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新办的学院就在东城内书院街的一座大宅内,占地足有八亩地,宅子周围一圈共有七八个院落,中间除了待客的大厅,还有花园池塘。将住宅改为学院也是不得已,这样做比新建要快上许多,范大成决定先把课开起来再说。
学院眼下分为文学、数学、农学、军事四系,由学会聘请相应的教师来校任教。当然,除了文学院的教师可由陈世文去聘请外,其他学院的教师则由范大成亲自考察面试。
比如数学则从陈家各商铺的掌柜中挑选,主要教授算术,还算不上真正的数学。
农学则请多年的农庄管事担任教学,讲授自己的耕种及管理经验,让学生们快速学会农业生产。
军事学院因其特殊性敏感性,范大成对外则称招收团练保安,以免官府紧张。
军事学院所培养的学生都将是范大成自己的武装班底,所以大部分课时都由他亲自讲授。
范大成决定从思想政治抓起,将军队思想教育作为军事教学的重中之重,始终贯穿整个军事教育过程,牢牢将军队掌控在自己手中。
另外军队组织条例、新式武器原理操控以及战术等课程,这里也只有范大成懂,故而也只能由他亲自授课。
范大成心里清楚,要想打败蒙古改变南宋的结局,拯救亿万生命。让整个东亚地区稳定发展,形成自己设计的国际秩序,全部取决于能否培养出一支忠于自己忠于信仰的军官。
学院的教师们都有丰厚的薪资,比他们以前从事的营生高了数倍,所以前来的人也不少。至于学生的招,则采用内部推荐、外部招生的模式,将各种有志于科举外的少年都收罗进来。
这些学生仅仅象征性交点学费,一日三餐、住宿都由学院全包。每人每月还有补贴,多少则根据在月考中的排名决定。多的可达十贯,最少也有一贯。如此优厚的待遇,让那些科举无望却有心上进的子弟兴奋不已,报名的人数两天便达到数百人。
陈世文担任文学讲师兼负责总务后勤,在他的一番打理下,学院很快便运行起来。
外面的院子都用于教学,范大成自然居住在内宅一个小院子中,虽然不大倒也清静。
后院里花园竹林,曲径通幽,显得清静雅致。
这里原本是蜀锦商人郑家的府邸,郑家家主几年前去世,老大继承了家中生意,往来于广州泉州。蜀锦工艺复杂产量有限,每年纳完贡,剩余货品供不应求,除开少数被富贵人家买走,其他的都出口到海外,利润极为丰厚。
郑家老大因路途遥远来回奔波困难,便在广州置产去年将全家移居过去。成都的绸庄则交老掌柜打理,主要负责收购蜀锦发往广州。
郑家二儿子则考中二甲进士,在临安做了多年御史后,外放江南西路,知一州,也长期在外。
如此一来,这偌大的宅院便空了,郑家对外宣称转让,但因占地甚多屋舍家具皆属上品,总价高达十六万贯致无人接手,如今已空置近两年。
时下成都府人口一百二十余万,与临安持平,密度极大,致使地价房价奇高,普通小宅院也要几千上万贯。普通市民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大多数人只能租赁或到城外居住。
陈世文负责学会开办事务,选中这地段,见郑宅出让,便经数次商谈,最后看在两家常有生意来往份上,郑家松口,学会以十四万贯接手,范大成便有了新家。
八月初九,范大成认为大吉,学会开办典礼。由陈家出面活动,学会请来成都府诸多达官贵人。范大成、陈员外及三子在学会大门外迎客。
学会开办当然是喜事,但也和西方风俗一般,搞得庄重肃穆,没有安排传统的敲锣打鼓披红挂绿燃放鞭炮。只在典礼中燃放了几十枚吉庆坊的礼花。
典礼上,范大成发表了一番学会远来友邦传道授业之类冠冕堂皇的讲话。
陈世文带领第一批学生诵读了一段学院校训,学生的朝气蓬勃引来一阵叫好。
最后,请四川制置副使兼知成都府丁黼、制置使参议王翊等官员富商一起为学会开办剪彩。接下来就是邀请嘉宾参观学院,讲述西洋研究院历史,欢迎大家捐资助学。
陈家上下包揽了这些场面事务。范大成则陪同丁黼、王翊客堂叙话。
“府尊大人、王参议在上,今日莅临我院典礼,乃我院之荣幸!然事务众多、准备仓促,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大人海涵。”范大成对两位成都府实权大员不卑不亢礼貌有加。
明里范大成代表罗马帝国研究院,与南宋官员平等,无需讲上下尊卑。但私下却也要交好这些文官,以便自己在成都府行事,所以该客气也要客气。
范大成知道眼前这两人因组织抵抗蒙古大军,两年后丁黼战死南门外菜地,王翊被俘后投井报国,均是骨气担当之人,值得敬重。
现在这两人还沉浸在天府之国三百年无刀兵的盛世中,对蒙古即将入寇毫无警惕全无防范,自己务必提醒一下,届时也不至于毫无应对。
丁黼已近七十,面容白净松弛,两鬓已经斑白,但精神却还矍铄,两眼透着官场精明。
几十年宦海生涯历经,早已将人打磨得八面玲珑精于世故。加上年纪大了,丁黼随时准备退仕,回乡颐养天年。
故而,他所期望的便是在成都府任上能平安顺利,这些年他在成都府无所作为,内敛守成。虽身为四川制置司副使,但他与赵彦呐毫无共识,也懒得与其争斗,只是做他的成都知府。
丁黼对研究院也了解甚少,但既然涉及外邦事务,作为一方大员自然要依旧例赏光出席。
前些日子他获悉范大成救治陈员外逃过一劫,感叹不已,必死之人却能活命,这等医术大宋无人能及。今日见其短发长袍,谈吐不凡,这气度即便在朝堂上也不多见,真是妙人。
丁黼放下茶盏,笑容满面“范会长家乡离此万里之遥,路过西域诸国,想必见识了不少西域风土人情。本官少时也曾在熙河路游历过,对西域风情颇为怀念。不知今日西域是何等模样?”
范大成顿了顿“回府尊大人,西域已被蒙古占领,早已物是人非。去年初在下由罗马出发,越拜占庭帝国,入原花剌子模。亲眼所见,昔日强盛的花剌子模已被蒙古所灭。国都玉龙杰赤失陷,蒙古人七天便屠尽人口一百二十万,并放火烧光全城。可惜当初繁华富裕的中亚大城,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哦,蒙古竟然如此凶残?”丁黻闻言大为惊讶。
“蒙古人之凶残,堪比魔鬼猛兽。在下为避开蒙古军队,便改道吐火罗走海路而来。与大宋周边的西域诸国未曾接触,但蒙古已打到大食了,想必大宋周边的国家也难逃厄运。”
“蒙古人竟如此残暴,简直骇人听闻!”王翊坐不住了。
范大成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继续道“成吉思汗的信仰是:占领其所有土地,杀光所有男人,奸淫其妻女,抢光其财富,这是蒙古人的荣耀。敌人即便投降也要屠城,要让天下所有土地都成为蒙古人的养马地。”
丁王二人听了一直沉默不语,对范大成所讲也有耳闻,但蒙古大汗已是窝阔台,与大宋共同灭了金国,算是曾经的盟友。
丁黻王翊昨日收到邸报:宋军七月初收复京师,月末收复东京洛阳,南宋收复故地指日可待。至于蒙古会如何应对,丁黼认为灭金之战互为盟友,现在宋军收复旧都是基于战前双方使者有口头约定,战后河南归宋,故蒙古不会与大宋兵戈相见。
况且即便蒙古背信弃义入寇大宋,这大战前的准备至少也要两年以上,所以他判断近期蒙古对大宋威胁不大。
虽然眼前这个院士对蒙古西征较为熟悉,但对宋蒙联盟这边还缺乏了解,一路上看见蒙古征伐他国,有些恐惧反应有点过了。
出于对学会的礼貌,丁黼回道“会长直言相告,本官已记下。蒙古虽残暴好战,但其长于马上,不擅山地攻伐。会长只管办学,不必太过担心。本官还有公务,下次再与会长叙谈,告辞了。”说完便和王翊离去。
这番叙话虽然有些寡淡,但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南宋的士大夫们对蒙古不甚了解,还以为就是北方野蛮粗鲁的部族,与那辽金一样,只想获得粮食和财富,对大宋并无吞并之心。
范大成只想给成都的官僚们提个醒,希望不要让悲惨的历史再现:蒙古兵临城下之际,丁黻毫无防备,身边只几百牌刀手和青壮。成都府毫无防范连城门都没关上,城内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直到数百蒙古骑兵从东门进入,在街上来回奔走才反应过来敌人已经进城。
若是现在成都府因刚才那番叙话而幸免于难,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范大成突然想起一人,两年后四川失陷皆因此人,四川制置使赵彦呐。
赵彦呐,彭州人,青年时颇有血性,组织人马斩杀叛将吴曦。近些年,官越做越大,却屡屡昏招迭出,先后害死沔州知州兼制置使高稼和利州御前统制曹友闻,致西川两万宋军尽没,四川北大门洞开。
胆子也越来越小,当蒙古人势如破竹,直逼成都时,他竟以助援荆襄为由,全数带走成都府仅剩的三万人马,一直跑到奉节,将成都府一百四十多万军民彻底抛弃。
赵彦呐简直越活越回去,既然自己降临此间,这次坚决不能让他将人都带走了。范大成心中暗暗决定。
此次开办庆典,学会收到办学捐赠近二十万贯,和寺庙道观相比,算是一笔巨资了。
主要是成都府各行业有排名的百多位商贾在陈员外现身说法后,仰慕范神医起死回生的神通,敬献给学会的。
以往,这些大户家中有人病重,除了就医就是求神拜佛,有没有用只能自己去感悟。从来没有像陈员外这般,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服药后立竿见影重返人间。
今日陈员外在众人面前,作为学会常务理事,胸前挂着蓝宝石徽章,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年轻了许多,让人好生羡慕。
就连他家的下人也个个精明能干气色红润,走路带风,可见这学会的法力。入西洋研究学会,再捐助些钱,既是做善事,又能在关键时候上有学会和会长护佑,比那些和尚道士强太多了。
商人的思维方式都这样,典型的实用主义,但这才是商场上的生存之道。于是,这帮商人参观完学院后,热热闹闹地申请自家子弟入学,自己也投资加入学会成为理事。一天时间学会理事学生人数就破了千,范大成的队伍瞬间庞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