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染的第一次正式演唱会开在了自己老家,据说是为了报答追了他多年的老粉丝。
我按照约定开车去接花繁,本以为这样的场合林宝仪也会来,她当年可是余墨染的狂热粉丝之一,余墨染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还去给他喊楼,虽然喊楼的人也很多,但她是唯一一个拿着老师的扩音器去喊的。
“这是余墨染的唱片?”
她上车之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新唱片确认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嗯,我拿到签握的名额了,一会儿让他签好名再送给怡宝。”
“哈?林宝仪怎么自己不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表情凝重。
“她来不了。”
“林宝仪不是本地人吗?”
我对林宝仪的了解并不深,但大家读的都是本地公立高中,应该同为本地人才对。
“……她已经不在了。”
花繁的语气听上去还是挺平静的,我听她缓缓说着林宝仪的死因,就像是在听书中的故事那样,荒诞,残忍,又离我很遥远。
林宝仪读大学的时候到广州找朋友玩,在某公园坐着等朋友给她买饮料时被途经的一个快递员绑走了。
三天后警察在公园厕所找到了她部分身体组织,杀她的那个人跟她没有冲突,也没有过节,只是想宣泄生活上的不满,刚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好下手,就这么毫不讲理地把她杀了。
我没有办法相信那个长着雀斑的古灵精怪的姑娘就这么死了,虽然隐隐约约记得这条新闻,又忘了是几年前的事。
“你没事吧?”
她高中的时候跟林宝仪关系很好,从她还记得林宝仪喜欢余墨染,特意帮她去要签名这件事就能知道了,她肯定很难过。
“没事。”她叹了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哭过几次,留下的总是惋惜。
过往一起欢笑着的画面还在记忆里,可这世间再寻不到她的身影,也再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明白身边的人死去的感受,漫漫长夜梦到他飘渺的幻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他,而那个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再结结巴巴地叫我哥哥了。
若是我曾将我的经历告诉她,她会不会像心疼他一样心疼我?
那天花繁说喻霜蟾的月光消失了一半,其实我当时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月中有蟾蜍,也有兔象,他说过他妹妹叫喻玄兔,消失的那一半月光说的可能是他妹妹出了什么事。
虽说他转班了,但我和他还是一个宿舍的,喻霜蟾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很颓,熬夜学习,吃饭也拿着单词在看,好像在用知识麻痹自己。
而且他半夜不睡觉走到外边抽烟也是常有的事,长了胡渣也不知道剃,我莫名地感到难受。
“喻霜蟾,你过来一下。”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把他抓到宿舍阳台给他清理了一下,他全程没有反抗也不说话,就乖乖地坐着给我刮胡子。
“你妹妹是不是出事了?”
提到妹妹他的眼神才闪过一丝动摇,我想八成就是这事儿了,我记得他妹妹有严重的抑郁症,这瓜我是他和方绪起争执那年和花繁一起吃的。
“……她不在了。”
他告诉我,他妹妹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跑了出去,在街上看到飞驰的货车就冲前去了。
他说从监控也看得出她对这个世界是真的没有任何留恋,她冲到街上的动作没有片刻的迟疑。
送到医院后已经及时进行抢救了,然而她还是没能撑下去,医生都说她根本没有求生欲。
“她一直在求我让她死,可我只想到我自己,她死了我怎么办?我求着她活下去,却从来没有打开过她的心结……”
他哽咽着流泪,终于是哭出来了,再这么压抑下去他心理怕是要出问题。
我说不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这种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情敌产生共情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行为,我能体会到他的痛苦,觉得花繁可以稍微给他一些慰藉,便跟她解释了喻霜蟾对她说的话。
“这样啊,所以他才那么难过……”她说她好久没见到喻霜蟾了,都不知道他颓成了这个样子。
“我决定了!”
她那天很郑重地做了个决定,我不记得是那节课下课了,她一听到铃声就往文科班的教学楼跑。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决定了要做喻霜蟾另一半的月光。
这种听起来像是告白的话,我听了都得误会,别说喻霜蟾了,他本来就喜欢花繁,并没有把她当妹妹。
“夏花繁。”
之后他偶尔会回来我们班找她,他总是突然出现在教室的门口,叫着花繁的全名把她带出去。
他们有时就在教室外的走廊说话,有时可能是到操场散步。
我不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我在心里骗自己根本不在意。
可我又确实异常在乎。
“谢谢你,和月好。”
他曾在宿舍洗衣服时突然跟我道谢,我不知道他是在谢我帮他刮了胡子,还是谢我把花繁推到了他身边,我没有应答。
“夏花繁阅读理解能力真的很差啊。”
“她一直都这样。”
所以她语文成绩才一直提不上去,想到这我俩又默契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不讨厌喻霜蟾本人,我只是讨厌他和花繁走的近而已。
“你喜欢她是吗?”
“你呢?”
“……我不知道。”
“您就搁这儿装吧。”
我向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用力拧了拧洗好的校服想溅他一身水,不过我没这么做,我是真打不过他。
“你说,她说要做我的另一半月光是什么意思?”
“做你妹妹的意思。”
我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他了,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和我一样,要靠着欺骗自己才能勉强地撑下去,对于花繁这句一时冲动的话,他记挂得不得了。
活着太痛苦了,没有麻醉自己的毒药,要有多大的勇气或是底气才能活下去呢?
我不愿去戳破他刻意为之的误解,装作不了解他的心思,纵容他靠近我喜欢的人,又化解不了自己心中的烦闷。
所以我做了很多,让她和我自己都没有办法谅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