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领导简单热情的开场白之后迎新晚会正式拉开了序幕。也就这么一写摆明了是套瓷的路数,其实迎新晚会就在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教室里举行的,没有序更别提幕。
教室是89级学姐贵州人孙静带人布置的,也就是在四个吊扇间拉了彩条布挂了几个气球,在黑板上方拉了个红条幅写着“园林90级迎新晚会”。黑板上用彩色粉笔画了高楼大厦和城市的远景,写着不显眼的彩色字“欢迎加入园林系”,粉笔字画在城市的上方显得格格不入。黑板下的讲台就是表演舞台了,黑板对面放了六排桌椅,黑板两边放了二排桌椅,在桌椅间围出一块方形的空场。
迎新晚会在9月30日晚上8点开始的,90级的新生全部到齐,老老实实的把空位填上,89级的学长稀稀拉拉的一直进进出出的,有节目的都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温习排演过一下节目,教室里的人更显得稀疏,气氛平淡。晚会自然是孙静主持,没有任何的音响设备和话筒,还好学姐孙静嗓门够大,贵州人的底子够豪放能把话句句落入教室里外的人耳朵里。教室里的嘈杂从未停止过。柳坐在叶老大旁边抱着吉他,因为要表演吉他独奏所以坐在教室里的最后排好方便及时上台,另安排叶老大节目开始时帮忙搬一个独座椅上台。也许是紧张还是教室里过于嘈杂,柳完全没看先前表演的节目,只在心里默背着《泪》的指法和上台的开场白,新穿的黄色T恤的腋窝下湿了一圈,心里专注得忘了所有,期间和叶老大说了些什么尽数忘的一干二净。
怎么上的台?怎么说的开场白?怎么把《泪》弹完的?怎么下的台?是否有掌声响起?晚会什么时候收的场等等情况全部都是空白,脑海里的记忆仿佛像是突然被切断似的,90级迎新晚会上柳自己的吉他独奏被自己屏蔽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柳试图努力的找回这段记忆,可想而知收效甚微。柳也曾约摸着问过舍友,舍友都像事先约好了似的,极爽快很一致的回答“很好啊,可以了”。
经历了那个晚会后,柳瞬间羡慕和明白了作一名观众的快乐,无需任何的准备,无所谓怀着怎样的心情,可以随意的点评,任性的出入和逃离,一切可以随心而动,随意而行。这就是修行的境界了,在全部的下意识形态里随意的切换,苦苦禅修的境界其实就是时时游离事外,外观自在自是修行的最高境界。
是否可以从“被屏蔽的记忆”明白一些事理,或是能从高中迈入学院大学的经历中有所感悟,柳自是不得而知。那个夜晚柳是太过于专注和在意自我,满怀着新生的一介之心,患得患失杞人忧天的在漠然的人群中迷失了自我。嘈杂的人群中,琴声如同蚊虫的振翅,只是略微的从耳畔经过,在挥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柳奋力慌乱的拨动琴弦时,整个乐曲在不断的出错和纠正中交替着,柳只记得自己安慰过自己,安慰说整个园林系没人知道有个西班牙人塔雷嘉写过的曲子《泪》《阿尔汗布拉宫的回忆》,所以不可能听出自己弹错的音符和因慌乱而尽失的节奏。柳自作主张的在第一遍弹完之后,偷偷的又放胆自如的又弹了一遍,用最后的重音结束了演奏,仿佛刚才的曲子天生就是不同的两段构成的。当时在结束音消失后柳果断屏蔽了这段记忆,并且从未能想起当时的细枝末节,只是纠结于当时是否有过掌声响起。柳彻底忘了在迎新晚会上独奏《泪》的初心和目的。从学吉他的第一天起柳就很知趣,每次拿起吉他时就会会心的说出怼货名言“娱乐自己,恶心别人”。
当走上最简陋的舞台时,柳在那刻失却了拿起吉他时的初衷,面对根本就不熟半熟陌生的人群怀了娱乐别人的心,在乎一个初识初见的好感。
经过一路入学的颠簸,似乎真实并不能完全保护自己,旁人显得真的无关紧要,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务。渐渐的柳习惯了说瞎话,谁又会在意这些瞎话呢,只要说的那刻有用够应付就够了。柳忽视了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信以为真。虚荣心在入学后吞噬着真实,柳不自觉的真把自己当成了昆明城里的人,有了城市的繁华和见识,有了城市的时尚和品味,有了富裕的生活和优渥的文化。自己生存在鄙视链的顶端,可以蔑视一切不怀好意的问询和质疑。在昆明老乡会虚构了昆五中毕业,大观河边居住的设定后,柳的身份在四年里变的扑朔迷离。每当被提及高中或居家时柳会很支吾搪塞过去,真正慢慢习惯了做了一个从来不是城里的“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