅儿,潘子在旁边露出担忧的神色。
雅儿说:“小邪哥哥,潘子我没事,别忘了我们是干嘛来了。”
我这才草草地说了一下长沙的情况,就道三叔音信全无,场面上看不到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报应,走这行就是这报应。”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似乎有点走神,想了想抬眼盯着我和雅儿看了看,又问道,“你们在打听哑巴张的事情?”
“哑巴张?”我愣了一下,回头看雅儿,然后问光头说:你是说小哥?
“道上人都这么叫他。”他此时已经把烟抽完了,速度极快,我看他手又抖起来,忙把我的烟和打火机都递给他。他立即拿出来又点了一根。“因为他不喜欢说话,你们打听他的事情干什么?”
我心说这关你屁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潘子就在一边道:“你他娘的问这么多干吗?”
楚哥抽了几口,瞄了潘子一眼,也是有恃无恐:“老子都这样了,问一声能怎么样?”
潘子本来见他就恨得慌,啧了一声,想说狠话,被雅儿拉住,我对潘子说:楚哥现在算是最落魄的时候,说狠话没用,所谓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你骂他几声又能如何。
我道:“楚哥,你在江湖上混得比我长多了,知道有些事情我真不好说。”
“哟嗬,小三爷也和我玩场面话了,行啊。”他点头看着我,有点酸溜溜地说。
我倒是不吃他这一套,只是看着他,他哆嗦着似笑非笑了一会儿,发现我毫无反应,也有点无趣,忽然就对潘子道:“潘爷,你钱付给我老爸了吧?”
潘子掏出一东西,那是一张收条,大概是潘子拿十万块替我付了,甩到楚哥面前,楚哥拿过来看了看,道:“果然是三爷的人,够爽快。”
“钱我们也付了,人你也见着了,现在你能说了吧?”潘子悻然道。
楚哥点头,就对他道:“那请潘爷你和三小姐回避下,这是我和你们小三爷的事情。”
雅儿没有什么表示,潘子却皱起眉头就有点火,我忙给他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就顺着他吧,你能有什么办法。潘子气得够戗,暗骂一声,被雅儿拉着出去了。
楚哥看着潘子和雅儿离开,直到门关上,才转头看向我。我发现他的脸色变了。
他猛吐了一口烟,就对我道:“小三爷,你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你也别让三小姐在参合进来。”
我吃惊地看着楚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的下场,你三叔的下场,哑巴张的下场,所有人的下场,你都看到了。”他站起来,“从这之后东西太惊人了,不是我们这种人接触的。”
我坐直了一些,想起了那张照片,问他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楚哥这样的说法,让我感觉他知道相当多的事情,不由让我紧张起来,于是出言催促,唯恐他和三叔一样,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这一下不由就露了怯,楚哥看着我笑了笑道:“你别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先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是什么?”我问道。心说:该不是要临时加价?
他看了看门口,发着哆嗦道:“你不能对别人说,这些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毕竟,能告诉你哑巴张的事情,我也能为了钱告诉你其他人的事情,搞不好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想不开找人把我做了。
我也不是无期,还是要出去的,而且这里也没我想的那么安全。如果我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卖这些消息。”
我点头,这我可以理解,所以他才让我来见他,还要把潘子和雅儿支开,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和你三叔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早年有很多的事,都是我去实施的,比如说,调查陈文锦。
所以,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他哆哆嗦嗦道,“也知道这后面的水有多深。你可能不知道,你三叔经常提你和三小姐,所以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你们不是道上人,所以我才敢卖消息给你们。”
哦,我心里一阵翻腾,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有那张照片。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三叔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些人的事情?”
“你是指那支考察队?”我道,脑海里响起了三叔说的话:他们都不正常。“说过一些,但是不多。”
“你三叔这辈子,一直在调查那批人的行踪,我之前跟他混的时候,经常听他唠叨,但是越查,他就发现这批人越不正常。”
楚哥又吸完了一根烟,拿出一根来对上继续吸,“这些人,好像都是独立的,独立于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一点联系也没有。他们来自哪里,是什么人,到底在考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些我知道。”
“当时我劝他放弃,他对我说,他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存在。那几年我们几乎用光了办法,一直没有进展,最后你三叔还是听了我的,死心了。
我以为这事情就这么完了,没想到一年前,你三叔、你,还有哑巴张那几个人去山东回来之后,你三叔忽然告诉我,那哑巴张也是那伙人之一,而且一直没老。惊讶之下,我们就马上开始查,目标自然就是哑巴张。”
我坐了坐直,看到楚哥又点了一支烟,这不知道是第几只了。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哑巴张当时是四阿公的人,是你三叔从四阿公那里借来的,我就找人过去打听他的身世,结果听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
接下来他就给我讲,陈皮阿四怎么认识闷油瓶以及做他手下的得过程。
我听他说完吸了口凉气:“这也太有戏剧性了。”
“这里面肯定有夸张,这行里容易传神。”楚哥说着这件事,似乎也挺享受,可能是感觉回到了坐牢前的时候,“据说,那帮越南人是在广西一个村子里发现哑巴张的,当时他神志不清,他们当他是傻子,把他绑去当饵。不过,事情的大概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夸张的可能是粽子的数量之类。
之后,他就成了四阿公的伙计,这事情在四阿公手下几个得力的人里面传得很广,不过对外他们都不说。”
“那在这之前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哑巴张相当厉害,四阿公相当看重他,不过,我想四阿公恐怕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道上有规矩,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多问。”
我心说,陈皮阿四知道也没用啊,他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到哪儿问他去。
“虽然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传说,但是至少给了你三叔一个方向。”楚哥道,“不过,事情急转直下,你三叔急去了西沙,我就代他去了广西,拿着哑巴张的照片去那一带问消息。
那他娘的根本不是人干的活,老子整整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在上思一个叫巴乃的小村,得到了一些线索——”
那个村是山区,靠近中越边境,那里就有人认出了哑巴张,当地的名字就叫阿坤,并且带楚哥到了阿坤住的地方。
我啊了一声,实在没想到:“你是说他住在广西的农村里?”
“相当偏僻,但那个地方是陈皮阿四在广西的堂口,越南人很多,他应该就是住在那里,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
去长白山夹喇嘛,我是通过四阿公联系他的,他的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外面下地,看得出来屋子没怎么住人,也许,当年他离开广西就没回去过。”
“他那屋子是什么样的?”我问道。我有点好奇,闷油瓶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很普通,那是一幢高脚矮房,就和当地少数民族住的土房一样,里面就是床板和一张桌子,在那桌子上有玻璃,下面压着不少照片,我是偷偷进去的,因为那是四阿公的地盘,我也不敢放肆,没敢把东西带出来,就只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了其中一张照片出来——就是我给你的那张,准备等和你三叔商量了再决定怎么办。
不过我没想到陈皮阿四老早就盯上我了,还没出巴乃,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自己的感觉,我在长沙打听哑巴张的时候,四阿公就已经注意到我了,他可能多少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我一到巴乃就被盯住了。我当时没别的选择了,只能和他一起来对付你三叔。”
我问道:“那你刚才说的,这后面的大秘密是什么?”
楚哥看着我,又发起抖来:“这个我不能说……”
我啧了一声,我最讨厌有人给我打哑谜,道:“什么不能说,你是不是嫌钱不够?”
楚哥哆嗦着:“小三爷,实不相瞒,你三叔在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你寻根问底,怕你带着三小姐打听他那些事情。
现在他生死未卜,难保有一天他突然出现,这些事情你自己查到的也就罢了,要是他知道这些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我恐怕小命难保。
你三叔做事也不是善男信女,我卖过他一次,但那算是情有可原,只是这件事如果再出卖他,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你也说了,道上的事情有道上的讲究,你想知道这个,你到那房子里,看看那桌子上玻璃下面压的其他照片,自然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让你收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具体的内容,绝对不能从我嘴巴里说出来。”
他还想点烟,但是烟已经没了,咳嗽了一声,眼神茫然,竟然和闷油瓶的眼神有点相似。
广西的山村,村里的哑巴,这他娘的越扯越没边了。不过那楚哥说的搞得我心痒难耐,闷油瓶的房间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问他都不说了,追问了多遍,他嘴硬得厉害。
我看他的样子,感觉有点异样和做作,十分的古怪,最后守卫都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到这份上,再逼下去恐怕会出事,于是只好作罢。
雅儿听我说完,什么也没有说。潘子却相当的郁闷,道,要不他找人教训他一顿,让他吐出来。我说不用做得这么绝,我看他的样子有点虚,有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潘子问。“这叫做虚张声势,他可能只是知道那房间里有桌子,上面有照片,但是他并不知道照片里面确切是什么,虚张声势,这种卖消息放债的,都会这一套。”我道,“当然,他必然是去过,才敢说得那么肯定。”
这只是我的推测,其实想这些都没意义,无论如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雅儿说她也去,我一听不愿意,要是让二叔知道,我又惨了。
“小邪哥哥没有关系,这次不是去下斗,我和二叔说我们去旅游,最近这段时间我非常听话,二叔他会同意。”
小邪哥哥你就答应我吧,三叔的事情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刺,我想和你,小哥,胖子哥哥我们一起出去寻找小哥的回忆,在散散心好不好?
我最后点点头,雅儿说二叔那边她来搞定。
从楚哥那里拿来巴乃的地址,去广西的计划就基本上确定了。
巴乃是一个瑶寨,处于广西十万大山山区的腹地,被人叫做广西的西伯利亚,早些年是一个相当贫苦的地方。看那个地址,恐怕还不是巴乃村里,可能还是村四周山里的地方。
陈皮阿四是老派人,可能喜欢选这种报了警都要两天才能赶到的地方做堂口,有什么不妙往山里一走就没关系了,不过这可苦了我们。
胖子和闷油瓶先到了杭州会合,胖子听说雅儿也去,高兴的说也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咱们爷三加小可爱一起散散心在会会南蛮的堂口,也多点货源,这年头生意难做,他都断粮好久了。
于是我们休息了几天,便由杭州出发,飞到南宁,然后转火车进上思。
这不是倒斗,什么东西都没带,我们一身轻松,一路上乱开玩笑,一个车厢睡了四个人,我和胖子锄大地。
雅儿则和闷油瓶带着耳机听着歌看着火车外的风景,时而雅儿会回头看着我们打牌露出灿烂的笑容,终于恢复以前活泼的样子,就连闷油瓶看雅儿的眼色也柔和许多。
雅儿会在火车给我们唱歌解闷,这个时候闷油瓶会看着雅儿,他眼里的神色我们理解不了。
胖子开玩笑说:“等把小哥记忆找回来后,就让小可爱和小哥二人在一起。天真让小哥暂时在你手下工作,等小可爱大学毕业,二人把婚事办了。”说完胖子看着闷油瓶一脸坏笑。
雅儿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对胖子说:“胖子哥哥你别乱说,你要在乱说我就生气了。”
胖子哈哈哈大笑起来说:“哎呀!天真你看小可爱不好意思了。”
我也笑着看雅儿,这是这段时间我们从没有过的轻松快乐,这种感觉好像只有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才会有。
对于胖子说的这件事我在心里是赞同的,我们几个又闹了一会,也累了,胖子叫我和他去外面走道抽烟,刚好我烟瘾也上来,就和他出去,留雅儿和闷油瓶在车厢里。
吴雅看车厢就她和张起灵二个人,看向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风景,回想起她和来巴乃找二叔说这件事情的经过。
刚好最近没课,来到二叔家里,守在门口的伙计看到她来:“三小姐。”
吴雅对伙计点头问:“二叔在家里吗?”二爷在。
吴雅走进屋里,二叔在客厅看笔记本电脑,看到她来把电脑合起来。
吴雅喊道:“二叔。”
“吴雅,你今天没有课?”
“嗯,二叔我最近没有课,我找你有事说。”
“恩,坐下来说。”
吴雅做在沙发上,伙计上了一杯茶退下去。
二叔皱下眉,他知道吴雅今天来找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吴雅来之前下定决心,她现在不能怕二叔,“二叔,我想和小邪哥哥去巴乃旅游。”
“巴乃?”对二叔。吴雅你又和小邪在搞什么?我不是说了你三叔的事情,不许你们再擦手。
“二叔这次不是三叔的事。”那是谁的?小哥,小哥?是。
“你说张起灵?”是二叔,她不打算瞒二叔,瞒不住,不如提前和他说明,省的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吴雅,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让你在接近他?”吴雅点头。
“那你现在又和小邪还有他准备做什么?”
“帮小哥找回忆。”
“吴雅你要真想帮他找回忆,这事你让小邪去,二叔不会让你接近他。”
说完二叔对外面伙计喊,小刀送吴雅回吴三居。
小刀从外面走到吴雅身边说:“三小姐请。”
吴雅没动:“二叔我这次是和小邪哥哥陪小哥找回忆,我们不是下墓,你就让我和小邪哥哥一起去吧。”
吴雅低下头说:“二叔……已经三个多月,至今还没有三叔的消息。”
二叔看着吴雅,“从此再也没有人像老三那样疼她,虽然大家都疼她,对于她来说和老三不一样。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还一直跟着老三下地,陪在吴雅身边这么多年,恐怕还没有老三这几年来陪得多。”
二叔放低语气道:“吴雅,二叔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二叔的话好好待在杭州陪你奶奶,不要和小邪去巴乃。”
吴雅摇头道:“二叔对不起,这次我必去,如果你不让我去可以,那你就让我去找三叔,我相信三叔还活着,我把三叔带回来,只要三叔回来以后我哪里也不去,我再也不会接近小哥。”
二叔冷着脸从沙发上站起来:“吴雅,你是在威胁二叔?”
吴雅也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是,二叔。”
“吴雅你是必须和小邪一起陪着他找回忆?”是二叔。
二叔沉默一会开口道:“去多久?”吴雅松了一口气,“大概半个月。”
二叔又做回沙发上,这次吴雅没有在坐回去,而是站在那里。
“吴雅,二叔只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无论你们有没有找到张起灵的记忆,你都给我回来,不然……”后面的话二叔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吴雅懂。
“我知道,我不会再让其他人替我受伤,二叔我先回吴三居。”
回忆到这里,吴雅笑笑,她真不怕死,就连三叔怕的人,她都敢去威胁。
“吴雅。”
吴雅反应过来,拿掉耳机“”“小哥你喊我,怎么了?”
“你有心思。”哎?吴雅一脸懵,小哥竟然主动关心我?小哥不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张起灵看着呆住的吴雅“啧”一声。
吴雅反应过来说:“没有,小哥我没有心思,就好久没有做过火车。和你,小邪哥哥,胖子哥哥一起出来玩,一下子太开心,开心过头了。”
张起灵不相吴雅说的这些话。
“小哥,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都是真话,真的,小哥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说完做个发誓的动作。”
张起灵站起来,抓住吴雅发誓的手。
吴雅被这个举动吓一跳:“小……小哥。”
“我信你。”
“那小哥你饿不饿?”张起灵摇摇头。“那小哥你快坐好,我给你剥瓜子吃好不好?”
吴雅把胖子拆开的瓜子,拿出来认真给剥瓜子,等剥了一大把,在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看着面前的瓜子,没有去接:“你吃。”
“小哥我不想吃,你快吃吧我都剥好了,还是你嫌弃我给你剥的瓜子啊?”吴雅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张起灵。
等我和胖子回来时,就看到雅儿在给闷油瓶剥瓜子吃,二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靠近上思就全是山,火车一个一个地过山洞,远处群山雾绕,那就是十万大山的腹地。
广西的山叫做十万大山,几百公里的山脉铺成一片,森林面积五百多万亩,其中心是几十万亩的原始丛林无人区,山峦叠嶂,森林苍郁,瀑布溪流,据说是一处洞天福地,是群仙聚会之所。
不过这种地势也造成了交通的极度不便利,我们选择火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原地区的人,坐汽车进广西腹地,可能会吐成人干。
我们看着那大山,心情非常异样,以往,看到这种情形,往往意味着我之后就要深入到这崇山峻岭之中,去寻找一些深埋在其中的秘密。然而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地只是山中的一个县城。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看着远处青色的花岗岩山峰和茂密的林海,我总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到了上思,转去南屏再进巴乃,坐一段车走一段路,正值盛夏,一路风光美得几乎让人融化,我和胖子看得满眼生花,雅儿更是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连闷油瓶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
这样在路上就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到了巴乃已经是临近傍晚,我之前问几个驴友拿过资料,知道瑶寨那里可以住宿,一路询问过去,问到一个叫阿贵的人那里,才算找到地方。
阿贵四十多岁,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年纪都不大,有两间高脚的瑶族木楼,一座自己住,一座用来当旅馆,在当地算是个能人,很多游客都是他从外面带过来的。
他看闷油瓶,我原以为他会认出来,没想到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而雅儿却意外盯着阿贵那个小女儿一直看。
胖子和他说了我们的来历,他出手阔绰,也没怎么讨价还价就住了下来。阿贵相当习惯我们这些人,颇有农家乐老板的派头,表示住在他这里,他什么都能帮我们搞定。
一路舟车劳顿,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需要他搞定的,只觉得肚子饿得慌,就对他说先把晚饭搞定吧。
阿贵就让他的两个女儿去做饭,雅儿也跑过去帮忙,都是女孩子很快熟悉起来,阿贵二个女儿对雅儿从其他地方过来非常好奇。
他带我们安顿下来。我们在木头地板上放下行李,用泉水擦了一把身子,坐在高脚木头的木地板上,十分凉爽舒服,浑身都软了,再看着两个窈窕的瑶家女孩和雅儿一起弄着饭菜,我忽然觉得这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趁着饭没好的当口,闷油瓶就向阿贵询问楚哥给我们的那个地址是在什么地方,他有点急切。
阿贵说就在寨子里,不过在寨子的上头。胖子就让他别急:“虽说是你自己的房子,但是这么晚让别人带你去,你又没钥匙,很容易给人怀疑,咱们到了这里,有大把的时间,明天再去也无妨。”
我也赞同,闷油瓶点头,我相信这种耐心他是绝对有的。
晚饭是炖肉和甜酒,瑶寨人还有打猎,吃的据说是松鼠的肉,感觉很怪,但是甜酒相当OK,入口是甜的,而且当地水好,入口非常清冽。
雅儿也要尝尝,我和闷油瓶没让,雅儿负气的鼓着腮帮子,怨气的看着我们。
我让雅儿这幅模样逗着哈哈大笑,就连闷油瓶也笑了一下,雅儿更是气的哼一声不理我们。
胖子喝多了,舌头大了,直劝阿贵说自己是大老板,他不想走了,让阿贵把他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他会好好种地的。
胖子说这话的时候,雅儿一直盯着他看,表情很复杂。
我怕他乱说话得罪人,忙把东西扒完,和他两个女儿收拾,让胖子自己一个人待着吹吹凉风清醒一下,闷油瓶和雅儿在外面高脚楼上看星星。
一边洗一边和两个小姑娘聊天,问瑶寨的情况。两个小姑娘告诉我,以前这里很穷,连饭也吃不饱,后来有人来旅游之后,情况才好起来,像她们阿爹带了人过来住家里,赚的钱就够吃喝了,他也不用去上山打猎,可以买其他人打来的东西,这样他们一家就养活了好几家人。
我特地问了陈皮阿四的情况,又问她们是不是这里有越南人。
她们说越南人是有,不过不是在巴乃,还要往山里,这里现在来的人多了,她们也分不清楚是不是有长沙人在里头。
收拾完我甩着手,心说看来陈皮阿四还真小心,连村子都不敢待。
想来,他们可能是化装成观光客到巴乃,越南人直接走林子,他们在山里会合交易,如此说来,这里交易的东西,恐怕比我想的要多得多,至少陈皮阿四非常看重。这些关系,可能也是他以前在广西逃难的时候种下的人脉。
雅儿坐在高脚楼木板上看着天空的星星,晃着二条腿,呼吸这新鲜空气,因为这里是大山,居住的村民又少,空气不仅新鲜,星星还额外的美丽,比杭州看到的星星,既清晰又美丽。
这一刻,觉得心情格外的平静,那些烦心的事彻底忘掉,心情愉悦的看着夜空的星星。
闷油瓶同样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夜空。
突然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雅儿激动的抓住闷油瓶的手说:“小哥,小哥,是流星是流星,小哥你看到没?”
在杭州雅儿很难看到流星,没有想到来到这里第一晚就看到流星,能不让她激动。
闷油瓶也看到流星,看了一眼雅儿抓他的右手回道:“嗯,看到了。”
雅儿伸出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对着夜空大喊:“张起灵,吴雅说她喜欢你,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听到雅儿的喊声,向她和闷油瓶看去,就看到闷油瓶静静的看着雅儿,然后伸出手摸摸她头,雅儿对着他在笑。
我看着俩人笑了一下,走到饭堂里准备问阿贵讨点水果吃,这时候看到一身酒气的胖子正盯着一边的墙上看着什么。
我以为他喝多了,脑子入定了,没想到他看到我,就把我拉住了,看了看我身边没有雅儿和闷油瓶问道:“小可爱和小哥呢?”
小哥和雅儿在外面看星星。他哦了一声又对我道:“天真,你过来。”
我走过去,问他干吗,他用眼神给我打了个方向,我看到在吃饭的房间的木墙上,挂了一只相框,里面夹着很多的相片。他用下巴指着其中的一张相片,对我道:“你来看这是谁?
那是一张有点发棕色的黑白照,和楚哥给我看的那一张相当的像,夹在很多的相片之中,不容易分辨。上面是两个人的合影,我吃惊地发现,其中一个人竟然是陈文锦。
这张照片比楚哥给我看的那张要大很多,所以看得相当清楚,照片里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背景处。另一个男人,穿着瑶族的民间服饰,表情紧张,文锦则笑得很灿烂。
这是怎么回事,文锦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即问阿贵:“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阿贵抽过来看了看:“几十年前。”他指着那个穿着民间服饰的男人,“这是我的阿爸,这个女的是考察队的人。”
“考察队?这里来过考察队?”我几乎跳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好像说是那边的山里发现了什么。”阿贵指了指一个方向,“搞了好几年,后来忽然就没下文了。”
我心中暗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趟还真给我来值了,立即就拉阿贵坐下,让他马上和我讲讲这考察队的事情。
阿贵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听到这事这么兴奋。胖子就道:“我们几个人就好这个,你别介意,您就给我说说,我们给钱,给稿费,千字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