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那日临行前的饯别宴上，兄弟二人大肆畅谈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现在似乎……破灭了。
夜如龙都不知如何面对夜如玉回来的表情，以及他那九泉之下的妻子。
整整三日，夜如龙都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期间不是没有人来劝过他，然而，都未曾有用。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若是想挺过去，必须靠他自己。
夜家上下也都陷入了悲凉的氛围，夜临与夜灵儿失踪的同时意味着夜家崛起的希望又一次覆灭。
意识到这一点，很少有人开心得起来。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此时夜如虎端坐在一把质地精良的木椅上慢悠悠地品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悲伤的情绪，反而满是悠闲自在。
某一时刻，他忍不住笑出声，肆意地充斥在周围。
“哈哈哈，倒真是天助我也……”
许久后笑声才停止，而后他面色一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转变为愤恨，甚至是狰狞，捏着杯子的手骤然间骨节分明。
“夜如龙，你总算是体会到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了吧？”
漠视一切的话语自口中传出，幸灾乐祸之意尽显，完全不该是一个作为弟弟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只是，现在的夜如虎心中根本没有亲情，只有恨！
时至今日，他那儿子都未曾恢复正常，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痊愈，甚至被人戏称为夜家二傻，因为不论是父辈还是子辈，都排老二。
这称呼若是被曾经的夜峰听到，绝对是一万个不服，可现在，听着已经完全没感觉了，甚至还会跟着傻笑。
而夜如虎却是再正常不过，这种称呼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人家笑他的儿子就是变相笑他这个作为父亲的。
而导致夜峰背负如此丢人头衔的始作俑者，就是夜临，甚至是夜如龙。
所谓兄弟之情，在夜如虎看来不过是一句笑话，讲真，夜府的存亡他已经不怎么在乎，甚至他很乐意看到，因为，夜家倒台，只有夜如龙会遭到人们的谩骂，唾弃，跟他夜如虎可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这样的场面，夜如虎最是乐意见到了，夜临横空出世，却又昙花一现，夜灵儿也没了，这绝对会导致他那兄长与夜如玉的关系闹僵，到那个时候，他再从中作梗，家主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似乎也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悄然间夜如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喊住一个亲信。
“去城中散步一下夜临在齐云宗失踪的消息……”
这样一个消息，若是让城中的百姓都去谈论，甚至是笑话，对夜如龙的打击绝对是雪上加霜！而那个时候，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阴沉的眼底骤然间闪过一道杀机，夜如虎自在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器，不知在想些什么。
……
终于，在第四日，沉寂了许久的书房门口，有了些许动静。
一直呆在门边的下人见到一位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走出来，顿时惊了一下。
“这…这居然是家主……”
此时的夜如龙，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的折磨都让他瞬间沧桑了不少，若说之前还算是风姿潇洒，气宇轩昂的话，现在倒更像是一位看淡了人生的垂暮之人，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疲惫。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他意识到自己的无能，那一年，妻子重病逝去，他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自己的儿子沓无音讯，甚至连三弟的托付，他都未曾做到。
“呵，倒真是无能之辈……”
自嘲的同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为夜临举办完丧事后，他便退位，从此不问家事。
最近，夜家大大小小的琐事早已搞得这个心智颇为坚定的中年人疲惫不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降临。
……
三日后，是一个黄道吉日，这种日子尤其适合办喜事，或是丧事。
一大早，夜府的红灯笼都改成了白灯笼，亭柱上同样是各种白缎子缠绕，一眼望去，皆是单调的白色充斥在夜府各个角落，虽都为白色，可这种白，完全没有任何纯洁高尚的意味，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凶煞之色，仅仅是布置着，便显得刺眼无比，即便是心情好的人，见到这种颜色，都会不自觉地心情低落。
凄凉的氛围感染着所有的吊丧者，他们脸上或是凝重，又或是悲伤。
主厅内，一片肃穆，夜如龙为首的一群人，身着素衣站在旁边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最后一刻。
他面前不远处摆放着的红色棺木，尤其豪华，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尤其显眼，却又不失一丝别的韵味。
站在人群中的夜如虎，悄然间眯着眼睛盯着那空荡荡的棺木，心中好笑。
“夜临啊夜临，竟不曾发现这棺木跟你如此地搭配……即便你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最后不还是同这显眼无比的棺木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纵然他在选拔大赛上声名鹊起，光芒万丈，最后不还是落得这样一个这样英年早逝的下场？
所有的云城百姓都唏嘘不已，先前姜阴的死传到云城，他们无不是拍手叫好，而夜临，他们没至于那么开心，但也不会很难过，更多的是，对于夜灵儿。
许多痴迷者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所以今天也有不少夜府之外的人前来吊丧，他们都想见见夜灵儿最后一面，就算见不到，送最后一程也并非不可。
时间悄然流逝，时辰越来越靠近，某一时刻，一人开口。
“闭棺！”
这一刻，夜如龙终于是睁开眼睛，眼看着别人将那豪华的棺木盖上，锤子一击一击将阳钉拍下，那沉重的声音仿佛拍在他的心头，锤裂了强装的镇定，心中无尽的悲伤无尽的自责终于抑制不住，爆发出来。
一时间整个人的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晶莹的泪水将眼眶润湿，察觉到异样的众人，挑头望去，皆是愣住。
他们居然不曾发现家主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不知是为了应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夜如龙的墨色长发楞是白了一片。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对于旁人的眼神，他视若无物，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十几年前，也是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是，那次，棺木里装的是他的妻，唯一的妻，而今日，却是子。
令人讽刺的是，棺木里根本没有任何尸体，只有一些夜临生前穿过的衣裳，还都是年幼时候的，夜如龙一直都小心保存着，他当时恐怕想不到，竟会派上这等用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