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草长莺飞,春意盎然。远处山峦被烟雾笼罩,雾霭如轻纱,挂在树上,绕在屋脊,漫在山道上,藏在草丛间。
霞烟阵阵,浮去飘来,世界变得朦朦胧胧的,无忘静静地站在沧浪亭之中,凝视着奔流不息的甬水以及远处云雾笼罩的青山。
“公子,焰氏的人到了。”一名亲卫在亭外向无忘通告消息。
无忘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亲卫带他们过来。
焰悭带着一行人前来,靠近沧浪亭时却被亲卫拦下。
一名守卫对为首的中年人说道:“公子身份尊贵,不可冒犯,只允许你带两个人进入。”
焰悭没有与他分辩,回头示意道:“柯老,阿霄,你们随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是,族长(悭叔)。”两人应道。
在焰氏一行人中,有个小家伙正虎头虎脑地东张西望,似乎是想看看亭中的那道身影是个什么模样。
焰悭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对他身边的少女说道:“阿灵,给我看好焰荒,别让他到处乱跑。”
“是,父亲。”少女恭敬应到。
听到族长开口,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小家伙的举动,阿霄还向焰荒做了个怪脸(′?皿?`)。
嘱咐完女儿,焰悭就带着两人向亭子之中走去。
“公子,焰氏焰悭携焰柯、焰霄前来拜见。”
此时无忘正在如同大佬一般背对着台阶入口处,听到声音,无忘转过身来,打量起他们。
为首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焰氏族长,后面的一个老者和青年应该就是焰柯、焰霄了。
无忘提前了解过焰氏部落的一些情况。焰悭身为族长,一向处事公道,在族中很有威望;名为焰霄的青年为人仗义,很受青年一辈的认同;至于另外一名老者就是焰柯了,大概是族老的代表人物。
就在无忘打量他们的时候,三人也同样在观察这位王上使者、三公子、兴国君。
焰霄正在心中暗暗嘀咕:“怎么看也是个小孩子嘛,三公子竟然是他,真的假的?”
无忘辨认了一下三人,脸上浮现笑容,和善地说道:“三位稍候,我特意为几位准备了一出好戏,不如我们一同观看。”
说完,无忘转身向身旁卫士示意。亲卫会意,当即离开。
等了一刻钟,焰氏众人就看到一队士卒押送着许多人向河边走去,后面还跟着许多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远远地就可以听到哭声和怒喝。
不一会儿,士卒将罪犯排成几列,有刽子手走向前去。见到如此情景,焰悭不禁看向公子无忘,语气慎重道:“公子,这些人是、、、”
听到焰悭的话,无忘微笑以对,说道:“焰族长,这些人就是你们希望永远消失的人,我给你们安排的可是一桩好戏啊。”
“他们是刑家和向家的人!公子动作好快。”焰悭心中隐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情绪也有些起伏。
看到无忘对两家的处理,焰悭心中有些不安。
此时远处的河岸边,行刑正在进行中,伴随着哀嚎声、惨叫声的是围观群众中传来的叫好声,咒骂声。
见自家族长没有声音,焰柯心情颇为沉重,拄着拐杖走上前来,恭敬地向无忘问道:
“公子嫉恶如仇,这些恶贼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老朽不明白,公子特意邀请我等前来观景,又在甬水边安排这场处决,到底是何用意?”
“无忘只是想提醒余姚县的所有人,也包括你们,余姚从前是我东越国的领土,今后是我兴国君的领地,绝不是某些人的禁脔。欺压良善百姓,无视朝廷法令,妄图欺瞒君上,这就是下场!”
无忘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三人讲述了自己的意志,然后语气一转,表情平淡地问道:
“我听说焰氏历来人心齐聚,前段时间几百人在县城外埋伏刑、向两家外出队伍,给他们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可有此事?”
焰悭与焰柯相互看了一眼,焰悭硬着头皮答道:“公子所言没错,确有此事,但是、、、”
见焰悭承认此事,无忘没等他说完就喝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聚众闹事,袭击县府官员,最后还冲击县城,这是什么罪责?”
见无忘态度恶化,焰悭竟有些讷讷不敢言。此时,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焰霄站了出来。
和悭叔、柯老的感受一致,自从看到那一列列的犯人被处决,焰霄就着急起来,今天的会面似乎有着不一般的气氛,现在看到无忘似乎是准备问责焰氏,当即出言:
“公子明见,不是我们想要聚众闹事,而是刑、向两家欺人太甚,我们不得不反抗,才会如此。”
无忘没有打算直接赦免他们,一口咬定他们的违法行为,接着追问道:
“哦~,那依你的意思,你们是没有违反法令咯!”
焰霄有心否认,但没敢反驳无忘,面上逐渐涨红,道:
“公子善恶不分,道理不明,焰霄无话可说。焰氏即便有罪,也是我一人之罪,不应涉及其他族人。激起族中弟兄叔伯怒气的人是我,那日组织埋伏的人也是我,是我犯的错,公子要想惩罚就惩罚我吧,不要牵连无辜!”
说完他就定定地看着无忘,心中的愤慨仿佛山火一般疯狂地蔓延开来,面前小孩身形的三公子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反而可恶至极。
无忘看到他的表现就大概明白,这可能是个耿直青年,竟然相信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鬼话。前世无数的事例让无忘明白,集体行动的后果往往是个人承担不起的,即便这是个拥有个人高规格武力的世界,大多数人也不具备这种资格,而焰氏青年阿霄当然身在此列。
无忘笑着看着这个耿直青年,焰悭却看不下去了,对他喝道:“阿霄,不得对公子无礼!”
见焰悭准备解释,无忘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反而笑意盎然地对阿霄说道:
“我听说焰氏部落的火焰巫术十分神奇,你更是焰氏青年中天赋最杰出的修炼者,我一直想要亲眼见一见,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阿霄听到无忘夸他,有些高兴,只是心中刚刚升起一点好感就被愤恨所湮灭。
“你和我比试一场,若是你胜了,我就赦免焰氏的罪责,若是我胜了,”绕着焰霄走了一圈,无忘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们就要付出代价。”
看到焰霄面色变换,无忘继续道:“我们赤手空拳,以一炷香为限,一炷香的时间内若是我倒下,则你获胜,否则,你就败了,不知道你敢不敢接下?”
阿霄原本还在考虑,不明白无忘和他比试的依仗为何,此时听到无忘的话,当即应道:
“有何不敢,只是公子要当心了,等会怕了就赶紧认输,我怕等会你承受不住,被我伤到后反倒迁怒与焰氏。”
“无妨,你尽管出手,绝不会因此追究与你和你的族人。”无忘对自己的武功,特别是轻功闪避之术十分有信心。
见到自家公子要以身试险,自己的上司尹晟不在这里,一旁守卫的一名率长连忙上前阻拦。
“公子请三思,您身份尊贵,身体还未长成,武功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怎可与这个粗汉较量,不如让我代替公子试试焰氏武功?”
这些亲卫在无忘身边的时间还不算太长,虽然经常看到公子练剑,但不清楚具体实力,况且此时是以拳脚近身相搏,他们是万万不放心的。
亲卫的劝谏并没有让无忘打消主意,安抚了他几句就走出了亭子。
那名率长见此,不得不赶紧招呼弟兄们跟上,最后由亲卫围成一个大圈作为比试场地。亲卫们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公子有危险就立即入场将焰氏青年阿霄拿下,救下公子。
无忘和阿霄相对站定,无忘开口道:“开始吧。”
“公子小心了!”说着,阿霄冲了上来,其速度宛若奔马,近身时手臂挥动,拳头直击无忘的胸膛,在速度的加成下,这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仿佛无法抵抗。
阿霄虽然耿直,但并不痴傻,他知道自己不能真的伤害到无忘,不然宗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他在拳头之中留了三分余地,一旦他发现对方抵挡不了就立刻收力。
眼看着自己的拳头将要击中对方的身体,阿霄正准备收敛自己的力量,却发现对方动了。
无忘真气运转,腿脚变得更加灵活,真气的加持使得他的力量增强,弥补了年纪带来的缺陷,但无忘没打算和对方硬碰硬。这个莽汉子一看就是走的狂暴路线,自己这个敏捷型战士还是不要和他硬拼为好。
无忘脚上发力,身体侧向移动,以垂直的方向闪过了对方拳头的攻击方向,同时开始提高速度,绕向对方身后。
阿霄见自己的攻击被轻易闪避,立刻认真起来,明白对方是有实力与自己比试的。于是他收起右拳的攻势,转身伸出左手抓向正在移动的无忘,却不想在即将的得手的时候又是一空,对方的速度又变快了。
阿霄渐渐感到情况不妙,因为无论他如何攻击,对方的速度仿佛没有上限一般地一直增加,仿佛一道云雾笼罩着他,每当看似将要接触到时,总会发现什么也没碰到。
阿霄不得不开始“曝气”,他的拳头上已经冒出了火红的光焰,正是焰氏部落代代相传的火焰巫术,或者说是火焰真气配套武技。
这套武技由族中长老挑选天赋出众或者毅力超出常人的族中子弟教授,常人也可以练习基础部分,但天分不到终将徒劳无功。
可是即便阿霄用出了范围攻击,他还是摸不到对手的衣角。无忘并没有远远避开,只是充分运用了《云龙折》的身法特性,在辗转腾挪之间变幻莫测,让阿霄这位攻坚型选手无计可施。
终于,周围有亲卫喊道:“时间已到。”一炷香已经彻底烧完。
同时,一只指头点在了阿霄的后心。
咔啦~
就在众人认真地盯着场内比试时,场外的一棵树上传来动静,一个小男孩从树上掉了下来。