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坐在火车上,全国1990年时的绿皮火车车身整体涂装成深绿色,中间有一道三十公分宽刺眼的白色条带是从车头贯穿到车尾的。火车的整体是什么样子?在柳眼里从未完整过,特别是上了学院美术课之后,脑补加强了整体局部的概念观,火车更加变的不得始终。看来火车注定在人类的视觉里终会变得只有局部从未完整,这像极了人生,要么看到头而不知尾,要么知道尾而没了头,或许看到正看到的这段,却不知来由,无知去向。
在火车的白色条带上,间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块字牌,是白底黑字,这让学过色彩的柳莫名的不解,明明要让人看个清楚,那么为什么不选对色系来让这个字牌深入眼里,过目不忘呢?这些莫名无关紧要。字牌的意义更具重要性,简单直白的写着“昆明一湛江”。
坐上这趟列车后,你必定别无选择。想起诗抄里的诗句“选择了玫瑰,就忠于爱情。选择了远方,就风雨兼程”。在加靓小城镇军工厂长大的柳其实没有几次可以选择的机会。70后的他们谈不上选择,记忆里充满的只是挣扎和顺从。从小起父母心里口里就四个字“好好学习”,在以后上学时,这四个字后又加了四个字“天天向上”,现在看来有了莫名的喜感,但也感谢80、90年代的简单。看似可能有的选择,因文化课成绩的优劣,人的命运被层层分捡,终会流向你“选择”的人生。经历了比惯常三年高中多一年的高四,柳终于在失利了一次的高考后,在第二次高考中,考取了海南岛上的华南热带作物学院。从落第到考中的种种期间的经过,不知是人生中挖的基坑,终会变成筑牢的基石,还是人生的大厦加的砖柱,便于建成人生更高的楼。因这样的转折一定会产生质变或量变,也许是化学中的置换,也或是人生中置换出金子也未可知。
来到火车站送柳的同学不多,同学大多高三后就去了该去的地方,那时的离散充斥着幸福的眼泪和悲伤的痛苦,和着单纯的祝福。高四的尬处在于经了一年的时光,各个人都装着大人模样,都想尽快洗去中学生幼稚傻样的标签。想起去年送角海萍(高中文科班女同学)去航空疗养院上班的二十多个同学,柳真的想心疼自己几分钟。看着送自己去求学的雀神、老鸡、胡锷、马仔、祥五个曾经的男同学,柳心里唏嘘不已,送行的人中没有曾经苦恋过的支孜,没有最要好的郭强、老斌、郡、郭、梅,可想柳在当下的感触。
华南热带作物学院在云南招生较多,当时应该在四十五人以上,学院特派辅导员在昆明招集应届生,坐火车的学生统一由老师带队入学。后来知道学院的良苦用心,学院在海南岛的儋州市那大镇宝岛新村,从昆明到学院是一个艰辛的行程。先从昆明坐一天的火车到广西柳州,到柳州后要改签火车票,通常要等上几个甚至十几小时后的火车坐8个小时转乘到湛江,到湛江睡上一晚,第二天坐十个小时渡轮到海南海口,再从海口坐6个小时汽车到儋州市学院那大镇宝岛新村,一趟行程海陆四天三晚,加之不是昆明的学生还要再加上二到三天时间赶往昆明。加靓到昆明只有42公里,但因公交车时间班次的原因多数情况下柳也要在昆明滞留一天。可以预想没学院老师带队,真保不齐有多少新生会因行程的太过艰苦而生出退学的决心。
十九岁的柳离家最远跟爸妈两个姐姐去过一次一百八十多公里母亲的老家云南个旧,记忆里去过父亲老家云南嵩明两次,当然每次这样的出行都来之不易,记忆里特别深刻即使那时柳只有四五岁。但依然清晰的记得,小孃孃为招待父亲一家把一只黑白相间特别可爱的狗子杀了款待亲人。云南土狗常见的是土黄色或者全黑带眼上两白点的四眼狗,像孃家花狗少见,所以显得可爱。从那起柳再也没吃过狗肉,从此对小孃特别的喜欢。知道再穷也会把最好的拿来招待亲人的小孃是那时云南农村人惯常的待人之道。
七八十年代虽然父母都是军工厂的工人,收入在当时还算中等,因父亲出身农村家庭,又是家中长子,读书跳出“农”门实属不易,两个兄弟自是没多余的“工分”(钱)上学的。父亲成了家里的“凤凰男”理所当然的要照顾父母兄弟,偶有听到过父母争吵,母亲言语中就是责备父亲顾了本家,把自己的小家过的紧巴巴的不上台面。母亲总能把小日子打理的有面子有里子,个旧亲戚条件较好,时常帮钱送物的和父亲这边刚好相反,可见当时云南个旧“锡都”不是浪得虚名,地下有矿富甲一方,人也因地制宜的好了起来。
柳去昆明城的次数相较多一些,大多数是跟爸妈采办年货才会进省城。父母也特意带儿女长长见识,开开荤。城里的吃食花样繁多,街宽楼高,从小起柳的目标就是住到城里,成为昆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