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在晚霞下的秋千。
尽管幼儿园的伙食比不上家中的丰富,但是这里充斥着家中没有的淳朴的气息。
滑滑梯、荡秋千、跷跷板都是雨蝉玩千遍不厌的,比起她床上的美丽洋娃娃,她更爱这些“接地气”的游戏。她嘻哈哈的玩个不停,也因此总是误了上课的点。不仅如此,还挑着老师们的刺儿。
但她总是以其自通的、皮毛的诡辩艺术驳倒在场每位老师,并且还有那高于她这个年龄段的聪敏勇气所带来的气场,打遍全幼儿园无敌手,众人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其逍遥。
根据幼儿园园规,小朋友必须在午间睡觉。
雨蝉曾经勉为其难地睡过午觉,但晚上一直在想如果自己一天中睡了觉,那晚上是不是就睡不着了?于是那天,她一夜未眠。
对此,她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
这也让她在午休时分,无事听声。
一天午休,看管老师正在嗦流着一碗凉皮。
“嘶溜~”捣鼓着小镜子的雨蝉在床铺上一边吃着凉皮,一边嘻嘻地笑着玩。
“你这小孩,太不道德了吧!”女老师走过来大声喊叫着。
“是吗?您周一拉面,周二刀削面,周三炸酱面,周四方便面,周五凉皮,说起来,您还真是嘶溜嘶溜家族的死忠粉!那泡面火腿肠的香味儿,还带着热死气呢!我成天不睡觉就为了听您那尽情享受美食的3D立体环绕嘶溜声呀!喏!您也不能吃独食啊!”雨蝉捧着凉皮,和老师碰了个杯。
“小丫头片子,简直是无理取闹!”老师尴尬极了。
“彼此彼此!嘻嘻嘻!”她晃着脑袋眯着眼睛笑得让老师的心扭成大疙瘩。
宋雨蝉,这个宝宝不好惹。
因为有她的存在,短短一个月,幼儿园里所有的老师都被园长批评过,就连扫地的阿姨她都不放过。
满园的游戏,她最最最喜欢的,是在落日下,荡秋千荡到最高处,在最广阔的视角里,看天边随时都在变化着的绚烂的彩霞。
虽然雨蝉随时都在动,但她可以坚持循环这个动作从彩霞舞会开始直到圆满落幕。在此期间她一直表现为一个完美的观众,舞到黯淡时声泪俱下,舞到精妙处赞不绝口,甚至落幕时还要深深地鞠一躬道声感谢。
隐匿在树叶下的蝉嗡嗡直叫,弄得跟雷鸣哄哄、狂浪滔滔似的。
那天,她正在看舞会。一位同班的穿着蓝半袖褐短裤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下的板凳上,舔着奶油冰激凌,数着脚底下一批又一批搬食儿的蚂蚁,等着雨蝉荡完秋千,自己再上去荡。或许他还不知道雨蝉的“独享计划”,于是他数啊数,等啊等,等啊等,数啊数……
等到天黑了,蚂蚁都看不清了,她也终于下来了。
“哥哥,你不是班里那个,嗯,那个谁来着吗?”雨蝉想说的是,这位小男孩回答老师的问题最积极,知道的太多,他观察事物与思考问题的能力令众老师惊叹。雨蝉想说却不知从何下口,什么无失误零差评的谈话技巧啥的她瞬间都抛到脑后了。
“嗯。”小男孩慢慢地点了下头。眼睛一直注视她的刚刚看完霞光的那双透亮的、含笑的眸子。除此之外,他毫无波澜。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院子里的?有事要和我说吗?”雨蝉用稚嫩的声音发问道。她看见了他,就好像看到了呱呱坠地时的玩伴——泥土大地,显得格外亲切、自然。
“从你开始荡时来的。我在等你荡完,我再荡。”面前这位俊朗的小男孩用不急不缓的语速回答道。
“啊?!那我是不是占了好久啊?哥哥,对不起,明天我不荡了,你来荡。换我等你,就像你今天等我一样。我实在是没办法补偿哥哥相等的损失了!”雨蝉满怀愧疚地轻声祈求道,内心想着这个小男孩很与众不同。
“好。”小男孩答应道,“但是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晚霞?”
“因为它一直在变啊!”雨蝉话语中透露着激动,“人们有时看到的只是起初的绚烂和最后的沉寂,人们悲痛,人们哀叹,唏嘘它的消亡。其实,它的过程变化多姿,极富色彩,甚至比它华丽的开始还要令人感动。”她停了一刻说道,“晚霞在向死而生,它在履行生的使命,也在执行死的诺言,但是,它热烈地诠释了自己的意义,它做得很棒!很棒!!我很为它骄傲!”
“嗯。”他看到了她眼中有星星的光芒,然后看向了远方的黑寂,闭上眼睛,幻想那里曾经的斑斓。
一个月了,雨蝉马上要回宋宅,结束她的幼儿园时光。
那天正好她生日,母亲寄给幼儿园一盒大蛋糕,想让雨蝉和伙伴们共同分享。
吃完蛋糕的午休时刻,角落里,她和那个等秋千的小男孩在紧挨的两张小床上,她望向正平躺着闭上双眼的他,他那清俊的脸庞像用画笔勾勒出的轮廓,堪称完美。
她向他甜美一笑,那笑靥让夏花开遍,让繁星璀璨,也让他做了一个冰激凌味的美梦。
冬日里,玥笙和雨蝉躺在玥笙屋里的红绒花地毯上共同读着一本精巧绝妙的《小王子》,陪伴着彼此的冬夜。
窗外冰冷,灯光下火树银花,灯光上瑞雪飘飞,一会儿扑簌簌抖落纯白星斗,一会儿雪花又静静绽开。雨蝉读着读着就游离到窗外的梦境里。
“蝉娘,你在想什么呢?”玥笙注意到身旁的这位走神的朋友,轻声笑语问向她。
“我在想啊,小王子和狐狸后来怎么样了?”雨蝉眼神放空,作费解思考状。
“哈哈!如果你想要开心大结局,你可以续写的呀!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呢?”玥笙认为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根本不用思考很长时间。
“哼!这怎么叫‘不开心的结局’啊?有了美好的结局便不愿思考左右。但没有完美答案,我就可以有千千万万种构思啊!这样我才不舍得放下它吧!”雨蝉轻轻捏了下玥笙的胳膊,向她扮了个鬼脸,若有所思的说着。
“好好好!我们的蝉娘聪明的很,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您就别计较了,罢了吧!”玥笙微微笑着,轻声附耳说道。
“好啦!笙姐姐最大方了,是我不好了啦!”雨蝉挑逗着大笑,说着偷偷挠着玥笙的脚心。
“好啊你!那就来吧,看招!”玥笙岔着气大笑着叫嚣。
雪夜里,徘徊着甜美的一阵阵笑声,伴随着悠悠然降落的安宁霜花。
“玥笙啊,你和雨蝉在熠星中学里学得怎么样啊?还适应吗?”孟芝喝着铁观音,穿着红纱丝裙,卧在露天花园的藤椅上问道。
“哦,挺不错的呀!同学们都挺友好的,也不乏味的,雨蝉那鬼点子可把老师笑的不行。”玥笙一边画着满园仙葩的油画一边笑道。
“说是呢!之前你柳姨送来的那些个孔雀鱼,不好好养着,真真被她给做出来两条蓝蕾丝孔雀鱼了,这孩子真是个好动的小鬼!哈哈!生趣得很!”大夫人喝着茶,活生生笑喷出来了。
“蝉妹那天捉了只蝴蝶……”
母女俩继续谈笑着。
“啦~啦啦~啦啦啦~”动听甜美的歌声在满园花圃中悠悠飘扬。
雨蝉哼着小曲儿跳到了蔷薇墙下,用细嫩的小手摘着墙上浅粉清纯、香沁怡馨的娇柔蔷薇。花墙上的蔷薇镶着点点清露,微微垂下来,风情缱绻。穿着浅粉蓬蓬裙,戴着薄纱花帽的雨蝉挽着小竹篮,篮里是十二朵最具神色的肉嘟嘟的粉白蔷薇。
雨蝉眼睛闭上,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粉扑扑的脸颊色调柔和,微卷的散发在帽檐下成了温柔的星河,自然而又唯美,极富情调,恍惚间她比那满墙的蔷薇还要朦胧俏丽。
“咦?是雨蝉吧!定在那里,不要动啦!”玥笙笑着望一望雨蝉,麻利动起手来,用画笔唰唰唰记录下此刻的雨蝉。
“大功告成!这幅画简直是太完美了!太完美了!”玥笙激动万分的说道。
“哈!是姐姐画技了得啊!嗯,笙姐姐和芝姨也在花园里啊,这才是真的画中人啊!”雨蝉跳着过来说道。
“蝉儿,你这个可人儿!折这些蔷薇又变什么戏法呢?”孟芝笑道。
“哦!母亲近来迷恋头饰,正好父亲做了一条嵌花式希腊女神裙,我就摘些蔷薇做个花环。嘘!请别告诉母亲,我想给她个惊喜呢!”雨蝉回答道。
“这孩子!行行行,保密保密!”孟芝同雨蝉笑道。
雨蝉做好的蔷薇花环清新温柔又馨香馥郁,令孟芸感动得落泪。母女二人一起到庭院赏花,度过一段美好的温情时光。
那年夏天,玥笙和雨蝉十四岁,即将共同到全城最顶尖的中学——兰森中学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