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瀚王,配合的真好。”
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帘子后面响起,禾初晴倏地站起身回头去看。
一身黑衣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仅露的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眉头轻挑,“我说呢,怎么瀚王的酒杯一打翻,紧接着熙和郡主就晕过去了。”
“你们二人,真有奸情。”他靠在床幔的支柱上,定定地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少女。
禾初晴未料到居然有人会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识破大殿上的计策,但事已至此,她不怒反笑,“阁下一身黑衣,怕也是梁上君子,彼此彼此。”她说着坐回了小凳上,吁着杯中的热茶,“若是阁下不赶时间,咱们也可以坐下来聊聊。说不定,也能出什么‘奸情’呢?”禾初晴将“奸情”二字咬得极重。
黑衣男子却不动,“茶就不必了,我只喝明前的毛尖雪芽,你这雨前的龙井就算了吧。”
“噢?反正都是解渴的水,有什么区别。”禾初晴将手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啧啧啧,这般牛饮,真是糟蹋了这雨前龙井。”黑衣男子依旧抱拳站在床边。
禾初晴见他这半天一步不动,心中起了疑,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阁下若是想讨论茶,找我就真是找错人了。”她说着就抬步想往床边走。
一个石子“嗖”得飞到了她脚边,深深地嵌在了地上,“你最好还是坐在那里不要动。”
脚步戛然而止,禾初晴咬了咬下唇,对着男子怒目而视,“什么意思?”
“知道的太多,死得快。”
禾初晴收回了刚迈出一步的脚丫子,重新坐下。其实,只那一步,嗅觉敏锐的她已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男子怕是受了伤,正巧她装晕来到了偏殿,外面人多了起来,他便走不掉了。
看到少女的眼光流转,黑衣男子便知道她还是发现了。黑布遮掩下的朱唇勾起了一丝笑容,这小丫头还是那么敏锐聪慧。
“明人不说暗话,我受伤了。”
黑衣男子的话引得禾初晴一阵轻笑,“阁下这一身黑衣,真是糟蹋了明人这两个字。”
听出了少女言语中的讥讽之意,黑衣男子反唇相讥,“唉,要不说呢,偏偏是我这个明人,撞破了郡主和瀚王的私情。”
“噢?你看说出去谁会信呢?毕竟,我与瀚王,今日在大殿上才见了第一面。”禾初晴嘴上这样说着,但她不能让二人相识的事情传出去,尤其是那诡异的英文。
黑衣男子依旧保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帮我逃出去,我当未见今日之事,如何?”
“可笑,”禾初晴对着男人嗤之以鼻,“我带你出去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乱说?”她盯着男人的脸,那肌肤在黑布映衬之下洁白如雪。对,少了几分正常人的血色,他伤很重,禾初晴心下了然。
一块玉牌划过弧线落下,禾初晴手忙脚乱去接。
“你这丫头看起来很聪明,也是个傻的。若我抛的是个毒药,你也接吗?”黑衣男子轻笑。
“这是什么?”禾初晴选择忽视他的嘲笑,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白玉腰牌,正面刻着繁体的篆书——九歌,背面是一朵粲然绽放的扶桑花。
“我的保证。”黑衣男子的声音有些轻飘,“满意吗?”
禾初晴看了许久,忽然满脸疑惑地盯着男子,“这个,值多少钱?”
黑衣男子登时觉得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禾初晴赶忙凑了上去,“诶,诶!”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只隐约听见几个字,“...抵押...担保...值钱...”
蹲着男子身前,禾初晴感觉到扑鼻的血腥味,她探头去看,发现男子身后有半只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身体。禾初晴看着他背上隐约泛着深色的一大片,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果然,指尖是一片血迹。
“小姐,你好些了吗?”就在禾初晴正发愁怎么处理面前这人的时候,橘颂推门进来了。她刚转过木格门,就看见禾初晴蹲在一个黑衣男人面前。
“啊...唔!”橘颂的尖叫声被禾初晴一巴掌堵了回去,“别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家小姐我可是收了钱的。”
“唔(zhi)唔(dao)唔(le),唔(xiao)唔(jie)!”橘颂瞥了一眼身旁的禾初晴,点了点头。看她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禾初晴慢慢放开了手。
禾初晴又认真地看了看手中的玉牌,思考了许久,给那暗玉紫色的结绳打了个好看的扣子,将它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完事儿了,拍了拍手,手指对着身旁发愣的橘颂勾了勾,“来来来,咱们得想个办法将他带走。”
“带走?!”橘颂的声音倏地飘升,“嘘!小点儿声!”禾初晴瞥了瞥门外,发现没什么动静,转身对着橘颂说道,“你轻点儿声儿,被别人发现了你家小姐我的清誉就完蛋了。”
橘颂不开心地撇着嘴,“小姐还知道担心自己的清誉。和这来路不明的男人独处一室,小姐哪儿还有什么清誉。”
“害,”禾初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拍着身旁的褥子示意橘颂坐过来,“橘颂,清誉这种东西向来长在别人嘴上,我担心自己的名声,无非是怕影响公府。除此之外,这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别人嘴里的唾沫星子。我救他,也不是我有多善良,而是有些事情受他制约。这是一场交易,我冒着风险,但也得到了我要的东西。你能明白吗?”
橘颂不说话,只低着头。小姐自从两年前,性格便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做事的风格,说话的语气,都在慢慢变着。她和柑未心里都知道,她们的小姐一直和这个世界诸多女子不一样,原来的小姐遗世独立、孤芳自赏,现在的小姐随性入市、爱笑爱闹,心里的原则较之前只多不少。
“小姐心思清明,橘颂明白。”小丫鬟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小姐做什么都有小姐的道理,橘颂只知道一直陪着小姐。”她的眼神里是一片赤诚。
禾初晴忍不住伸出去将小丫鬟揽进怀中,“好橘颂。”
过了一会儿,禾初晴放开了手,“橘颂,这件事情仅凭咱们俩个怕是很难做到,你派人去告知我娘,就说我无力行走,但今夜必须回府。其他的,便让我娘来安排。”禾初晴怔怔地看着靠在床边的男人,若是她今夜不能走,这人性命堪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