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我没什么意见”
月德斯一双老眼闪过一丝算计,他故作斟酌片刻,方才同意。
听到这话,夜临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这老头不允许呢。
“但是。”
苍老的声音又一次传出。
夜临嘴上出现的笑容顿时凝固。
“我有一个条件。”
“不知前辈有何条件?”
月德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月雏。
这么个动作被夜临看在眼里,忽然心中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就在下一刻,他的想法被证实。
“你须带雏儿一同前去。”
“爷爷,去哪里呀?”
老头说话间月雏已经走到他们旁边,听到正好提到自己的名字,顿时眨巴着明亮的双眸,有些好奇地开口。
然而月德斯似乎没有听到,一双老眼直直地盯着夜临,充满着期待的神色。
他在等。
而对面的夜临微微沉吟,在思考着什么。
他有点搞不懂这老头什么意思,明明刚刚警告自己不准对他孙女有想法,现在又让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这不摆明了是故意为难自己么。
莫非是这老头在考验自己?
自己答应了反而不让去了吗?可若自己不答应呢……
这个问题夜临需要好好考虑,无意间他扫了老头一眼,当看到对方眼中几乎溢出的神色之后,判断方向又悄然间改变了。
“似乎并不是考验……”
经过反复思索,夜临点头答应。
老头当即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后他又面色一正,有些紧张地看着月雏。
“雏儿,爷爷有件事情想问你。”
一旁的月雏被二人的谈话搞得云里雾里,忽然听见爷爷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心中疑惑更甚。
察觉到那纯净无比的视线,月德斯眉头紧锁,组织了许久语言,方才小心开口。
“是这样的,夜临想去参加狩猎日,你可愿陪他前去?”
他这么紧张是有原因的,了解一切事情始末的月德斯清楚月雏的内心深处是抗拒手握弓箭的。
即便她是新生的狩猎之神,继承了所有的意志,狩猎这个爱好或许还存在,但……那件事情对她内心造成的伤害终究是不可忽视的。
或许她……不会同意。
之前每一年的狩猎日他都会询问月雏的意见,但……都被拒绝了。
拒绝地毫不犹豫。
纵然月德斯几乎这么断定,他还是忍不住看到反转的情况。
毕竟今年多了一个人陪同她一起。
“与夜临哥哥一同前去?”
“是的!”
“嗯……”
“我同意。”
月雏咬唇皱眉,思索良久,见二人一直在等着她的回应,尤其是他们眼中闪过的期待神色,终于是开口。
声音清晰,又很悦耳。
可这话落在月德斯耳朵里就没那么简单了,此时他浑身颤抖,一脸地难以置信。
许久之后,那抹难以置信方才有所变化,最后定格在平淡。
表情极其平淡,如此方才符合他的年岁。
“万能的神!吾辈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为了避免被发现什么,月德斯只有装成这副模样,殊不知内心已经老泪纵横,他恨不得转过身去抹把热泪。
月神阿尔忒弥斯同样也是狩猎之神,当年他们七位信仰之徒追随阿尔忒弥斯神,万年过来,如今也只剩下自己一人!
并非死得只剩一人,而是,身怀信仰之人。
而他,月德斯,也已经经历了数百次轮回转世,只要信仰执着依旧存在于内心,尘封的记忆终究会觉醒。
他终究是等到了新生的月神。
虽然月雏算是月神的唯一继承,可十几年来生活地与寻常小孩无异。
她的特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一切有待开发,而现在,是第一步。
她终于愿意参加狩猎日,去接触属于自己的力量。
如此……
他的使命也将结束。
月雏同意了。
其实她内心深处是抗拒的,参加狩猎日就代表,自己会接触到弓箭。
对于弓箭。
月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反感,抗拒,害怕,所以她逃避了十多年,而现在,若是陪夜临一同前去。
似乎也不是不可。
每当看到夜临,她就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若是单独相处,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样一想,她便同意了。
一旁的夜临眯着眼睛,将老头的反应尽收眼底,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月雏或许没注意,他刚刚可是一直有观察的。
月德斯方才明明非常激动,却又强装出一副毫无关系的样子。
肯定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些……
似乎也轮不到他问。
不管了,反正自己已经可以去参加狩猎日了。
……
时间飞逝。
七月初,月的形状并不饱满,成残月状挂在天上,仅剩的银光普照大地。
天色幽幽如月半。
银月隐隐泻微光。
万籁沓沓静无声。
静若沉沉暗夜语。
望着夜空中凄美的弯月,夜临眉头紧锁,愁绪涌上心头,如天空那般,他的心情同样不圆满。
自醒来之后,他的灵魂力就没什么恢复,即便有,也只是极其细微的增长。
白星的作用似乎又小了许多……
这样下去可不行。
灵魂力不够就代表他在感知当年会弱许多,相同的,魂针那种强大的攻击也就无法施展。
少了这一张底牌,夜临总觉得不太踏实。
而明日,便是狩猎日的到来,这个日子选的极为讲究,传言是狩猎神陨落之日。
这么多年下来,忒弥斯族的人依旧会记得这么个日子,足以见得信仰之强烈。
夜临不得不佩服这一点,同时他对那位存在于传说中的月神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才会有如此追随者。
现在这个情况,毋庸置疑,月神的确是存在过的。
甚至还有过一段极其辉煌的时期,这些,或许现在都不得而知。
以夜临的情况看来,前世他已经强大到那种地步,也不曾有这么一批人对他视若神明。
差距显而易见。
……
第二日一早,一身粗布的夜临与同样一身粗布的月雏站在四合院门口,穿了这么多天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异样感。
虽说戒指中还有最后一套衣物,但他觉得没必要浪费,狩猎日绝对会有打斗发生,弄脏了的话,他就真没别的衣服了。
与月德斯告别之后,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橡树林中。
望着二人渐渐离去。
一抹微妙的笑容出现在老人眼底,他眼神空洞面向前方,这一眼似乎跨越了万年之久,不知何时,眼眶被浸湿,岁月积攒的皱纹将他的清泪分为几份,循着不同的皱印滴落。
驻足许久,他才慢慢转身走回院里。
“老咯,不中用咯……”
人们看外表或许都会觉得他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实则,他自出生到现在不过才四十年……
如此说又并不对,他的灵魂阅历已然有数万年之长。
历史上无数强大的存在,终究都敌不过岁月的侵蚀,或许只有灵魂深处那种极致的信仰才能够帮助他们尽量长时间地存在。
(月德斯是阿尔忒弥斯以灵魂星屑辅以新生的婴儿打造出来的,他们长大之后便成为了她的追随者。至于他的信仰为什么转世这么多年依旧存在,这个算是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执念,再加上他本就拥有阿尔忒弥斯的意志,灵魂力强大,而后灵魂转世到下一个躯体身上,到达一定年龄记忆即会觉醒,信仰也会重新出现,如此也就可以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