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那道闪电雷鸣把盘坐在地上的乞丐吓得一激灵,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只冒着寒气的手。
单于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不远处郭轻竹停下的背影,轻声说道:“轻竹,你刚才说的不可控的确很对,我们每个人在每一秒钟都可以做出许许多多的抉择,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而这一秒钟的抉择又会影响到下一秒的事情发生。”
单于说着一把扔掉了雨伞,任由倾盆大雨把自己浸湿,“就像我现在,明天或许会生病,或许会请假,再严重点又或许感染了肺炎,而另一种分支是或者我从小身体底子好,淋点雨压根就没事,从一个因可以结出成千上万种果,而这个果又成为了因,不断往复。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从一个点开始,不断分叉再分叉,你无法判断走哪个分叉点才是通往你想要的终点,最终摆在面前的,是当下无穷多的可能与抉择。”
单于耐心的说,郭轻竹静静的听,却始终没有回头。
猛然,单于的音调提高:“但你回过头来看看!你看看他!他的成千上万条分叉你能看到吗?当你跳出因果,回过头来看别人,你会发现,你能看到的是一条条笔直的线!从起点直通终点!”单于又指向面前的乞丐,“他出生,是起点,他今天坐在这里被你看到,是终点,这就是那条直线。”
说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单于有些欣慰的叹了口气:“而我能做到的是,进入他的世界,直接设置好想要的终点和起点,把两者直接连成线就行。”
单于拾起摆放在乞丐面前用来乞讨的已经碎了一角的瓷碗,递了上去,右手依然摊开在前,说道:“试试呗?”
腿脚不便的乞丐眼神浑浊,抬头看了看这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就好像被魅惑了一样,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举动。
食指用力地按在了破碎地碗口上。
鲜血滴下,滴落在单于的掌心。
此时郭轻竹猛然回过了头。
原本被雨水和乌云已经孕染成了灰调子的世界,因为这一小滴色彩饱和度极为浓郁的鲜红调子,调色出了一种异样的美,而郭轻竹恰到好处的回头才没有错失这番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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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当乞丐的鲜血滴落在单于原本冒着寒气的右手掌心时,微光闪过,单于掌心中顺势出现了某种图案,而原本只是这滴鲜血显出极为浓郁的色彩,而现在,掌心中的图案就好像不甘示弱一样,更是愈发显得鲜红。
郭轻竹瞪大了眼眸,远远看去,那图案好似是一个个圆组成,大圆套着小圆,层层叠叠。
但仔细看,又好像每个圆都有缺口,缺口的朝向也各不相同,形似迷宫一般。
而反观单于,闭着双眼,面无表情,雨水从他的头顶打落,一滴滴顺流而下,从眉弓;从鼻尖;从下巴。
像一座雕塑,更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片刻后,掌心的鲜红消失不见,世界依旧变成了那个灰调子。
单于也站起了身。
“你....”郭轻竹头一回语塞了,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同班许久的单于,他一时间没有措出辞来。
最终,郭轻竹轻轻冒了一句:“这就结束了?”
“不,这还没开始呢。”单于拖下了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把外套远远丢给了郭轻竹,“他本是农村出身,高中毕业来这里打工,求一份工作糊口,可刚下火车就被人偷了个精光,没身份证也没钱,只能在火车站度日寻求好人帮助,”
单于一边说道,一边向后退了几步,望着地面,再度蹲了下去,这次他双手支撑,单膝跪地,蹲的更深了,接着说道:“好人倒是有好人,给了他一些吃喝,也给了他一些零票,只不过在那期间,他在火车站又发现了当时偷他的那个人,气愤不过上去逮人,结果反被人团伙挑断了脚筋仍在了街边。接下来的事你也能预料到,残破之躯回到农村也干不了体力活还要靠年迈的父母抚养,而打工糊口更是无望。最终成为现在这样”
“那你应该拨正他的哪个点才对?阻止他来这里打工?这样就不会发生后续事件了。”震惊归震惊,郭轻竹还是迅速带入了角色。
“不,这取决于我为之设定的终点,他想要来这个城市好好生活,这才是事情的终点,你知道的,我刚才说过,我只要做的就是两点连成一直线就好了。”说完,单于伸出右手紧紧按在地面上,以自身为圆心,绕着自己划出了一个圆圈。
圈内的地面瞬间消失了,留下的是一个深邃的光洞。
穿着浸湿的白色衬衫,单膝跪地的单于,背后“嘭”地一声猛然间打开一双蓬松而又洁白的羽翼,朝着自己划下的光洞,一跃而下。
不远处的郭轻竹依旧撑着伞,提着单于的校服外套,静静地看完全程,看完之后,扇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
(不过我个人意见....轻竹你不如扔掉伞,淋个雨来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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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未减,地上的光洞也随着某人的跃进而隐匿,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郭轻竹从刚才开始就一动未动杵在原地,脸上表情也看不出悲喜,但从他紧紧攥着某人校服外套的手来看,他或许并不愿意深究刚才的发生,甚至有些后悔之前何为要转过身来亲眼目睹。只不过...“Emmm...我需要把外套还给他...”郭轻竹如是说到。
“嗡...”隐匿的光洞突然又显现出来,把喃喃自语的郭轻竹吓得一哆嗦。
依旧那件白衬衫,那双洁白羽翼,单于跃出,一抬头的功夫,身后羽翼便消失不见。
而这边郭轻竹脑子未动,腿先动,撑着伞三步并两步来到单于面前,“成功了?”
单于抬头看了看郭轻竹给自己撑的伞,柔声一笑;“嗯。”
“你笑P啊...来,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拨动了他哪个点,才能连向事情的终点?哎不对...那他....”郭轻竹突然顿住,猛地扭头朝转角处看去。
原本乞丐盘坐着的地面,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就像是没有人在那里出现过一样。
郭轻竹呆滞道:“他人没了...真没了...碗也没了...”
单于笑意更浓:“他人还在,只不过走的不是这条线了,那个碗是这条线的他带来的,他没有走这条线了,碗自然也就没了啊,话说郭轻竹你关注的点有些奇怪啊...”
这下郭轻竹被眼前这位同班同学弄得哭笑不得起来,“我奇怪....?我去...我奇怪???是谁在放学后顶着雷暴雨来路边帮助一位乞丐穿越的?对,你这个所作所为很合乎情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是穿越。”单于纠正道。
“........”郭轻竹低下头平复了一下呼吸,“行,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他去了哪里?还有,你到底在哪里做了拨正?”
单于目光平静,不假思索回道:“想要成功连出这条线,KEY点在于他在火车站再一次遇到那个偷窃人这个事件,我的做法也很简单,我事先匿名去警局报了案,告诉他们在火车站有这么一个偷窃团伙,作案无数,并把那个目标人的体貌特征也一并告知。有这么详细的报案信息,警察必然会派便衣走访排查。这样一来,当他在火车站再一次遇到之后,冲动之下上去干架这么大的阵仗,在旁的便衣自然就顺势拿下了这个偷窃团伙。之后警局也会调查出他其实就是这个盗窃团伙的受害者。”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今天的单于说的话很多,笑容也更多,说罢他又笑了起来:“受害者奋勇协助——捣毁盗窃团伙,最终他还得了面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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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两位小伙子,雨都停拉!不用再撑着伞了,看你们站在那儿撑着伞聊了好久,来我店里喝杯饮料坐着聊呗。”
夏季的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马路对面的饮料店老板又支起了摊子,吆喝起生意来。
郭轻竹还沉浸在单于的剧情里,这才拿开了雨伞,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单于。雨后的空气潮湿却又清新,他深吸了一口,脑回路变得清醒了许多。
单于拍了拍郭轻竹,“走吧,我说这么多都渴了,去对面坐坐喝点东西。”
“老板,两瓶可乐。”郭轻竹这次没有停顿,跟上了单于的思维,接着问道:“说吧,你既然能够拨正连成线,必然是设定了终点,既然你知道终点,你肯定知道他去哪儿了。”
单于低着头憋着笑没有说话。
“两瓶五块,里面坐会吧你们两,我出去看摊。”老板说着递过来两瓶可乐,又忙活的朝外走去。
“行,谢谢。”刚想掏钱的郭轻竹,突然惊悚的瞪大眼睛望向饮料店老板的背影,随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环顾四周,墙面上最显眼处,正正的挂着一面锦旗---“《受害者奋勇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